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146节
消息传回内宅,黛玉、探春、惜春都欢欣无比,如果不是荣庆堂中老太太和太太都在,只怕愈发要忘形。
她们都知道贾琮学业刻苦,乡试有望,却万没想到竟能和院试一样,得了榜首。
黛玉想到自己父亲当年进士及第,得探花之名,何等荣耀,不过乡试也没得过头名解元,三哥已是二元登科,竟比父亲当年还要出众。
男儿在世,要有担当,要有所为,三哥这样的大概便是最好的。
探春日常见惯了宝玉读书的样子,自己亲弟贾环对书本更是惫懒得很,当年自己的同父兄长贾珠,虽年少进学,却读书过劳早殁。
在其他贾家子弟眼中,或许也是大多数读书人眼中,千难万险的科举之途,三哥却能走的如此光彩,他该是多出众,不由得心神悸动。
迎春倒不是非常在意解元之名,只是知道琮弟前面中了秀才,如今又中了举人,将来说不得还能进士及第呢。
贾家这么多子弟,大都是享乐度日,哪个比得过自己这个弟弟,就算老太太对他不喜,却挡不住他如此出色,心中倍感自豪。
贾母听到消息也呆住了,当年受她疼爱的贾珠,便是个读书很得意的,小小年纪就进学,所以贾母对秀才举人的事,还是懂一些的。
自然知道乡试解元的份量,心中也是无语,自己虽然和这孙子自小不亲,但他这种能为和时运,当真是不得了。
王夫人听了贾琮又得了解元功名,想到自己的宝玉,心中不免生出沉重的无力感。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宝玉衔玉而生,贵不可言,如何是贾琮这样的妓生庶子可比。
可是随着贾琮被封了官,在金陵立功又追封生母为诰命,如今还成了解元。
王夫人虽还觉得宝玉千好万好,但对比贾琮,心中思量计较,已无法像往日那样居高临下了。
宝玉除了是嫡子,还有产房里那块玉,要说其他方面比贾琮贵重,只怕……。
……
而上午贡院放榜时那惊人一幕,没用多少时间,便开始传扬开来。
其实这并不奇怪,这次参加雍州恩科乡试的学子,涵盖神京各衙官员家中所有应试子弟,人人都是亲眼目睹贡院门口的奇事。
贡院门口人群一散,这些学子便流向神京各方,一番口述笔传之下。
关于今科乡试解元贾琮之事,以及那篇震撼人心的策论宏文,便以极快的速度在神京各处流传。
荣国贾家是大周顶级勋贵,世交老亲,门生故旧,遍布神京,虽这两年贾家声势衰退,但余威并未减,雍州之地的人脉底蕴尚在。
这两年贾琮在贾家异军突起,本就引人关注,数月之前,因母追封诰命,在宁国宗祠闹出这么大动静,已愈发引人瞩目。
如今竟一举夺雍州乡试解元,其中还有二元登科的名头,这在大周已有数十年未出现,更让人觉得贾家突降凤鸾清拔之瑞。
武勋之家出现这样的文华奇事,对心思粗豪的武勋豪门,只是觉得贾家走了好运,出了这样的出众子弟,不过是荣耀羡慕罢了。
但对于那些心思细腻,如忠靖侯史鼎这样的,或家中近年又出了文官子弟的贵勋之家,他们对此事的思量,却是另一种景象。
而像郭佑昌、郑俨这样纯文官群体,他们对此事的感受也就愈发深沉了。
一个解元在这些大人物眼中,还不算何等了得,但二元登科的名头就有些份量了,这样的人将来必定是能入进士之门的。
更重要的是贾琮写下的那篇策论宏文,对任何一个文人来说,都有振聋发聩的诱惑,其中那精妙四言,足够有立言之资。
文人立言,历经百代,又有几人,这可是比几首诗词唱风流,更了不起的文华成就。
而这个人如今却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只要他一踏入仕途,凭着他那身诗书风流,立言之姿,用不了多少年,必定会成为文官士林中扛鼎一方的人物。
到那时荣国贾家将会是何种景象,其中远虑之人,甚至会比这想的更加深远……。
于是亲朋故旧有之,文华仰慕者有之,提前烧冷灶结善缘者有之。
乡试放榜还未满一日,荣国府贾家,又开始显现门庭火热的迹象。
……
宁荣街南向的路口,鼓乐齐鸣,红幔招展,一队排场不俗的迎亲队伍,正缓缓而来。
队伍中一座披红挂彩的八抬大轿,十分引人瞩目,轿子旁边还跟着个一身红衣,眉眼灵秀俏丽的丫头,看起来应该是新娘的陪嫁丫鬟。
等到迎亲队伍路过荣国府正门时,那丫鬟不由自主往府门看去。
而花轿的轿帘,被难以察觉的掀开了一线,一双如水明眸,望着那金底黑字,敕造荣国府的牌匾,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荣国府正门处张灯结彩,满地都是爆竹的碎屑,看门的奴仆手中还拿着锣鼓,不少外客提出礼物,在府门处进出,很有些门庭火热气象。
看着倒像办喜事的不仅是宁国府,这荣国府好像也在办着什么喜事。
等到迎亲队伍走到宁国府正门,官家赖二早带了家中仆人婆子迎候在门口,备好的鼓乐响起,宁国正门缓缓打开,此乃嫡长正妻之礼。
赖二一脸恭敬奉承,望着一身喜服的贾蓉,殷勤的将他扶下马。
心中却忍不住讥笑,就大爷这个样,还这么大张旗鼓娶妻,时间长了又能骗得了谁,宁国府的香火算是绝了,说不得以后只能继嗣承爵了。
这时一个小厮跑到他身边,脸上神情惊慌,一直到迎亲队伍进了宁国府,才在赖二耳边说道:“二老爷,事情不好了,大少爷被人打了!”
赖二吓了一跳,问道:“是谁这么大胆,你们都是死人吗,是谁打的,伤得严重吗?”
那小厮战战兢兢,回道:“少爷说不清是谁打的,被人从后面打晕的,身上都是於伤,还断了两根肋骨,大夫说要养二个月才能好。”
赖二脸色铁青:“让人去查,到底谁下的手!”
第218章 朝议显圣心
自从贾琮得了乡试解元。
第二日礼部便发文邀他参加恩科乡试鹿鸣宴。
鹿鸣宴是朝廷专为乡试新举人筹办的唱名宴,邀请乡试考官、学官、优异中式诸生同叙同饮。
对读书人来说,能有资格参加鹿鸣宴,是科举路上一桩荣耀之事,而贾琮作为本次恩科乡试头名解元,自然是宴席上最瞩目的焦点。
鹿鸣宴之后几天,贾府上门道贺的人群也达到顶峰,其中勋贵朱紫之人,比比皆是。
与贾琮有旧交之人,如嘉顺亲王、宁王、兵部尚书顾延魁、忠靖侯史鼎、大理寺杨宏斌、礼部刘继祖等,或亲自上门,或让家人送来贺礼。
贾家京中各家老亲,都有上门应景送礼的,甚至有几家未雨绸缪之意,看好这位风头展露的大房庶子,探查贾家口风,似有议亲之想。
……
而乡试放榜当日,贡院门口的风波,也并没完全平息。
在雍州乡试放榜次日,朝堂之上,都察院雍州道御史弹劾学子周子安、石永信,于恩科乡试放榜之日,污言构陷今科解元,煽动学子非议。
祸乱皇寿恩科伦才大典,心思奸险,有失学人士子明德,应革去生员功名,以儆效尤,以清士子学风。
周君兴任推事院事,一贯善于构陷陷害之事,为圣上扫平异己,不遗余力,这样的人几乎就是朝官的公敌。
如此人憎鬼厌之辈,自然是都察院御史,刷取名望的最好道具。
而且大周历代皇帝,都没有杀御史的先例。
因言而获罪,可是昏君的标签。
所以即便是周君兴这样的凶人,只要小心些,御史们也不怕被他反噬整死。
只是,平时周君兴有皇帝撑腰,行事又十分缜密,一般情况下还真抓不住他的把柄。
如今他儿子周子安构陷恩科解元,煽动学子生事,抹黑皇寿恩科,这么大一个把柄,好耍嘴炮的御史们又怎么会错过。
那他们身为都察院十三道御史,风言奏事的耿耿清名,如何才能得以彰显。
御史弹劾周子安、石永信话头一出,太常寺少卿郑俨、礼部尚书郭佑昌立即出班附议。
他们一个是本次恩科乡试的主考官,一个是主管乡试的礼部尚书。
周子安、石永信当日在贡院门口所为,就是在拆他们的台。
如今已有御史挑头追究,他们自然是要出言附议的,不然真就被人觉得软弱可欺,以后也不用在这朝堂上混了。
所有人都明白,都察院御史此次弹劾,背后剑指就是推事院周君兴,刑部侍郎石坚不过是陪绑的倒霉蛋,谁让他侄子和周君兴走的近。
而文官们如此同声同气,不外乎他们对嘉昭帝重启推书院,心中所怀的抗拒和忌惮。
嘉昭帝谋略深重,自然清楚文官弹劾周子安、石永信,其中所含的把戏伎俩。
只是推书院是皇帝手中的尖刀利刃,怎么可能轻易入鞘,不过周子安、石永信扰乱皇寿恩科,相当于削了皇帝显示孝道的体面,也不能不惩戒。
于是嘉昭帝下旨,革除周子安、石永信生员功名,三年之内不得参加科举。
也就是说三年后,他们的同年都已中进士,他们还要从进学秀才开始重考,登科之路要多蹉跎许多年。
其实嘉昭帝这样处置,已有高举轻放之嫌,大体也是给了自己鹰犬周君兴脸面。
如果换了是一般学子,早就被革除功名,永不入试了,那才是真正废了一生的学林仕途。
……
而贾琮的名字,自几个月前被追封生母之后,也再次在朝堂廷议上出现,并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事情的起因来自翰林院。
翰林院事葛宏正,读了那篇士人明德不振的策论,感贾琮卓异之才,上奏让贾琮入翰林院任七品典籍。
其实过了乡试,取得举人身份,贾琮就有了授官资格,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只能担任散官文职。
只是翰林院典籍却不是寻常的官位,虽然不如翰林院修撰、修编这类官职清贵,品级也不高,但也不是可以轻授的官职。
因为翰林院典籍,一般只授给二甲和三甲的进士,贾琮只不过一个举人,未免有些高封了。
只是葛宏正谏言,认为贾琮士人明德不振的策论,乃当世宏文,于学人治学立志,可为不易真法,这样的特异之才,入翰林为相得益彰。
葛宏正的上奏一提出,朝堂上的文官都是心思涌动,各有期待之情。
贾琮虽出生贵勋之家,但他师从文宗柳静庵,文华资质又如此出众,早已掩盖了他的出身,是活脱脱的文官胚子。
这样的人物,早早收入文官群体,十年之后,必然会成为文官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自然好过他以后因出身入武勋,成为武勋中少有的能以文事抗衡文官的人物。
武勋之辈自然都是粗鄙之辈最好,如此在文官主政的朝廷上,会少许多肘制之苦。
不过葛宏正奏议,却被嘉昭帝当场回绝了。
嘉昭帝只是当着满朝文武说了一句:勋贵之子当养勇武之气。
这一句话让满堂的文官都心中愕然,如此晦暗不明的心思,居然还是被圣上看透了。
圣上心中竟然不认可,那贾家子走文官之路,说什么勋贵之子当养勇武之气,如此出众的文华之资,当真是可惜了。
只有礼部尚书郭佑昌、兵部尚书顾延魁、忠靖侯史鼎等嘉昭帝亲近之臣,却听出了圣上的深意,都不禁心生寒意。
贾琮文华之资过盛,还有火器方略的实务之能,这样的兼备之才,如走文官之路,入阁宰辅都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