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指南 第176节
还有一些,却是听说朱国祥出宫,权贵们派遣奴仆递拜帖,打算择日来请教朱真人道法。
朱国祥先是接见李继徽,作揖道:“叨扰老先生了!”
李继徽连忙回礼:“不敢,恭喜朱真人。真人如此贤才,官家必然重用。”
朱国祥当即归还房契,还写了份房屋赠送文件,注明朱家父子最多在此宅住十年:“或许不用等十年,我父子俩就会搬走,到时候必将此宅完璧归赵。”
李继徽大喜,他害怕被鸠占鹊巢,如今朱国祥定下十年之期,拿回自家宅子指日可待啊!
李继徽又长长作揖,感激涕零:“真人如此仁义,老朽无话可说。便以这池塘为界,真人住在主院,老朽住在客院。”
朱国祥道:“怎能反客为主?还请老先生住主院。”
李继徽哪敢啊?
万一皇帝哪天有了兴致,跑来这里找朱国祥玩耍,发现朱国祥居然住在客院……
两人互相谦让,宅子的主体部分,划给朱家父子居住,李家人则挤在角落里。
李家那些奴仆,包括管家在内,拿出一半归还。
朱铭又派人去通知郑胖子,让他带着妹妹搬进来。
合租的房屋,朱铭会继续出租金,偶尔还要回去坐坐。
数日之后,节假日来临,陈渊、白崇彦、闵子顺结伴前来,祝贺朱家父子乔迁新居。
陈东等太学生也来了。
“为何那边还有外人?”陈东好奇道。
朱铭叹息说:“官家非要赐宅,可这宅子是有主人的。我父子俩不敢违抗圣旨,又不愿霸占别人宅邸,于是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将事情讲明白之后,陈东感慨道:“古之君子,也不过如此。”
朱松也说:“先生与令尊,可为天下士子楷模。”
这些太学生,对朱铭父子佩服之至,回到学校逢人便说。
短短几天时间,四千太学生,连同学校的领导和老师,都已知晓朱家父子分宅让屋的事迹。
还有学生,把这当成谈资,写在家书当中,随信传播到全国各地。
洋州朱氏,仁义无双!
第178章 0173【勾栏听曲】
太学生们,不到傍晚就走了,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南郊校区。
陈渊却留下来,向朱国祥请教学问。
闵子顺坐在凉亭里,看着园中景色,不禁感慨:“成功兄,你这宅子真舒适啊!”
朱铭说道:“闵家的宅邸,不比这里小。”
“洋州与东京的宅邸,那能一样吗?”闵子顺羡慕无比。
朱铭笑了笑:“隽才兄如何?在工作案上手了没?”
“已经上手了,但账目一团乱麻。”白崇彦摇头叹息。
他上班的地方,叫工部工作案,主管舟车、器械、钱货等百工制作。
一把手是位工部员外郎,白崇彦专管财务审计,他这样的审计员有好几个。
朱铭问道:“贪污很严重?”
白崇彦说:“已经不能叫贪蠹,而是一群强盗。就没一笔账能对上的,账簿该怎么做,全听上官吩咐。地方报上来的账目,也经不起推敲,反正每天稀里糊涂报账。”
闵子顺道:“你这样就只能糊弄了,跟着众人随波逐流吧。”
白崇彦沉默无语,他寒窗苦读十余年,一朝金榜题名,自是满腔抱负。
可真正当官之后,却发现自己啥都不能干,只能每日在工部混日子。
落差太大,白崇彦的情绪有些消沉。
而且,别看工部有无数钱财经手,像白崇彦这种小官,却连半文钱都捞不着。
朱铭问道:“官家营建宫室,到底花费多少钱?”
白崇彦摇头说:“不晓得。俺手里的账簿,只有关于各种营造器械的,自己做的账自己都看不懂。但有一点很清楚,明年还会大兴土木。”
几人正说着,郑胖子忽然跑来:“今晚去樊楼如何?俺对樊楼久仰大名,一直都没去过。”
闵子顺道:“去了也只能在大堂吃酒,二三楼太贵,俺可没恁多钱。”
樊楼更像一家综合经营的夜总会。
一楼属于普通消费,吃吃喝喝而已。
二三楼全是包间,附带各种娱乐项目,小官小商根本没胆上去。
郑泓好奇道:“在一楼吃顿饭,要用多少钱?”
“十贯以上。”朱铭说。
“怎恁贵?”郑泓颇为惊讶。
朱铭笑着解释:“不拘几个客人,只要你坐下,便给一副注碗(温酒器)、两副盘盏、五个果菜碟、三只水菜碗。”
一句话,樊楼有最低消费,独自喝酒吃饭都得十贯以上。
白崇彦道:“俺听工作案的同僚说,二楼以上,皆用银器。饭碗、菜盘、酒杯,全是银做的。每隔几日,就要请来名妓,不但能够喝酒,还可吟词唱曲。有两位小唱最出名,一个叫李师师,一个叫崔念奴。”
“这两个女子,俺也听过,并称东京双艳。”闵子顺兴致勃勃道。
白崇彦无比向往道:“听说她们一展歌喉,能落鸟停蝶,可惜无缘见到。”
闵子顺说:“等俺做了大官,定要去拜会一番。”
明明是两个新科进士,却如同那吊丝一般,幻想着顶级夜总会和名妓风情,完全没有财力去亲身体验。
一楼他们消费得起,十贯起步而已。
二楼就望之兴叹了,即便带着百贯钱,也稀里糊涂就用完。
至于三楼,完全无法想象。
而李师师,应该有两个同名同姓的(都是艺名)。一个活跃于宋哲宗时期,一个活跃于宋徽宗时期,两者相差至少三十岁以上,有大量文人诗词和笔记可以佐证。
跟周邦彦交往密切的,是第一个李师师。
跟宋徽宗传出绯闻的,是第二个李师师。
像白崇彦这种小官,连见李师师的资格都没有。
李师师成名之后,非达官贵人不见。
两宋之交,有个藏书家名叫张邦基。此人贼拉有钱,一天到晚四处旅游,来到东京之后,兴冲冲想拜访李师师,却门槛都没法踏进去。多年以后,他还在《墨庄漫录》中吐槽,说李师师“门第尤峻”,架子比崔念奴大得多。
郑胖子坐在旁边,听得心潮澎湃,问道:“俺花三百贯,能请李师师、崔念奴唱一曲不?”
“或许可以。”闵子顺说。
此时的李师师,名气还没达到最顶峰,三百贯一曲是有机会的。不但能听曲,估计还能一起喝酒。
朱铭笑问:“伱钱带够了?”
郑胖子瞬间沮丧:“三百贯倒是有,但只拿来听曲就算了。”
“走吧,好歹来东京一趟,没钱请你看李师师,请你去逛逛瓦子还是可以的。”朱铭不是啥圣人,正经了那么久,也想去娱乐一下。
众人结伴出门,没去外城的低级瓦子,而是直奔内城的高级瓦舍。
在潘楼街、西鸡儿巷、东鸡儿巷,那附近到处都是瓦舍。西边挨着皇宫,北边挨着樊楼,南边挨着潘楼,属于东京城的黄金地段。
朱铭他们选的桑家瓦子,紧挨着潘楼。
这里外面是瓦市,有各种小摊小贩,甚至还有摆摊算卦的。
里面则是勾栏,需要买票入内。
花钱买了些酒食,几人便坐下听曲。
他们的运气很好,今天由徐婆昔小唱,是仅次于李师师的小唱歌手。她并不私下接客,只来往于各处勾栏,受雇参加公开表演。
小唱,可以理解为古代流行歌曲,每个朝代的定义都不一样。
宋代小唱,包含曲破、引歌、近拍,也可以是各种词牌,以唱慢曲和小令为主。
“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
并没有丝竹伴奏,徐婆昔只用木板打节拍,一上来便是柳永的《戚氏·晚秋天》。
这是柳永自创的新调,为北宋长调慢词之最。
朱铭已经闭上双眼,全无乐器的清唱,只凭歌喉就让人陶醉。
郑胖子之前只逛了外城瓦子,听的都是市井俚曲,如今再听这高雅小唱,顿时拍手喝彩:“好,不愧是东京小唱名角!”
附近的听众,纷纷侧目怒视,埋怨郑泓破坏气氛。
郑胖子立即闭嘴,喝酒掩饰尴尬。
“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竞留连。别来迅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
唱到此处,已有上了年纪的听众,回忆起年轻时进京,与好友对酒高歌的情景。
那个时候多好啊,东京物价没这么贵,皇帝也是贤明君主。
而今,自己暮气沉沉,昔日朋友各奔东西,有些甚至已化作黄土。
一首长调唱完,竟将数位老者唱得掉泪。
有位老先生抹干眼泪,当即唤来小厮,给歌手打赏几枚银钱。
徐婆昔右手握着木板,在左手心轻轻拍打,微笑道:“刚才这首慢词,着实悲戚得很,下一首换个豪放苍凉的小令,便是那朱探花的《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郑胖子不敢再大声说话,凑到朱铭耳边低语:“巧得很,是你的词。”
《临江仙》属于双调小令,但北宋还没有双调的说法,只以小令、中调、长调而论。
像《青玉案·元夕》,便是一首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