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再起之帝国时代 第88节
禁军士兵粗暴地将哭叫不停的长兴侯家人朝内宅拖去,一些粗俗的大兵在拖拽过程中,还对一些漂亮的女眷上下其手,引得惊叫连连。
“府内所有财物全部封存,任何人不得枉动一分。”那名宣旨太监狠声说道:“莫怪咱家没提醒诸位,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要充入皇家内库,要是谁的手脚不干净,流配一万里,那是轻的。陛下震怒,不仅尔等性命不保,而且还要祸及家人!”
“是,督监!”四下的禁军士兵和查抄登记长兴侯府财物官员书吏们闻言,立时头皮一紧,轰然应诺道。
“你们几个,跟咱家去长兴侯的宅子和书房去一遭,将某些不该泄露的文书密件拿回宫里。”
“是,督监。”
那名太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神情显得异常凝重。
这趟差,可不好做呀!
——
酉时一刻,在巍峨深重的紫禁城武英殿内,十余盏油灯已经点亮,沁人心脾的檀香渺渺升腾,在一道道光柱的照射下,使得殿内纱帐绰绰,人影重重。
内廷执事首领太监王德贵轻手轻脚地进入殿中,门口侍候的几名小太监见了,立时躬身施礼,但未敢出声言语,唯恐惊扰了里间的陛下。
王德贵探头朝里间看了看,随即又转头望向一名侍立在庭柱旁的清秀小太监。
那名小太监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微微摇了摇头。
“何人在殿外?”一声威严而低沉的话语从里间传来。
“陛下,臣王德贵叩见。”王德贵口中应诺着,连忙快步走了进去,跪倒在门口。
“何事?”乾元帝孙宏相将手中的奏折轻轻地合上,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回陛下,张成勇已经将差事办完了,于宫门外交旨。”王德贵低着头,轻声说道。
“哦,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
“张成勇不敢自专,将所有东西都……带回来了。”
“嗯?……这厮将东西带回来,是准备交给朕来处理吗?”
“……”王德贵闻言,头皮一紧,不知如何回答。随即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哼!”乾元帝冷哼一声,整个大殿里的空气顿时变得有些紧张而凝重。
“让张成勇将所有不能见的东西都烧了,然后滚去栖霞山监造昭陵吧。”
“是,陛下。”王德贵心底松了一口气,张成勇的前途是没了,但毕竟把小命保住了。
为君分忧,这个度哪里能把握得稳呀?
“起来吧,这大殿里可没烧炉子,莫要将你的老骨头给凉着了。”
“谢陛下圣恩。”
“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王德贵回道:“陛下,可需要传膳?”
“嗯,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了。”乾元帝点点头,“传膳吧。”
“传膳!”王德贵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陛下既然要吃东西,想必方才的不愉快应该是揭过了。如此,整个内廷当能轻松一时。
随着一声传膳的谕旨发出,穿过层层殿门,传至御膳房内。十余名穿戴整齐的太监立即将随时保持热温的膳食摆上了三张膳桌,抬着直奔武英殿。
随后,冰糖炖燕窝、秋笋炒肉一品、燕窝鸭丝一品、炒鸡家常杂烩热锅一品、万年青炖肉一品、竹节卷小馒首一品等各色点心,珍珠香蒸米、粥品,等等,共计三十余道菜肴摆满了膳桌。
几名贴身的侍膳小太监各自取了一只精巧的小碟,小心翼翼地每道菜品上夹了一点,快速地吞下肚里,随后躬身退到一边,侍立不动。
王德贵仔细地将餐具和碗碟用棉巾擦拭数遍,然后一一摆在乾元帝面前,恭候陛下用餐。
“听说,齐国的泰平皇帝每日膳食仅三五道菜,可是真的?”吃了两口,乾元帝举着筷子,突然问道。
“陛下,齐国人的话未必尽然。”王德贵眼皮跳了几下,连忙躬身应道:“他们的泰平皇帝就算再要沽名钓誉,以示节俭,但为大国君主,如何能像普通农家一般,三餐饮食,仅只数道菜肴?”
“普通农家能有三餐饮食?”乾元帝看着面前摆满菜肴的三张膳桌,叹了一口气,“我大秦百姓怕是多数未有三顿饱餐,到了大灾年间,更少不了饿殍遍地的惨景。”
“陛下……”
“罢了。”乾元帝摇摇头,举起筷子又继续进食,“稍顷,你将那份夷州(今台湾)台风灾后赈济的折子交给户部,着令加急办理,不得迁延拖沓。”
“是,陛下。”王德贵发自肺腑地称赞道:“陛下慈圣,始终心系百姓苍生,实乃我大秦之福呀!”
“王德贵,你这马屁是拍得越来越拙劣了。”乾元帝戏谑地说道。
“陛下,老奴所言,皆发自肺腑,绝无奉迎拍马之意。”
“得了。这会又开始自称老奴了,是想表明你跟朕的情分吗?”
“老奴……臣不敢。”
“陛下……”
正说着话,一名殿外的小太监匆匆进来,跪倒在地上,禀报道:“陛下,飞龙殿内监来报,太后醒了。”
“嗯?”乾元帝将手中的筷子扔到膳桌上,霍然起身,“太后病情可是要……大好?”
“陛下……”那名小太监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报信的内监言及,太后千岁怕是……怕是回光返照……”
说完,匍匐在地,使劲地磕着头。
“去飞龙殿。”乾元帝抬脚便朝殿外行去。
“陛下起驾飞龙殿!”王德贵高声呼道,然后紧走两步,亦步亦趋地跟在乾元帝的身后。
飞龙殿,面阔九间,殿基座有天宫壁,内藏佛龛,后为内花园。自从乾元帝亲政后,太后便将居所搬至此处。随后十数年间,皇室对该殿屡次扩建,增添了许多景致,栽了不少花木,还将周围的宫室和花园全部连通,打造成一座极为奢华和舒适的宫殿。
自今年三月,春暖乍寒时节,太后不慎染了风寒,便一卧不起。虽然经诸多御医精心医治调理,身体也未能彻底康复。
到了七月,太后病情突然加重,数度昏厥,不省人事。宫中御医使尽浑身解数,针灸、推拿,还有喂服数根千年的老参,好不容易让太后病情稍稍稳定,恢复了一丝意识。但病势难去,失了行动能力,一直绵延悱恻,不论是进食,还是排泄,皆不能自理,需由宫女伺候。
所有人都知道,太后以七十有八的高寿,可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大限已至。朝堂内外,对此无不唏嘘感怀,心中皆默默叹息一声,一个时代即将结束。
说起这位太后,不论是她的拥护者,还是她的反对者,都会禁不住赞一句“女中尧舜”。
当年辛酉宫变,若非这位来自齐国的皇太后纵横辟阖,运筹帷幄,联合众多新老旧臣,一举粉碎了毅王夺门之乱,扶立年仅十三岁的乾元帝登位,说不定我大秦现在就是另外一个模样。
因为皇帝年幼,故而太后摄政,开启了与大秦群臣共治天下的五年。
在太后摄政期间,谨身自律,廉洁自奉,处事公正,启用了大批能力卓著的能臣贤吏,使得整个朝堂比较清明,一扫承德时期混乱和腐败的局面。
若是太后只有政治手腕,慑服群臣,那也只能维持我大秦政局不至崩乱,从而平稳地渡过五年,将权利移交给亲政的乾元帝。
但这位太后对治国理政却极具头脑,在秦国开启了一段轰轰烈烈的新政革新。
她先是将登莱和松江辟为所谓的“经济革新区”,列为朝廷直隶府,施以不同于大秦经济和治理方法,引进齐国各类工业生产制造,鼓励工商,大力拓展对外贸易。
她还在国子监下开办新学,延揽学生、士子精习“齐国杂学”,研习诸般“奇技淫巧”之器。
更甚者,在每年科举考试之外,另设新学考试,不以四书五经为范,而是考核各类杂学,一旦某科“中第”,皆授九品工学郎,入职工部、户部、刑部,以及官办工坊、矿场,宛如前宋制科,选拔各类特殊人才。
在武事上,仿齐国模式,在南京创办武备学堂,培养新式军官。
乾元二十二年(1704年),在登州的齐国商人欲投资修建铁路,闹得朝堂内外议论不止,反对声迭起。
而当时已还政于乾元帝的太后却罕见的出面干预,力排众议,说服乾元帝应允齐国商人修筑铁路,并给予各项优惠条件。
大秦第一条铁路,就在太后的强势介入下,仅花费不到两年,便顺利建成通车。
铁路带来的好处,所有人都亲身见证了,不仅加速各地人员和物资的往来效率,还对中央政权有效掌控地方,发挥出积极的效应。
所有人在欢呼之余,也不无赞叹太后的深远眼光。
就当秦国上下准备铆足劲,在江南铁路建成通车后,于国内开展铁路建设高潮,却尴尬地发现,国库里的钱根本无法支撑朝廷修建太多的铁路。
准噶尔战争,辽东移民实边,青海平乱,对乌斯藏笼络推恩,还有西南地区的改土归流,以及时不时爆发的天灾,都让大秦的财政始终处于崩溃的边缘。
像齐国那般大建铁路,似乎还真的有点难以为继。
太后再次向乾元帝提出建议,可将部分地区铁路经营权放开,如同齐国在山东修建的铁路那般模式,引入民间商人资本。而对那些地方偏远,但战略价值极高的铁路建设,可向齐国贷款,借钱修路。
于是,大秦的铁路建设开始快速发展,二十多年来,累计通车里程达一千四百多公里,极大改善了境内部分地区的交通运输条件。
可以说,正是太后摄政和辅政(乾元帝亲政后,太后继续辅政近十年)的十余年中,通过改化革新,大力推行新政,提拔大量有为官员,为我大秦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从而为驱逐清虏,屡败准噶尔,收服乌斯藏,提供了雄厚的财力,以及强大的工业支撑。
然而,岁月无情催人老,仁承天德、睿智开明的大秦皇太后已然病势垂危,使得整个皇室都陷入悲悸之中,朝中群臣也是纷纷上表以为哀痛。
戌时一刻,太后从昏睡中醒转,在喝了小口参汤后,精神稍振,便命人传召皇帝来见。
“皇帝今日……杀了长兴侯?”太后齐子依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但语气却极为严厉地质问道:“你……何至于此!”
那毕竟是你的异母兄弟!
“朕不想前秦之嫪毐事在我大秦重演。”乾元帝先是扭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四下伺立的太监、宫女,随即伏下身子,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皇帝以为我是……赵姬吗?”太后齐子依脸上充满了痛苦之色。
“……”乾元帝漠然不语。
“这大秦,终究没有变成……我心中的……大秦。”太后齐子依眼角流出一串泪水,“这大秦,也不若曾生养我的……齐国。”
“母后,假以时日,我大秦定然会超越齐国。”乾元帝眉头皱了皱,语气坚定地说道。
“皇帝是不是一直想着……要挑战齐国?”太后齐子依微微侧头,看着一副踌躇满志的乾元帝,叹了一口气,“你……不成的。”
第165章 “秘辛”
“你……不成的。”
乾元帝听到母亲的这句话,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怒火。
太后此言,不啻于挑战一个伟大君王的尊严!
沉默了半响,他脸色阴郁地看着床榻上母亲,沉声问道:“就因为母后身为齐国人,便如此笃定我大秦不如齐国吗?”
“皇帝呀……”太后齐子依感觉自己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已然看不清床榻边的乾元帝面孔,觉得是那么遥远,身体也没来由地一阵轻松,似乎要将她带离此地,语气也有些飘忽,仿佛凭着生命的本能,喃喃说道:“秦国跟齐国……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国家,在我父王(齐子依嫁至秦国时,齐天尚未称帝)创立汉洲基业时,就走了一条不同于……历代王朝的前行道路。这条道路,初时艰难,但只要打下基础,栽下种子,精心培育,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吸收养分,必然会成长为……一颗高不可攀的参天大树,俯视芸芸众生。……我曾经,非常努力地想要将大秦也带往那条大道上行进,但我终究没有父王的手段和能力。……皇帝呀,虽然大秦国土庞大,人口众多,也涌现出无数的能臣勇将,人才荟萃更是层出不穷,但你没觉得,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桎梏着这一切,使之无法助推秦国大步前行。……这么多年了,大秦也算的上政局稳定,河晏海清,较前明时期大有发展,但若以综合实力相较,大秦还是……不如齐国多矣!”
“母后以为该如何改之?”乾元帝虽然对母亲之言,心中颇为不服,但他对母亲见识,还有她数十年前的革政之举,还是极为推崇的。
她当年那些若干举措,多少增强了我大秦的实力,也或多或少满足了他这些年彰显赫赫武功的需求,更是帝国四处扩张的基础。
“不成的……,我们都不成的。”太后齐子依眼神开始涣散,低垂的声音,如同梦呓,“非有大智慧……大毅力,难有改变。我的父王当年曾言,他无比幸运的就是来到汉洲,在一张没有任何涂鸦的白纸上,以最为理想的目标,去勾画一幅截然不同的泼墨山水。呵……,大秦,这片古老的大地,历千年文明,早已落下……太多的着墨,会有太多的干预,也会生出太多的……阻碍。除非……”
“除非什么?”乾元帝好奇地探身过去,想更近地听清母亲低低的话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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