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指南 第169节
朱国祥说:“这方懋不但沿途索贿,到了大明村,也想索要金银。听说有万年灵芝,竟欲割下一块自己服用,诸位只能把他先捆了!”
“对,这方懋狼子野心,居然想要长生不老。”一个太监当即附和。
另一个太监说:“朱相公都说那灵芝,还有三年才能变成不死灵药。方懋却不肯等,也不知道回去禀报官家,竟逼着朱相公提前把灵芝采了!”
又有太监说:“方懋还对官家不敬,咱催促他赶路,莫要耽搁官家的差事。他却说,官家的差事不急,多捞些金银才是正道。他还说离开了东京,官家便是瞎子聋子,咱无论作甚都不怕官家知道。”
一个禁军士兵说:“方懋这厮,还打算回程的时候,索要洋州特产带去东京售卖,完全不记得官家让他快去快回!”
又有太监说:“方懋还对咱讲,官家看走了眼,说朱相公定是在招摇撞骗。他就没想着奉命征辟,早打算把朱相公捆去东京。”
这些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在给方懋安罪名。
而且越说越离谱,甚至有个禁军,怒骂方懋欺男霸女,强索良家妇女做妾。
有的话,方懋确实说过。
有的事,方懋确实做过。
但大部分都是瞎编的,反正把方懋说得越坏越好。
方懋嘴里塞着破布,五花大绑躺在地上。他嘴里支支吾吾想要反驳,身体扭来扭去,却根本挣扎不开,到最后只能一个劲儿的流泪。
郑泓全程目睹,心中不禁感慨:“朱相公果然不凡啊,颠倒黑白的手段已炉火纯青!”
休息一晚,步行赶路。
太监和禁军士兵们,全都自愿做搬茶苦力,兴高采烈沿着褒斜道前进,似乎已经变成了朱国祥的手下。
第171章 0166【得道高士朱院长】
“那阉人回来了!”
关楼上一声喊,虢川镇就乱起来。
守卫此地的军官,还有栏头的税吏,皆叫苦不迭,完全停下手中活计,组织起所有人前去迎接。
前线在打仗,陕西两路大员,都在为征集军需而忙碌。
方懋那个死太监,当然不敢勒索陕西的转运使、常平使,一旦搞出乱子耽误军机,童贯极有可能直接把他弄死。
于是,陕西的地方小官和税收重镇就倒霉了!
就拿虢川镇来说,被方懋索要五百贯,将近全年总税额的七分之一。
贾中孚和曹述,一个负责守关,一个负责收税,此刻都跪在道旁,等着恭迎太监路过。
前方的队伍越来越近,曹述渐渐张大嘴巴:“快……快看!”
贾中孚本来趴跪于地,埋着脑袋问候太监的祖宗,闻言也抬头向前望去:“谁个恁大胆,竟把阉人给捆了?”
却是邓春手提棍棒,走在最前方开路。
几个大明村的保安队员,押着方懋催促赶路。这太监依旧被捆着,只有双腿能动,走起路来歪歪倒倒。
曹述仔细观察:“除了方懋,其余阉人都未被缚,殿前军士也悉数皆在。为首之人,该是前面那个布衣男子,他不但抓了钦差,竟还能指挥阉人和禁军!”
贾中孚震撼无比,说道:“方懋是奉皇命去征辟异人的,听说那异人是探花郎之父。那布衣男子,该不会就是探花郎的父亲吧?”
曹述惊叹道:“不愧是异人,果真有手段!”
朱国祥拿出供状查看,走到前方问道:“虢川镇栏头可在?”
曹述连忙跪行向前,回答说:“小的在此。”
朱国祥道:“尔等跪我作甚?快快站起来说话。”
众人连忙起身,贾中孚问道:“敢问先生,这是怎生回事?”
朱国祥说:“宦官方懋,欺君罔上,吾已将他捉拿。此人在虢川镇勒索五百贯,可为事实?”
曹述眼珠子一转,回答说:“并无此事,先生务须多虑。”
朱国祥冷笑:“当我要贪那五百贯?你们把钱拿回去,在收契上签字便可。”
大明村保安队员,把价值五百贯的金银拿出。
曹述不敢置信,这些钱居然拿得回来,天底下竟还有不爱钱的?
曹述说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朱国祥说:“姓朱,名国祥。”
曹述又问:“可是探花郎之父?”
“正是。”朱国祥点头道。
曹述确认朱国祥是皇帝要征辟的异人,连忙巴结说:“五百贯不值什么,朱相公尽管取用。”
朱国祥呵斥道:“此乃朝廷税收,怎可私人取用?快快签字把钱拿走!”
曹述见朱国祥不似作假,而且容貌伟岸、一身正气,不禁自惭形秽,缩着身子奉承:“朱相公大公无私,在下实在惭愧。公且稍等。”
这货让税吏取来笔墨,写了张收条再拿回钱财。
朱国祥带着众人去镇内休息,排队等着过税卡的商旅,开始议论纷纷各种猜测。
有几个来自洋州的小商人,迅速成为信息中心主任,他们吹牛逼说:“这位朱相公,是探花郎的父亲,俺们都称他作元璋公。洋州三县,谁人不晓元璋公大名?他老人家创制君子茶,又传授给百姓仙粮,现在好多大户都在种红薯玉米。等到明年,便是小民也能种,山地都能收几石粮呢。”
另一个洋州小商人说:“朱家父子都是征君,探花郎去年被征辟,却不愿做那幸进官,硬要凭本事科举,一举便考中了探花。元璋公也辞了官家征辟,不去东京做官,宁愿留在洋州传授耕种之法。”
“官都不做,那不是傻吗?”
“你懂得什么?这叫视富贵为粪土!都是真君子呢。”
“他们若做了官,便有两个好官,总比全是贪官更强些。”
“这话在理……”
贾中孚和曹述麻溜跟随,让手下去准备酒菜。
却听朱国祥说:“不必备酒,有点肉便可,饭钱我会照付的。”
贾中孚连忙道:“些许饭菜,不值几个钱。”
趁着送饭的时候,他们派人打听具体情况。
那些太监和禁军,一个个开始瞎扯淡。
什么早就看方懋不惯,又说朱相公怎么被欺负。
再说方懋把朱相公惹得怒极,朱相公一声怒喝,便把方懋吓得跪地求饶。他们也被喝得清醒过来,觉得以前做错了事,于是联手把方懋给捆了。
傍晚,贾中孚和曹述得到这些信息,惊讶得面面相觑。
贾中孚骇然道:“朱相公必是得道高人,恐怕真个会道法。否则怎一声怒喝,便让那阉人下跪?还能把皇差给喝醒,让他们去捆缚上官?”
曹述点头说:“定然如此,官家知晓朱相公道法玄妙,这才派人前去征辟的。方懋那厮不晓事,竟敢得罪高士,活该他倒大霉!”
当晚,他们帮忙联系船只,次日送朱国祥登船离开。
朱国祥留下一些饭钱,随便给的,其实并不够。
不管饭钱够不够,依旧令人敬佩。
曹述说道:“能遇上这等清廉高士,也算俺们的福气。”
贾中孚望着船只远去,心中感慨不已。
他们两个平时也贪,还会勒索商贾,但不妨碍他们敬佩清廉之人。
虢川镇是重要的商业枢纽,关于朱国祥的各种事迹,随着来往商旅迅速传播,甚至传到了关中和河湟。
而且越传越玄乎,朱国祥俨然可以呼风唤雨,一声怒喝便能让坏人痛改前非。
同样的事情,在斜谷镇也来了一遍。
此后不断重复,太监和禁军们的故事,编得越来越圆润,互相补齐彼此的漏洞。
说得多了,连他们自己都开始相信……谁愿承认自己被拿着锄头的农民给俘虏?
被高人呵斥而痛改前非,传出去至少更有面子。
来到关中,朱国祥的前进路线,跟朱铭当初略有不同,他去了一趟长安。
因为长安官员,也被太监敲诈过。
除了转运使、常平使等地方大员,只有永兴知军没给过钱财。
听说朱国祥捆了太监,一路归还金银,永兴知军席旦主动来拜访。
关中那一大片,有时叫永兴军路,有时叫京兆府路。
长安及周边,有时叫永兴军,有时叫京兆府。
永兴知军,可以理解为长安知府。
席旦带着酒食来慰问,见面就说:“先生真乃高人也,一怒便将那阉竖给捆了!”
朱国祥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那阉人众叛亲离,其实是被自己的下属抓住的。”
席旦哈哈一笑,根本不信朱国祥的鬼话。
他也被方懋敲诈过,当时一通怒斥,怎不见太监的手下幡然醒悟?
朱国祥必然用了什么手段。
席旦不仅治理地方得力,而且还有战略眼光,年轻时候的殿试策论,就能写出:“战胜易,守胜难,知所以得之,必知所以守之。”请宋神宗谨慎发动战争,没考虑好怎么收场,就不能轻易动兵戈。
在中央做官时,他不但弹劾太监,还阻止宋徽宗改立太后。
被贬去成都做官,以怀柔手段,改善经济民生,不费一兵一卒,彻底平息四川叛乱。
然后,继续被贬官……
对于此次征讨西夏之战,席旦并不看好,因为宋军准备不足。
他在四川做官时,有人诱导大理国两州内附。
席旦深知自己这边是啥情况,一旦接受两州之地,必然跟大理国开战。想打赢很难,即便打赢了,西南各地也必然民生凋敝,而且还要陷入长期战争。西南西北同时开战,必将大宋拖入财政黑洞当中。
于是,席旦果断拒绝内附,把立功心切的文官武将全得罪死了。
蔡京也觉得失去开疆拓土之功,恨不得把席旦给弄死。
当晚,席旦与朱国祥促膝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