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106节
那蒋玉菡是个唱小旦的,霎时便心头雪亮,却故意问道:
“宝二爷可是想听我唱曲?”
宝玉只要他不走便好,连连点头:
“你唱什么都好。”
蒋玉菡莞尔一笑,随即轻轻唱道:
“你是个天生俊生,曾占风流性。
看他无情有情,只见你笑脸来相问。
我也心里聪明,适才呵!把脸儿假狠,口儿里装做硬。
我待要应承,这羞惭、怎应他那一声?
我见了他,假惺惺,别了他,常挂心。
看这些花阴月影,凄凄冷冷,照他孤零,照奴孤零。”
一曲《朝元歌》唱罢,媚眼如丝,直看得宝玉已然酥了半边身子。
宝玉向袖中取出扇子,将一个玉玦扇坠解下来,塞在蒋玉菡手里,道:
“微物不堪,略表今日之谊。”
蒋玉菡也不推辞,只笑道:
“我这里也有件回礼,二爷不要嫌弃。”
说着,将系小衣儿一条大红汗巾子解下来,递与宝玉道:
“这汗巾子是茜香国女国王进贡来的,夏天系着,肌肤生香,不生汗渍。昨日北静王给我的,今日才上身。若是别人,我断不肯相赠。二爷请把自己系的给我系着。”
宝玉听说那汗巾是北静王的,喜不自禁,连忙接了,将自己一条松花汗巾解了下来,递与蒋玉菡。
两个人互相交换了汗巾,刚刚系好裤子,偏被薛蟠发现,又将二人嘲笑一番。
宝玉是个心里没算计的,全不知落入了蒋玉菡的圈套。
第百三十三章 这就叫吃绝户
自打被老太太发话送回了秦家,秦钟便只能在学里见到宝玉,因一直没人再来接他住进贾府,每日放学回到家中便烦闷无比。
偏宝玉是个“见了姐姐,就忘了妹妹”的脾气,新近结识了蒋玉菡,便将旧友秦钟丢在了一边。
那日秦可卿大殡之日,秦钟骑马随着他父亲的轿,一路跟在最后面,也找不见宝玉的影子。后来还是问了贾府的小厮,才得知原来宝玉坐在凤姐的车中。
秦钟自然不敢上凤姐的车,也不敢让人去叫宝玉出来与自己一道儿骑马,是以一路上垂头丧气,没精打采,心里比死了姐姐更难受十倍。
以至于前面贾琏拦住送殡队伍之事他也全不关心,秦业在轿中叫他去前面看看发生什么,他也只是翻了一眼,有气没力说了句:
“前面都是各位大老爷,咱们还是别多事的好。”
等大殡队伍原路返回时,轿中的秦业仍然是莫名其妙,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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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里的一众人等,个个都是拜高踩低之人。
头前儿,秦钟是宝玉眼前的红人,又是东府里小蓉大奶奶的弟弟,众人便争着抢着巴结。
如今宝玉对秦钟有一搭没一搭,东府里小蓉大奶奶又没了,此时的秦钟在众人眼里,便连白蹭学上的金荣都远远不如了。
之前常与秦钟挤眉弄眼的香怜,也忽拉巴变得正经起来,再不搭理秦钟时不时地给他使眼色,只一心一意候着薛蟠来上学。
秦钟原本是个小康之家的羞涩少年,虽然衣食无忧,但前途却只能靠自己打拼。所能仰仗的只有自身努力上进,好好读书才是唯一出路。
可自打来到贾府这等豪门做客,一见宝玉,立刻便歆羡他的形容出众,举止不俗,金冠绣服,骄婢侈童,自叹“可知‘贫富’二字限人,亦世间之大不快事”。
宝玉,成了秦钟的偶像,更成了秦钟艳羡的繁华气息的象征。
他先是认同了宝玉的“禄蠹”之论,既然用功读书、立身仕途的人都庸俗不堪,浊臭难闻,那自己还何必要用功读书?
再就是秦钟极为羡慕宝玉的风流做派,少不得便有许多仿效之处,甚至在学里,见到薛蟠的风流随性,心中也不免心向往之。
如今既然宝玉顾不得他,香怜、玉爱也不搭理他,秦钟便将心思放在了水月庵的小尼姑智能儿身上。
以前智能儿常到贾府走动,渐通风流性情的秦钟便与之眉目传情。
智能儿本就是个净虚捡来的弃婴,并无佛性,见秦钟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自然也动了心。
年纪渐长,智能儿已到青春,个子渐渐长高,姿容愈发妍媚,秦钟因到不得贾府,只能远远见了她几眼,更加心痒难耐。
日思夜想,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了秦可卿被重新收敛入一副上等杉木棺板,择吉日重新送殡至铁槛寺的那日。
贾家诸人皆权在铁槛寺下榻,唯有凤姐不同,早遣人来和水月庵的姑子净虚说了,到时候带宝玉、秦钟在腾出的两间房子来作下处。
秦钟得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缘,哪里肯放过?眼巴巴盼到天黑,就悄悄到后面房中来寻智能儿。
一见智能儿独在房中洗茶碗,秦钟跑上来,一把搂住便亲嘴。
智能急得跺脚说:“这算什么呢!再这么,我就叫唤了。”
秦钟求道:“好人,我已急死了。你今儿再不依,我就死在这里。”
“你想怎样?除非等我出了这牢坑,离了这些人,才依你。”
精虫上脑的秦钟哪里还管这些?说了句:“这也容易,只是远水救不得近渴。”一口吹了灯,满屋漆黑。
他俩的好事被宝玉发觉,借机也同秦钟算上了一笔揩油的账目。待账目清楚之后,多情的宝玉又一时忘了蒋玉菡,再次将秦钟放在心上。
第二日,秦钟恋着智能,调唆宝玉求凤姐再住了一天。直到第三天,秦钟才同智能儿挥泪分别,随着凤姐、宝玉回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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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贾琏正式升任顺天府知府一职,虽说都是之前熟悉了的事务,但毕竟此番是由是暂代转成了如今的名正言顺,许多冠冕堂皇的人情世故,自然少不得得一一应酬安排。
是以直至秦可卿的丧礼已完毕,贾琏才惊觉,自己竟然一直没得空过问秦钟的事情,也不知那不长进的倒霉孩子成了什么德行。
这日得了空子,贾琏着了便装,带着兴儿,骑马来到府西大街槐树荫胡同。
才一进胡同,就听见里面一片喧哗吵闹之声,贾琏一皱眉,在马上已经看见秦宅的木门上挂着一串白纸钱,里面十几个男男女女,正争吵抢夺。
不好!来晚了!
这到底是秦业没了?还是秦业和秦钟都没了?
贾琏飞身下马,将缰绳朝兴儿一丢,自己大步就进了秦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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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正乱作一团,四五个妇人正撕撕扯扯,还有六七个壮年男子正踢打争抢着往外面搬家什,还有几个人正四下里不住翻箱倒柜地翻找,是不是又冲进里屋去吼喊:
“说啊!银子在哪里!”
这起子人都只顾了自己争竞,无人顾得上注意此时进来一个贾琏。
这个喊:
“他家还欠我家银子呢,这屋里的家什都给我抵债了!”
那个叫:
“你这狗操的骗鬼呢!秦业借你的银子早就还了,我告诉你,论亲疏远近,我们才是秦钟没出五服的堂叔堂婶子,这屋里的一根柴火棍都得归我们!”
又有人叫:
“胡沁!凭什么都归你家?我们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表亲,秦家的房子还是我们帮忙介绍买下的呢!”
贾琏不愿搭理这些,径直进了屋。
屋中早已是一片狼藉,但凡值钱之物都已被洗劫一空,若说还整齐点儿的东西,那便是墙角一个破旧的竹子书架上的那一架子旧书了。
果然无论在什么朝代,学问都不值钱。
炕上的被褥都不见了,病得气息奄奄的秦钟只穿着加长衣服,躺在地上的一条破席子上。
正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正推着躺在地上的秦钟不住摇晃:
“快说啊!你爹临死不是说有一千两银子么?放在哪儿了?”
第百三十四章 秦钟这种玩意
“这么冷的天,怎么能让一个病人躺在地上的破席子上?还放着门口这里吹风,你们还是不是人?”
贾琏觉得眼前这一群两脚直立生物陌生无比,个个都只顾了抢东西抢钱,亲情人情都给狗吃了?
那老人一见贾琏身着缎袍,便知道来人富贵,不敢再加放肆,解释道:
“这位公子爷是秦钟的朋友吧?小老儿是秦钟的堂叔,头几日秦钟的父亲归西之前,秦钟就已经病重,这眼瞧着已经是不中用了。
今日从早上到现在已发过两三次昏了,不得已才移床易箦的。哪有个到在这个光景还躺在炕上的?放着这里过过风,去去晦气。”
贾琏听这话,恨不得给这没人味儿的老孙子一个嘴巴。
赶忙附身去瞧秦钟,见他面如白蜡,嘴角发青,呼吸虽微,但还算均匀。
贾琏嘴角现出一个冷笑:
“连个郎中都不请,你就知道他不中用了?
放在冰凉的地上吹冷风,是要吹走晦气呢?还是要吹走活气?”
正瞧见兴儿拴好马跟进来,贾琏便吩咐:
“快把人抬上炕去。”
兴儿人小力薄,却极为机灵,答应一声,朝着一旁正急着搬椅子柜子的两个年轻人道:
“你两个,去把秦相公抬上炕去,一人给两个大钱。”
那二人想都没想,立马把地下的秦钟抬上炕去,回身就找兴儿要钱。
兴儿从怀里摸出十几枚大钱,甩给他们四枚。
也不用贾琏吩咐,见有个背着个大包袱、抱着条厚被子往外走的妇人,又拿出五枚大钱,朝她眼前一晃:
“五枚大钱,买你手里那条被子。”
那妇人一见晃来晃去的现钱,立时便将怀里抱着的厚被子捧给兴儿,又丢下包袱一把打开,问:
“这枕头要不要?六成新呢,没破没坏,给两个大钱就成……还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