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第778节
一阵轰向后,烟尘弥漫,黑妞抄起盾牌,冲入烟尘之中,数道身影也在眨眼间冲入。
烟尘的另一头,伤者、死者横七竖八地倒伏,有人浑身是血的站立起来,下一刻,他的身体被盾牌冲撞在空中,转为冲势的华夏军人朝着前方暴戾地杀了出来。
也就在先后数息的时间里,战场之上四处支点同时展开反扑,在手榴弹的破阵之后,暴戾的冲锋迎向了那些自觉强大犹如海潮般扑来的绿林人,于是海浪轰然破碎了,四道锋线犁出破碎而凶戾的血路,转眼间在人潮中卷出数丈甚至十数丈的距离,这四道破阵的锋芒,同时指向战场中央的彭天罡。
这一刻,久经江湖、杀人无算的大宗师彭天罡所感受到的杀意,绝不逊于此刻正在战场上奔逃的宁忌,身上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与宁忌不同的是,他无法转身逃跑。
于是他挥舞钢刀。
“靠近过来!给我顶住——”
在他的命令下,亲卫与心腹们朝着这边聚集过来,人们心惊胆寒地呐喊,也尝试朝前方扔出了火雷,爆炸的烟尘弥漫间,冲阵的血浪,朝着这边凶猛地凿杀过来了。
……
宁忌半身是血,玩命地狂奔,这一刻,他甚至没有办法观察局势,将林宗吾朝着更为理想的伏击方向引过去,只能凭借第一时间的本能,朝着地势更为复杂,更适合腾挪躲闪的方向奔跑与躲闪。
后方有青砖呼啸而至,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打爆了旁边院落之中的假山,石屑飞舞间,宁忌翻滚在地,爬起来继续逃命。右侧的身体被忘恩负义的小弟砍伤,还在流血,左侧的身体也被石子砸得生疼,此时他油然羡慕起自小练习十三太保横练的大哥来,虽然哪怕练到小黑程度的金钟罩也未必扛得住这死胖子的全力攻击,但至少……不会那么痛。
小时候想着最强的防守就是进攻,这个想法是错的——是错的!
针对林宗吾忽然发疯的这件事,前线的战友与后方的预备人员似乎都在短短片刻间做出了反应,在奔跑的过程中,他都能看到一颗颗紧急信号弹的升腾。但这个时候,面对着骤然发飙,不惧生死的胖和尚,华夏军的众人,竟没能够真正的将他拖住。
转眼间,朝着一个方向逃亡的宁忌已经跑出了最初混乱的战团所在。
陈凡拉着林宗吾一路冲撞厮打,偶尔撞入酒楼茶肆,又从另一边撞出,在愤怒中近乎失控的林宗吾与全力出手的陈凡口鼻间都渗出了鲜血,但这一刻,那庞大身躯中的力量还在攀升,他或许真的已经达到天下第一人的境界。
宇文飞度在楼顶上奔行,随后又冲下街道,在视野的不同方向,又有三名狙击手或是奔跑或是骑马,朝着这边全力奔来,有人尝试朝林宗吾那边射击,但在那便复杂的地形与高速的冲撞中,枪击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但包围圈正在追逐中缩小。
穿过院落、穿过园林、穿过陈旧的阁楼与火烧之后的房舍残骸,宁忌奔上街头,街道的一侧,是穿过城内的河流。宁忌微微的愣了一愣。
以他的水性,在过去可以依靠跳进水中逃生,但这一刻,数月无人清理的城市河道污秽无比,自己半身都是伤口,不能随便往里跳。
后方十余丈外,林宗吾与陈凡冲撞开一堵砖墙,在街道上以怒拳对攻,满身狼狈之中,那胖和尚凶戾的目光也开始锁定这边,宁忌想要掉头回到院落之中,但视野的一侧,有狙击手已经在前方的屋顶上出现,他朝着那边奔跑过去。
“打死他——”他口中呼喊,面容同样凶戾。
奔跑回院子里,在复杂的地形中对方同样容易抵御枪击,但是在这样宽阔的街道上,哪怕今年只有十五岁,他要跟这天下第一人赌命。
陈凡与林宗吾厮打在一起,屋顶上的狙击手没能开枪,他等待着实际,而另一边,第二名狙击手也以高速冲向能够开枪的位置。
宁忌沿河奔跑。
林宗吾抄起路边的一根竹竿,试图投掷过来,陈凡以重拳将竹竿打断,两人冲撞过路边工事杂乱的竹棚,漫天的碎屑飞舞。
一艘小船穿过脏乱的河道,朝这边过来,宁忌朝着船上撑杆的那名浑身泥屑的小乞丐望了一眼,在奔跑之中,也又望了一眼,对方黑乎乎的脸上,也瞪大了眼睛……
同一时刻,远处的战圈,疯狂冲击的锋线碾杀过彭天罡的亲卫队,某一刻,混乱的攻击降临了彭天罡的身前,他挥舞大刀还击,有人在高速的冲撞里用盾牌压制了他的反击,有人抱住他的手臂,有大刀劈过他的胸口,黑妞推起他的面门,将这凶名赫赫的一代高手砸向路边坚硬的石头,在对方的挣扎中,砸碎了对方的后脑勺。
……
曲龙珺没能逃出这一片混乱的城市,因为城门想要出去的人真是太多了。
她决定再在城内躲藏一段时间,然而临近中午,她听说了旧武衙门附近展开的厮杀,华夏军的黑旗高高的竖了起来,战斗已经打响,据说一片血腥。
她没有胆量去混乱的战场边观战,真说起来,她认识的华夏军军人也没有几个,她穿过混乱的街头,在河边找到一艘破旧的乌篷船,准备撑到附近,远远地瞧一瞧这边的状况。
少年的身影带着半身的鲜血,奔行在河边的街道上,枯败的柳荫在风里摇曳,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道身影,她感到那样的熟悉,或许当初在西南小院子里那厮杀的一夜,对方展露出来的便是这样的形象吧。半个身体的伤与鲜血,犹然要向敌人讨还血债。
来到江宁的这些时日里,她常常会想起他,平静时显得纯良甚至有些可爱的面孔,有时候显得木木的,不好亲近,发怒时能够血溅十步的凶狠。往日里她害怕冲突与杀戮,但或许是在乱世之中久了,她觉得这或许是面对世界的更为恰当的面容。
五尺淫魔……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江宁闯出了这样的一个名头……
犹如做梦一般,对方出现在眼前。
“龙……龙……”
她撑着小船,低声喊叫,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称呼更好。
这一刻,龙傲天也认出了小贱狗。
他奔跑过去。
腾跃在河水上空。
第一一二三章 决裂(十)
时间才过了正午不久,深秋的阳光穿过河道边枯败的柳荫,乌篷的小船,撑向岸边。
街道上,陈凡与林宗吾的打斗撞开竹棚,飞起漫天的残竹。。。
狙击枪的枪口,跟随着激烈对攻的人影晃动。
少年跃向河水上空。
轰然的对攻当中,林宗吾抄起漫天飞舞的竹竿中的一根,朝着河水之上横跃而出。
两名大宗师的身形如电腾挪,陈凡一拳击向林宗吾的后背,而林宗吾的手臂挥舞,竹竿呼啸。
轰然一声,漫天袈裟涨开。
同一时刻。
——砰砰砰。
狙击枪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从不同的方向,朝林宗吾做出了攻击。
宁忌于空中转身,手中的钢刀,由下而上全力挥击。
嘭的一声,钢刀与竹竿破碎成漫天激射的锋芒,划过天空,带出血线,宁忌的身形轰然砸在乌篷船的船头,整艘船在河道上高高的翘了起来。
船上的曲龙珺几乎要被翘起的船身抛飞出去,也就在这一刻,砸在船身上的宁忌再度发力,如豹子一般全力窜起,扑向空中的曲龙珺,将她带了回去。
又是轰然声响,乌篷船砸回水面,剧烈的波动。另一侧,林宗吾带着袈裟落入水中,在巨大的浪花中,直沉入河底。
惊涛拍岸。
狙击枪的枪口挪动在河水的上方,封锁林宗吾可能的窜出位置。方才的片刻间,他与陈凡的打斗追逐紧密,仓促间的三声枪响,或许并未击中那高速腾跃的身影。
远处传来的厮杀声掠过河床的上空,乌篷船摇摇晃晃地翻腾,随后只听“啊——”的一声,宁忌在船上站了起来。他衣衫破烂、半身染血,脸上亦有鲜血浸出,令少年人的整个面目看来有些狰狞,在摇晃中迅速褪去了惊魂甫定的脸色,他抄起就要落下船舷的一根竹竿,撑进水里,将小船全力的撑向后方。
河水之中,似乎有巨兽在向前移动。
陈凡行走在岸边,盯住水中的动静,不同方向上的枪手也屏住呼吸,有战马正从远处奔行而来。“哗”的一声,小船向后荡开,随后,又是“哗”的一声。
人们等待着林宗吾自水中的再度出手。
对于这等宗师级的高手来说,在水中屏息,并非大事,他因王难陀的身死而失控,一旦出水,必然还会向宁忌发出雷霆一击。然而这一刻,火枪织成的杀阵也已经封锁了水面上空,只要他腾跃而出,因河水而降低速度的大宗师,也会结结实实的挨上一枪。
但不知道为什么,河水之中,随后并未出现剧烈的动静,仿佛林宗吾跃入河床,便自水中遁去了一般。
一息。
两息。
三息……
半身是血的宁忌将乌篷船撑出去一段后,方才扭头望了望瘫坐在船舱里的曲龙珺,又下意识地望了望河边的陈凡等人,某一刻,他猛然用力,让小船靠向了另一边的河岸。
靠岸的瞬间,他拉起曲龙珺,朝河边的道路上走去,待到距离河岸约有一丈的距离,才从那边再度回头。
河道这边,正提防林宗吾自水中跃出的陈凡远远看着他,偏了偏头。
狙击手中,包括宇文飞度在内的几名认识宁忌的人,也是微微蹙眉,但随即还是将注意力放到了水面上。
曲龙珺被宁忌牵着手,只觉得手上黏糊糊的,尽是鲜血,她轻轻地碰了碰宁忌带血的手臂,口中低声道:“你、你……”
宁忌转过身来:“……走。”
“……啊?”
曲龙珺眨了眨眼睛,随即被宁忌拖着,转入一旁狭窄的巷道,不久,消失在了河道这边众人的视野当中。
“兔……崽子……”
陈凡咬牙切齿,咕哝了一句。
但没有办法,这一刻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仍只能盯着河床,等待着林宗吾的再度杀出……
******
城市中央,旧武衙门附近激烈的厮杀持续了半个多时辰,随后化作更为混乱的局面,散往整座城池。
午时未尽,冤鼓的声音在衙门口响了起来,宣告着四王防线的告破,厮杀再持续片刻后,失去指挥的大量绿林人混乱地涌向旧武衙门西北、东北侧的外围方向。
浑身是血,一条手臂被炸弹波及、变得破破烂烂的卢显,在几名李家村青壮的拱卫下朝着后方退却,身边皆是身上挂彩的武者。黑旗与公平王的旗帜竖起在衙门的上方,随着大光明教主林宗吾惨败逃窜的消息大规模传开,原本身处战场中央武者们的意志也就陆续走向了崩溃。
“高天王”座下“开山将”罗彦、“阿鼻元屠”掌刀人彭天罡先后被杀,以及“不死卫”首领“寒鸦”陈爵方在厮杀中重伤,亦是这场溃退发生的主要原因。
汹涌的人群穿过街巷,一切都显得乱哄哄的,有人嘶喊、有人叫骂,“平等王”一方大掌柜金勇笙派出了部分人手在高处叫喊,还在尝试恢复秩序,但不仅其余三方的绿林人不愿意理他,即便原本就被“平等王”笼络的一些高手之中,此刻也是人心浮动。
远远的,城池之中有一道道的烽烟燃起,有爆炸声升腾。
“这是怎么了?”注意到远处的动静,由于受伤神色有些恍惚的卢显反应过来,吩咐旁边的手下,“去打听一下。”
对方连忙朝远处去。
过得不久,也就有拼拼凑凑的消息传了回来。
“公平党五王决裂的消息已经传开,黑旗来的消息也传开了,都说江南已经开始大战,城内各家,如今都只顾自己,开始厮杀了……”
“城内各家……城内无非五家……”
卢显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城内公平党何止五家?
那些自江南动乱中厮杀出来的各个团体,打着五位大王的旗帜,数十上百家的来到江宁城内,一边等待聚义,一边抢夺好处与地盘,这其中,固然有五位大王的嫡系、掌控力强的旁支,但也有半数以上,是靠着血腥与凶狠打杀出来的山头。
公平党形势一片大好时,他们等待着编入一支支正规部队当中,但谁也没有想到,公平党就此决裂,这是新一轮的战队开始。
在再度纳上投名状前,他们拥有了选择、恢复了自由。
“啊……”卢显长嘶一声,回头望向视野的南侧,在那边,在那面黑旗的飘扬之中,各种旗帜都以陆续倒下,而连同李端午在内的大量亲朋的尸骸,此时尚无法得到收敛。
身边,仅剩的几名李家村青壮望着远处,他们还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面对的局势,卢显咬了咬牙,终于艰难地开口:“快,回去……”他道:“回家……”
“但是端午叔他们……”
“快——”
他低吼一声。
绿林人混乱地集结在这一块,而人群的外围,望见城内战火的人们已经在朝不同的方向散去,犹如一片巨大沙洲的消解。卢显与同样周身染血的几名青壮穿过已然开始大范围动荡的城池,一个个以数十人、数百人为规模的小势力已经开始相互对峙与攻歼,未雨绸缪的敏感者们开始了大规模的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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