赘婿 第688节
过了荆湖北路,抵达通山县,这里已经是荆湖北路去往江南西路交界之所了。通山县县城不大,由于也遭过兵祸,此时城墙还显得破损,但县城之外却有九宫山等名胜,早两年女真人扫来时,当地军队抵抗不多,民众则大多入山躲避,除了县城被烧,人员倒并未死伤太多,倒是今年刘光世要打仗,在这边抓了许多壮丁,街头巷尾颇见苦楚之色。
从通山往南,进入江南西路,再行三四百里便要抵达陆文柯的家乡洪州。他一路上念叨着回去洪州要将西南所见所学一一发挥,但到得这里,却也不急着立刻回家了。一行人在九宫山游览两日,又在通山县城看过了金兵当日纵火之处,这天下午,在客栈包下的院子里摆起火锅来。众人布置场地,准备食材,吟诗作赋,不亦乐乎。
这客栈是新修的门头,但兵祸之时也遭过灾。后院当中一棵大槐树被火烧过,半枯半荣。时值金秋,庭院里的半棵大树上叶子开始变黄,场景壮丽颇有寓意,范恒便摇头晃脑地说这棵树恰如武朝现状,很是吟了两首诗。
陆文柯等人也在谈论着家国现状,陈俊生偶尔插话,仍旧是过往那一语中的的犀利风格。院子当中几名下人搭起了一个棚子,遮挡落叶,王江从外头买来大量食材,正与女儿王秀娘在那边准备。
宁忌坐在谈天说地的书生当中听他们扯淡,目光则一直望着在那边切肉的王秀娘。今日为了准备这一席火锅,众人下了血本,买了两大片肉来,此时正在王秀娘的刀下切成薄片,看得宁忌蠢蠢欲动。王秀娘切了一半后,笑嘻嘻地过来与众人打招呼,将油腻的手指伸过来捏宁忌的脸颊。
“小龙啊小龙,总是看着我那边,莫不是喜欢上姐姐了?”
宁忌不跟她一般见识,一旁的陆文柯搭腔:“我看他是喜欢上那些肉了。”
众人同行两个多月,对于宁忌食量大、嘴馋的事情总算有了个共识。见陆文柯说话,王秀娘温柔一笑:“那待会就多吃些。”也不知她是在说陆文柯还是说宁忌。
这一路同行下来,陆文柯与王秀娘之间也总算有了些温暖的发展——实际上陆文柯正是风流的年纪,在洪州一地又有些家底,王秀娘固然青春健美,但在身份上是配不上他的,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双方这两个多月的同行,一缕缕细微的情愫自然而然便已经建立起来。
陆文柯虽然无法娶她为妻,但收做妾室却是无妨的,而对于王秀娘这等江湖卖艺的女子来说,只要陆文柯为人靠谱,这也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了。
时间尚未入夜,众人打打闹闹,吃些小点心。论及通山本地的状况时,最爱絮絮叨叨教授宁忌知识的中年儒生范恒道:“昨日从外头回来,小龙可还记得路上见到的那李家邬堡?”
“嗯,记得啊。”宁忌点头。
“今天早上与人打听了一番,本地最大的豪族,也是最厉害的江湖高手,便是从那李家邬堡中出来的。”
同行两个多月,宁忌嘴馋的秘密已经暴露,他作为少年人,热衷武侠的爱好便也没有刻意藏着。范恒等人虽是书生,但将宁忌当成了值得栽培的子侄,再加上江宁英雄大会的背景在千年,每至一地便也对当地的各种绿林趣闻有所打听。
此时他与众人笑道:“据说本地这位大高手的背景啊,说出来可不简单,他的父辈是大光明教的人。原本是大光明教的护法之一,以前有个诨号,叫做‘猴王’,名字叫李若缺。你别听这名字滑稽,可手上功夫厉害着呢,听说有什么大猴拳、小猴拳……”
“白猿通臂。”宁忌道。
“没错,还有白猿通臂拳。”范恒道,“这李若缺成名快二十年了,但当年的家业不大,毕竟靖平之前,世上风气重文轻武。李家当年跟西南那位心魔也有大仇,便是心魔弑君之前,大光明教众多高手入京,‘猴王’李若缺是那位‘穿林北腿’林宗吾手下的大将之一,后来死在了华夏军的铁骑横扫之下,看起来猴子毕竟跑不过马……”
范恒是书生,对于武人并无太多敬意,此时幽了一默,嘿嘿笑笑:“李若缺死了以后,继承家业的叫做李彦锋,此人的本事啊,犹胜乃父,在李若缺死后,不仅迅速打出名气,还将家业扩大了数倍,接着到了女真人的兵锋南下。这等乱世之中,可就是绿林人占便宜了,他迅速地组织了当地的乡民进山,从山里出来了以后,通山的第一大户,嘿嘿,就成了李家。”
“如今的李彦锋啊,是刘光世刘将军跟前的红人,他修建邬堡,组织乡勇,走的路子……看出来了吧?仿的是过去的苗疆霸刀。听说这次北边打仗,他出了李家的子弟兵过去刘将军帐前听宣,江宁英雄大会,则是李彦锋本人过去当的副手……小龙你若是去到江宁,说不定能见到他。”
他将打探到的事情说出来,侃侃而谈,一旁的陈俊生想了想:“这次,听说那位林教主也要去江宁,中间要有事。”
陆文柯点头道:“过去十余年,据说那位大光明教教主一直在北地组织抗金,南方的教务,确实有些散乱,这次他若是去到江南,登高一呼。这天下间各大势力,又要加入一拨人,看来这次江宁的大会,确实是龙争虎斗。”
“局势乱可不是什么好事,小龙这等年纪,便不要去凑热闹了吧。”有人为宁忌担心。
范恒点头。
陆文柯道:“要不就先看看吧,待到过些时日到了洪州,我托家中长辈多做打探,问问这江宁大会当中的猫腻。若真有危险,小龙不妨先在洪州呆一段时间。你要去老家看看,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宁忌不打算跟他解释,伸手挠了挠脸颊:“再说吧。”
陈俊生在那边笑笑,冲陆文柯:“你应该说,肥肉管够。”
“管够,那必须管够啊。”
众人便是一团哄笑,宁忌也笑。他喜欢这样的氛围,但眼前的众人自然不知道,去江宁的事情,便不是几块肥肉可以动摇他的了。
一片笑声当中,夕阳在客栈的后院洒落金黄的余晖,院子上方有树木摇曳、叶子飘下,王秀娘端着食物过来摆放时,众人又拿宁忌一番取笑,好一幕和乐融融的景象。
第二天是这一年的七月十九,也是众人暂做休整的一天,几名书生稍稍起来得晚些,上午时分,王江、王秀娘父女趁着有些时间,过去县城内的大街上卖艺,赚些盘缠——王秀娘与陆文柯关系未定,他们便向来都是这样自力更生,陆文柯也并不阻止。
众人在客栈当中商量着下午要不要出去玩的事情,按照客栈主人的说法,李家邬堡那边并不封闭,颇有尚武精神。如今虽然出动了许多人过江打仗,但平素仍旧有人在堡内练武,偶尔有江湖人或者过路客到那边,那边也会允许参观甚至切磋,去看一看总是可以得。
时间到了中午,快要吃饭的时候,外头的街上反而显得安静。陡然间,有人带着浑身的血冲进客栈里来,口中高呼:“救命!”
一行人正坐在客栈的厅堂当中打牌,一见这样的景象,宁忌飞掠而过,一把将他扶住,迅速地辨认伤势。而王江还在朝几名书生的方向跑过去:“救命!救命……救秀娘……”
说话之间,几名衙役模样的人也朝着客栈当中冲进来了,一人高喊:“歹徒行凶,逃跑,拿下他!”
有人已经挥起锁链,指向大堂内正站起来的陆文柯等人:“谁都不许动!谁动便与歹徒同罪!”
第一零三八章 欢聚须无定 回首竟蓦然(中)
乍然惊起的喧嚣之中,冲进客栈的衙役一共四人,有人持水火棍、有人持刀、有人拖着铁链,眼见陆文柯等人起身,已经伸手指向众人,大声呼喝着走了过来,煞气颇大。
“谁都不许动!谁动便与歹徒同罪!”
“我乃洪州陆家陆文柯,他所犯何罪?”虽然衙役措辞严厉,但陆文柯等人还是朝这边迎了上来。范恒、陈俊生等人也各报名头,作为士人群体,他们在原则上并不怕这些衙役,若是一般的事态,谁都得给他们几分面子。
“他是重犯!你们让开——”
双方接触的片刻间,为首的衙役推开了陆文柯,后方有衙役高喊:“你们也想被抓!?”
范恒的手掌拍在桌子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陈俊生道:“你总得说出个理由来。”
闹哄哄的一片,浑身是血的王江倒在地上,宁忌迅速地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势。王江是卖艺的绿林人,练过几十年粗糙的硬气功,并没有太多打架的本事,但抗打的能力远在一般人之上。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浑身上下遭到的殴打足有几十上百处,虽然大部分都只是简单的皮肉伤,但头上的伤势、内里筋骨的伤势很可能带来大的麻烦,只是一时间很难检查清楚了。
这样多的伤,不会是在打架斗殴中出现的。
稍稍检查,宁忌已经迅速地做出了判断。王江虽然说是跑江湖的绿林人,但本身武艺不高、胆量不大,这些衙役抓他,他不会逃跑,眼下这等状况,很显然是在被抓之后已经经过了长时间的殴打后方才奋起反抗,跑到客栈来搬救兵。
虽然倒在了地上,这一刻的王江念念不忘的仍旧是女儿的事情,他伸手抓向近处陆文柯的裤腿:“陆公子,救、救秀娘……秀娘被……被他们……”
他口中说着这样的话,那边过来的衙役也到了近处,朝着王江的脑袋便是狠狠的一脚踢过来。此时四下都显得混乱,宁忌顺手推了推旁边的一张长凳,只听砰的一声,那原木制成的长凳被踢得飞了起来,衙役一声惨叫,抱着小腿蹦跳不止,口中歇斯底里的大骂:“我操——”
客栈大堂不是八仙桌就是长凳子,这衙役猛地一脚踢到凳子,旁人也看不出具体发生的事情。几名书生在喊:“有话好好说——”后方的衙役已经冲了过来,有人掀开桌子:“你们要庇护凶徒!”范恒等人道:“此人与我等同行,绝非凶徒,我们不跑。”
王江口中吐出血沫,哭喊道:“秀娘被他们抓了……陆公子,要救她,不能被他们、被他们……啊——”他说到这里,嚎啕起来。
宁忌从他身边站起来,在混乱的情况里走向之前打牌的方桌,拿了一只碗,倒出热水,化开一颗药丸,准备先给王江做紧急处理。他年纪不大,面容也善良,捕快、书生乃至于王江此时竟都没在意他。
此时陆文柯已经在跟几名捕快质问:“你们还抓了他的女儿?她所犯何罪?”
衙役急匆匆的过来要踢王江,本是为了打断他的说话,此时已经将王秀娘被抓的事情说出来,当下便也道:“这对父女与前日在城外窥探军机之人很像,前方在打仗,你们敢包庇他?还是说你们统统是同犯?”
“他们的捕头抓了秀娘,他们捕头抓了秀娘……就在北边的院子,你们快去啊——”
王江在地上喊。他这样一说,众人便也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端倪,有人看看陆文柯,陆文柯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捕快骂道:“你还敢含血喷人!”
宁忌拿了药丸迅速地回到王江身前:“王叔,先喝了这些。”王江此时却只惦记女儿,挣扎着揪住宁忌的衣服:“救秀娘……”却不肯喝药。宁忌皱了皱眉,道:“好,救秀娘姐,你喝下它,我们一起去救。”
他的目光此时已经完全的阴沉下来,内心之中当然有稍许纠结:到底是出手杀人,还是先缓一缓。王江这边暂时固然可以吊一口命,秀娘姐那边或许才是真正要紧的地方,或许坏事已经发生了,要不要拼着暴露的风险,夺这一点时间。另外,是不是腐儒五人组这些人就能把事情摆平……
听得宁忌安静的声音,王江这才嘴唇颤抖地开始喝药。几名捕快与书生们对骂了几句,做出要用强的架势来,但由于事情已经曝光,终究没有就动手,因为不论如何,王江与这些书生终究还是要往衙门走一趟的,如此混乱的场面中,几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死线之上来回了好几遍。
“你们将他女儿抓去了哪里?”陆文柯红着眼睛吼道,“是不是在衙门,你们这样还有没有人性!”
“反正要去衙门,现在就走吧!”
地上的王江便摇头:“不在衙门、不在衙门,在北边……”
“你们这是私设公堂!”
众人的说话声中,宁忌看着王江喝完了药,便要做出决定来。也在此时,门外又有响动,有人在喊:“夫人,在这边!”随后便有浩浩荡荡的车队过来,十余名青壮自门外冲进来,也有一名女子的身影,阴沉着脸,飞快地进了客栈的大门。
眼看着这样的阵仗,几名衙役一时间竟露出了畏缩的神色。那被青壮拱卫着的女人穿一身白衣,样貌乍看起来还可以,只是身材已稍稍有些发胖,只见她提着裙子走进来,扫视一眼,看定了先前发号施令的那衙役:“小卢我问你,徐东他人在哪里?”
那名叫小卢的衙役皱了皱眉:“徐捕头他现在……当然是在衙门听差,不过我……”
他话还没说完,那白衣妇女抓起身边桌子上一只茶杯便砸了过去,杯子没砸中,却也将人吓了一跳:“不在衙门!不在衙门!姓卢的你别给我打马虎眼!别让我记恨你!我听说你们抓了个女人,去哪里了!?”
这女人嗓门颇大,那姓卢的衙役还在犹豫,这边范恒已经跳了起来:“我们知道!我们知道!”他指向王江,“被抓的就是他的女儿,这位……这位夫人,他知道地方!”
这帮衙役自然是坏人,原本以为一时间难以对抗,谁知道又来了一批跟衙役作对,还明显有着巨大势力的好人,王江如同看到了希望一般,扶着桌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也道:“我知道……是北边、北边的一个院子,我……我、我,能带路。”
白衣妇女看王江一眼,目光凶戾地挥了挥手:“去个人扶他,让他指路!”
王江便踉跄地往外走,宁忌在一边搀住他,口中道:“要拿个担架!拆个门板啊!”但这片刻间无人理会他,甚至于心急如焚的王江此时都没有停下脚步。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从客栈出来,沿着县城里的道路一路前行。王江脚下的步伐踉跄,蹭得宁忌的身上都是血,他战场上见惯了这些倒也没什么所谓,只是担心先前的药物又要透支这中年卖艺人的生命力。
过得一阵,众人的步伐抵达了县城北边的一处小院。这看来便是王江逃出来的地方,门口甚至还有一名衙役在放风,眼见着这队人马过来,开门便朝院子里跑。那白衣女子道:“给我围起来,见人就打!让徐东给我滚出来!动手!”
她的号令发得散碎而无章法,但身边的手下已经行动起来,有人轰然破门,有人护着这妇女首先朝院子里进去,也有人往后门方向堵人。这边四名衙役颇为为难,在后方喊着:“嫂夫人不能啊……”跟随进去。
宁忌搀着王江进了那院子时,前前后后已经有人开始砸房子、打人,一个大嗓门从院落里的侧屋传出来:“谁敢!”
白衣妇女喊道:“我敢!徐东你敢背着我玩女人!”
“什么玩女人,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从侧屋里出来的是一名身材魁梧样貌凶悍的男人,他从那里走出来,扫视四周,吼道:“都给我停手!”但没人停手,白衣妇女冲上去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徐东你该死!”
“说了没有!”这捕头徐东的声音雄壮威严,那女人又是一巴掌,打歪了他的帽子。
“那是人犯!”徐东吼道。女人又是一巴掌。
“谁都不许乱来,我说了!”
妇女跳起来又是一巴掌。
“这是她勾引我的!”
妇女接着又是一巴掌。那徐东一巴掌一巴掌的挨着,却也并不反抗,只是大吼,周围已经哐哐哐哐的打砸成一片。王江挣扎着往前,几名书生也看着这荒谬的一幕,想要上前,却被拦住了。宁忌已经放开王江,朝着前方过去,一名青壮男子伸手要拦他,他身形一矮,转眼间已经走到内院,朝徐东身后的房间跑过去。
徐东还在大吼,那妇女一边打人,一边打一边用听不懂的方言谩骂、指责,然后拉着徐东的耳朵往房间里走,口中可能是说了关于“狐媚子”的什么话,徐东仍然重复:“她勾引我的!”
女人拖着这徐捕头进了房间,此时宁忌已经跟进来了,那妇女似乎想要将“狐媚子”打一顿,但看见房间里的景象,皱着眉头还是停了下来。宁忌便从两人身边过去,此时的房间里充斥着血腥气和臭气,王秀娘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身上不仅有血,还有便溺之物的痕迹。
宁忌蹲下来,看她衣衫破损到只剩下一半,眼角、嘴角、脸颊都被打肿了,脸上有粪便的痕迹。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厮打的那对夫妻,戾气就快压不住,那王秀娘似乎感觉到动静,醒了过来,睁开眼睛,辨认着眼前的人。
“秀娘姐。”宁忌握住她的手。
“陆……小龙啊。”王秀娘虚弱地说了一声,然后笑了笑,“没事……姐、姐很机智,没有……没有被他……得逞……”
“你怎么……”宁忌皱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别摸我的手……臭……”女人将手尽力拿出来,将上头臭臭的东西,抹在自己身上,虚弱的笑。
宁忌艰难地沉默了一瞬,然后咬着牙笑起来:“没事就好……陆大哥他……担心你,我带你见他。”
他将王秀娘从地上抱起来,朝着门外走去,这个时候他全然没将正在厮打的夫妻看在眼里,心中已经做好了谁在这个时候动手拦就当场剐了他的想法,就那样走了过去。
这对夫妻也愣了愣,徐东大吼:“她是要犯!我是在审她!”
妇女跳起来打他的头:“审她!审她!”
“我不跟你说,你个泼妇!”
妇人踢他屁股,又打他的头:“泼妇——”
“你就是泼妇!”两人走出房间,徐东又吼:“不许砸了!”
这边宁忌将王秀娘抱了出来,到了王江身边,王江跪在女儿身边哭,范恒等人义愤填膺:“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通山县没有王法了!”
“这等事情,你们要给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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