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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穿越指南 第528节

  刘子翚叹息:“只盼大明早日平定南方,祖父祖母还在福建老家呢。”

  刘子翼道:“听闻昏君不改恶政,已逼得福建百姓起兵造反,只求这兵灾别蔓延到崇安去。”

  刘子翚说:“我们在淮南见过太子的一千重甲侍卫,令行禁止,军纪严明,实乃天下一等一的强兵。听说只这样的重甲侍卫就有三千,等太子腾出手来,以三千重甲侍卫为主力,再以两淮新军辅之,最多三万人就能平定东南。”

  “大明天兵战力之强,绝非三千重甲士可揣测,”刘子羽说道,“以前大宋也有重甲士,面对西夏兵可立于不败之地。但打胜仗容易,全歼俘虏数万人却难以做到。此次大胜西夏,恐怕另有倚仗。”

  三兄弟皆文武全才,因为他们的老爹,就是个熟读经史的武将。

  可惜,他们全是南宋主战派,大哥罢官归隐,二弟、三弟也被逼得辞职。

  他们对程朱理学影响极深,刘子羽、刘子翚都做过朱熹的老师。这使得以朱熹为代表的理学派,当时全都力主抗金北伐,绝非后人想象中的窝囊文人。

  一路闲聊着,三兄弟很快发现路不对,他们居然被带去后宫的花园。

  到场之后,不但皇帝和太子在,还有皇后、贵妃、太子妃和太子侧妃。

  三兄弟连忙作揖见礼,挨个进行问候,视线不敢落在后妃身上。

  朱国祥微笑道:“三位爱卿快坐下,今日休沐,难得有点闲暇时间。”

  “多谢官家!”

  待三兄弟坐下,饭菜很快端上来。

  身为贵妃的文小妹,指着一盘蔬菜说:“三位是福建人,可有见过这种染绛子(木耳菜)?”

  刘子羽摇头:“未曾。”

  沈有容说:“四川却是多有种植,果实可为红色染料,因此得名染绛子。官家说此物喜温湿,在南方可以存活几年,移栽到开封却没法过冬。”

  刘子翼道:“又能染色,又可食用,此物当在南方推种,福建那边应该很适合。”

  刘子翚笑着说:“两位兄长不知,此物福建也有,只是种植尚不广泛。《尔雅》之中亦有记载,又叫落葵、承露、繁露,还言落葵应是露葵之讹称。我去福州之时,福州附近州县,僧人多喜此物,称之为御菜。”

  一盘木耳菜,让气氛变得非常轻松,更似是坐在一起拉家常,朱国祥顺着话头问福建的风土人情。

  三兄弟却是久居浙江,反而对浙江更熟悉,他们只在福建渡过童年,偶尔回福建祭祖而已。

  渐渐就扯到军事,刘子羽说:“东南百姓皆厌恶朱勔,而那昏君还在让朱勔父子征敛聚财。若是粮草充足,只需五千精兵,辅以两三万杂兵,就可快速平定闽浙之地。”

  “明年再说,”朱铭开口问道,“你们对西北局势怎看?”

  刘子羽回答:“臣没有去过西北,只在征讨方腊时,问过一些西北边将,跟他们喝酒闲聊打听消息。西北用兵,无非两个方向。一是从河湟出兵,攻略河西走廊,那是西夏的财赋重地;二是从横山出兵,那里是党项八部的生息之所。”

  朱铭点头微笑,示意刘子羽继续。

  刘子羽说道:“从河湟攻略河西走廊,沿途地形复杂,且粮道拉得极长,稍有差池就会一溃千里。因此旧宋征夏,还是以横山为主,先稳住防线再逐步向前推进。但无论河湟还是横山,其实都该安民屯粮,先充实边地人口再说,这样就可尽量减少从关中调兵调粮。四个字,且耕且战!”

  朱铭表示极为满意:“你虽没去过西北,却也明白这些,已经难能可贵了。环庆府还没有知府,伱就去那里吧,记住自己刚才说的话。”

  刘子羽看向朱国祥,朱国祥微笑颔首,他这才起身行礼,当即领了这个差事。

  朱国祥又对刘子翼、刘子翚说:“山东河北不稳,须得文武全才做地方官。你们两个,先去做县令,一个在河北,一个在山东。”

  “定不负陛下、太子重托!”兄弟俩连忙站起。

第548章 0543【重锤摆钟】

  刘氏兄弟离开之后,父子俩又在花园逛了一阵。

  朱铭突然说:“我打算跟四川一样,先在京畿、河南、关中,全面废除厢军体系。保留巡检和驿递功能,而且这两方面各有归属,不再隶属于专门的厢军编制。另外,还要保留纲军。”

  “四川没遭太多天灾人祸,厢军杂役大量被移民安置,”朱国祥问道,“你说的这三个地方,想好了怎么安置吗?”

  朱铭说道:“就近分田垦荒,部分原地转吏役。今后实行免役法,这个要配合摊丁入亩来完成。所以裁撤厢军,是跟清查田亩、摊丁入亩配套的,不混在一起搞肯定要出乱子。”

  朱国祥点头道:“给一套章程出来,我让地方官去执行。先在京畿、河南试行,不断填补漏洞、微调政策,继而扩大到关中与淮南。”

  朱铭说道:“一旦平定南方,两淮是厢军改革的重中之重。那里能改过来,全国就没什么问题了。”

  宋代的厢军,可不只是用来打仗的,他们有各种各样的职责。

  第一,运输物资。

  不管是搬运粮草,还是朝廷的各种纲运,首先考虑的就是让厢军去做,人手不齐的情况下才会征调民夫。

  第二,修筑水利、修缮城池、营建宫室、修建皇陵。

  这种政府性工程,同样优先调派厢军,再根据工程量征调民夫补充。

  第三,屯田垦荒。

  边疆或少数内部地区,如果需要屯田,也是把厢军扔过去。

  第四,供官员役使。

  官员奉诏出京,监司巡查地方,官员长途赴任,甚至是官员搬家换宅,都可以直接让厢军来做保镖和打杂。

  甚至是官员的父母病故,官员有重任在身无法回家丁忧,可以申请让厢军帮忙协助处理丧事,原则上调拨的厢军在一百以内。又或者官员本人病故,派厢军一路护送遗体回家,原则上调拨厢军不得超过三十人。

  又或者,当官的把厢军叫来充任杂役,甚至是让厢军无偿给自己当属吏。

  就连最低级的副都头,也可以役使一个厢军。

  而知州级别,可以役使两百个厢军。

  宋代边将甚至大规模调派厢军伐薪烧炭,不给任何补贴,等于长期做苦役,烧出来的炭却被将领卖了赚钱。

  这个做法一度很流行,导致大量烧炭的厢军难以忍受,直接逃进山中聚集做土匪。

  由于逃亡的烧炭厢军太多,北宋朝廷不得不下令禁绝,明文禁止厢军从事烧炭工作。

  其他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能做巡检兵、递铺兵的厢军,已经算是厢军当中运气很好的。他们甚至还要接受伐木、造船、酿酒、挖矿、生产兵器、传递文书、宫观杂役等任务,反正有啥事儿让厢军去做便是。

  你以为大宋朝廷心善,一出事儿就把流民和反贼编为厢军,全国那么多厢军是官府掏钱白养着的?

  南宋官员章如愚,直接用八个字来总结:宋有天下,悉役厢军。

  正是由于厢军的业务范围太广,牵扯到的人数太多,朱铭一直难以全面改革。

  四川那边,大量厢军杂役被安置垦荒,甚至是被迁徙到南阳和襄阳,结果导致官府很多时候人手奇缺。稍微大点的公共工程,就必须全部征召民夫,非常考验地方官的治理和协调能力,偏偏四川各府县还在大修水利。

  而厢军改革的深层区域在两淮,说白了就是纲运问题。

  如果废除两淮纲军,要不要再组建一个两淮漕军?

  朱铭的想法是,纲军脱离厢军序列,跟递铺兵编为一个系统,专门负责邮递、运输业务,整体划归给兵部管辖。这是枢密院和大元帅府,抢走兵部太多职权,而给予兵部的一种补偿和平衡。

  今日休沐,朱铭带着张锦屏和郑元仪,乘坐马车返回东宫方向。

  快到地方了又停下,心血来潮登上城阙,踱步在皇城城墙溜达一段。

  西北方的艮岳着实碍眼,那里近乎是荒废了,大量亭台楼阁,在守城期间劈了做柴烧,石头也被搬走做落石。

  一堆大小石头就堆放在城墙上,保存完好的上品太湖石,被官府拍卖给富户。而已经被敲碎的石头,随便百姓过来搬抬,又或者批发给建筑商。

  如今的艮岳,杂草丛生,珍奇花木也没人打理,就那么突兀耸立在城市东北角。

  或许可以稍微清理一下,再修缮几座亭台,供东京百姓平时游玩。

  朱铭灵机一动,想到了天文院。

  可在艮岳的山头建天文台,今后即便迁都,这里的天文台也不用搬走,跟洛阳的天文观测数据相对照。

  宋代那些天文官经常造假,皇帝不得不再设立翰林天文院。本来是想让司天监和天文院互相督促,结果新旧两个天文部门携手造假,一起编造观测数据来糊弄皇帝。

  如今,大明新朝已将司天监、天文院合并,并裁撤掉三分之二的滥竽充数之辈,新机构的名字就叫“天文院”。

  朱铭离开城墙,打算去天文院看看。

  郑元仪对那玩意儿不感兴趣,张锦屏却是兴致勃勃。她有许多亲戚喜欢搞技术,不仅祖宗改进湿法炼铜工艺,她表哥前些年还发明了七巧板。

  太子亲至,天文院上下鸡飞狗跳。

  院使黄裳闻讯赶来迎接,热情当中多少有点怨气。这位前朝老状元,先被宋徽宗扔去编修道经,现在又被朱铭搞来管天文,但他一直是想做政务官的。

  “摆钟做得如何?”朱铭随口问道。

  黄裳说道:“已快做好了。”

  朱铭点头:“去看看。”

  北宋的水运仪象台和讨论制造玑衡所,如今还摆在天文院的衙门里。这两样属于天文测量装置,时钟属性反而是附带的。

  父子俩入主东京之后,很快就合并精简天文机构,并让黄裳带人研制机械钟。

  研发团队的首席工程师,是搞出“讨论制造玑衡所”的王道士。朱国祥带来的洋州士子,有几个喜欢钻研物理的,也加入了这个科学团队。又从工部借调了一些工匠,整个团队总共大概三十人左右。

  整体思路,是朱铭提供的。

  不需要什么发条装置,用重锤做动力,以单摆来守时。

  这种摆钟被伽利略发明之后,除了块头太大,不方便移动之外,没有什么大的缺点。即便进入互联网时代,还有许多“复古”的人,家里摆放这种时钟来计时,并拍视频发到网上装逼。

  但朱铭只是看过外形,知道基本工作原理,具体的内部构造完全不懂。

  王道士正蹲在屋里搞研究,得知朱铭来了,连忙带着团队迎接:“拜见太子,拜见太子妃!”

  朱铭和颜悦色报以微笑,相比面对其他官员,此时的微笑最为诚恳:“不必拘礼,研制得如何了?”

  王道士说:“大致已完成,还须改些小地方。”

  虽然宋代的水运仪象台,以及伽利略的重锤摆钟,都需要用到擒纵器来调节。但这两者的擒纵器,在设计上相差迥异,王道士等于要重新设计一遍。

  重锤时钟不止一台,每台足有一人多高,王道士让助手全部拆开外壳。

  王道士指着其中一台,详细解释说:“重锤带动棘轮,轮齿推开枢衡(轴心)的棘爪,使得枢衡转过一个角度。枢衡下方的棘爪,正好转过来挡住下方轮齿。棘轮继续转动将它又推开,枢衡就转回原来的位置,如此便完成一次摆动……”

  讲解加演示,朱铭一看就明白。

  王道士继续说:“这上方横向摆动的装置叫天权,最初是用它来调节快慢。臣实在汗颜,没有用太子所言之单摆,结果这种横摆虽然也能调节,每天用滴漏和日晷验算却误差极大。”

  朱铭笑了笑,也没进行指责。

  单摆的等时性,这玩意儿说起来简单,详细讲解却极为复杂,王道士不按朱铭说的来很正常。

  而且根据朱铭提供的重锤思路,王道士能够研究出横摆时钟,已经算非常有能力了。

  王道士又指向旁边的单摆钟:“后来臣制作了几个大单摆,盯着滴漏测验了三天。摆的周期,确实与摆幅无关,只与摆线长短有关。具体调节快慢的枢衡装置,到底设几处天关(擒纵器中阻挡摆绳的作用点)最守时,还在慢慢的反复比对。”

  “用日晷来测验,现在的误差有多大?”朱铭问道。

  王道士回答:“一个月的误差,大概是两刻钟。”

  朱铭点头赞许:“已经极为精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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