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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大司马 第18节

  “诺!”

  跪坐在下方的霍峻暗叹了口气,也就是刘表觉得写信劝和有用。蒯越兄弟或许看出了刘表不想搞事的念头,专门献这种计策,既满足了刘表挣扎的欲望,也敷衍了今日的工作,只是苦了王粲需要动笔。

  如今的刘表像极了后世佛系的老板,遇上这样的老板,手下文武也就摸鱼上班了,失去了奋斗的欲望。

  在霍峻的余光中,已经看见年纪大的一些人在犯瞌睡。

  “咳!”刘表咳嗽一声,试图引起众人的注意力,问道:“诸卿以为江东如何,可需防备否?”

  众人微微抬头看向刘表,试图想了解刘表的深意。霍峻则是精神振奋,刘表能问及江东,说明近日襄阳的谣言对他还是有影响,还不用出那招。

  少顷,蔡瑁似乎看透了刘表的心思,说道:“启禀明公,近日虽有谣言,然不改大局。江东之事,孙策猝死,孙权上位,群下不顺,将校不逊,欲攻我荆州难矣!且江夏有黄太守坐镇,明公不必担忧。”

  顿了顿,蔡瑁为了安慰刘表,说道:“明公若是忧虑,可遣将士支援江夏,协助黄祖驻守,以御江东。”

  蔡瑁话音未落,霍峻从席上起身,沉声说道:“峻不同蔡军师见解。江东孙氏,虎狼也。孙坚劫略州郡、刚勇贪暴,终横死于使君之手;孙策诛戮大姓,割据江表,猝死于匹夫刃下。”

  “孙策草创基业之时,贪图江夏,多有进犯,荆州士卒死伤数万之众,百姓多被其掠,财物、舟船尽被其夺。江夏危难,幸孙策猝死,免于失守。”

  “以峻观之,如今黄太守老迈,数败于孙策之手,不复往昔智勇。现江夏贫瘠,财谷并乏,舟船战具,顿废不脩,怠于耕农,军无法伍。若江东来攻,恐非江东士卒敌手。”

  “而孙权此人,虽然幼年上位,然有大志。为巩其位,初征庐江李术,屠其城,掠其民。今江东不服,峻料孙权必会西征,求破江夏兵威,借势内服不驯之人。”

  蔡瑁脸色难看,出言说道:“霍参军所言矛盾,既言江东危难,又何谈孙权西征。今江东动荡,孙权为求稳固,当内修吏治,外收兵权,又怎会轻易出兵。”

  霍峻冷笑一声,说道:“明公将荆州之重,交予阁下,而军师却不以为然,岂可称为尽心?”

  说着,霍峻向刘表拱手,激动说道:“明公,孙策以武定江东,其根基薄弱,郡县不服。孙权继位不稳,在于其声望不足,难服诸将。今若欲掌江东,效仿孙策乃是上策。以武建功,扬威江左,令文武臣服。”

  “故峻以为江东不可不备,孙权不可不防。或许明岁,孙权便会驱兵直入,进攻江夏。若是可行,明公可先派大将,率军征之,使吴人不敢轻进。”

  “霍参军~”

  蔡瑁刚欲反驳,刘表出言说道:“德珪、仲邈你二人乃为荆州上士,岂可言语攻伐,暂且如此。江东之事,就此作罢!”

  “诺!”

  退回席上,霍峻脸色早已平复下来。他在刘表面前表现得如此激动,主要在于希望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等孙权进犯之时,刘表才会想起自己今日的这番话,自己日后进谏的分量也会更高。

  不过看刘表今日这态度,帛藏鱼腹的招术还是要用出来,以加强刘表的危机感,与日后孙权进犯江夏,形成预言、事实的双重验证。

  议事结束,众人退散。

  蔡瑁寻上蒯氏兄弟,说道:“霍仲邈当是徒有虚名之人!”

  “德珪何出此言?”蒯越问道。

  “我等使策,引刘琦与张允生隙,霍峻不知,仍让刘琦严惩张允。令我轻而易举拉拢到张允,让其为琮公子效力。”蔡瑁不忿说道:“今日笃定断言江东犯我荆州,怎可称为上士。”

  蒯良笑着安抚,说道:“人无完人,或许霍仲邈擅长军略,不善政事角斗。且他年纪尚轻,言中官渡、刘张之事,未免自傲。德珪不必记在心上。”

  蔡瑁轻哼一声,说道:“霍仲邈已归刘琦帐下,势必会与我等冲突,岂可轻易放过。”

  “霍峻不足为虑,其不过参军,手无实权。德珪、子许统率中军,府内又有蔡夫人相助,大事易尔。当下琮公子之事方才是要紧之事!”蒯良说道。

  蔡瑁见蒯越思索不语,问道:“异度兄怎不言语?”

  蒯越沉吟少许,说道:“我在思刘玄德、霍仲邈所言江东之事。”

  “怎么了?”蒯良问道。

  蒯越摇了摇头,说道:“刘备、霍峻所谋不仅于此,江东之事或许并非我等所料的如此简单。”

  蔡瑁冷笑一声,说道:“霍峻若再言江东危险,需发兵攻打。届时某便让刘荆州命他率几百将士前往江夏驻防,以免聒噪。”

  闻言,蒯越笑了出来,说道:“德珪之策虽简单明了,但实属上策。”

  此时,刚从议堂出来的霍峻,就被一人扯住衣裳,大声说道。

  “霍峻你好大胆,阴结刘玄德取江东。先是刘玄德借袁本初身死,劝刘景升兵取江左;今伱滥用谶语之事,逼刘景升攻略江左。你瞒得了众人,却瞒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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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第26章 时机

  

  闻言,霍峻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这可是自己藏在心底的事,这被人大声说出来,如果让刘表的人知道,自己肯定死。

  下意识,霍峻手摸向佩剑,握着剑柄,蓄势待发,又转身望去。

  却见是一脸坏笑的王粲,又见周边并无他人,霍峻这才松了口气,将手从剑柄上移开。在襄阳中,也就王粲与自己相熟,也知道自己为刘备谋划的下江东的事。知道目的,再看手段,反推过来就简单了。

  霍峻平复心情,说道:“仲宣不去写信与袁尚,怎来见我。”

  “写信?”王粲登上牛车,说道:“粲有手即可,何需多思。反倒是仲邈今日这番言语,应是憋了许久的吧!”

  霍峻也爬上车驾,示意霍熊驾车而走,苦笑说道:“此机密之事,请仲宣保密,否则峻性命难保。”

  王粲瘪了瘪嘴,说道:“粲岂是害友人之人,今见仲邈乃是要事相告。”

  “请言!”

  王粲凑到霍峻的耳边,说道:“刚议事结束后,粲见蔡瑁与蒯良、蒯越兄弟二人密谈,虽听不见其言语,但蒯越似乎对仲邈言江东之事,已心生猜疑。”

  “嗯?”

  霍峻微皱眉毛,心里有了计较,拱手说道:“多谢仲宣相告!”

  蒯越应该是猜不到自己目的是为了让刘备下江东,那他在怀疑什么?

  荆州之中,并非没有能人,自己谋划的时间越久,露出的马脚就会越多,也更容易被人发觉。或许鱼腹藏帛之事,需尽快提上议程,搞一波大的。

  然后劝刘琦建功扬威,与刘备同下扬州。即便不行,也能进一步刺激刘表,等到孙权进攻黄祖,有了事实验证,刘琦请求出战也就合理了。

  到时候内有谶语之事,外有孙权入寇,刘琦为父请战。如此之下,刘表大概率会同意。

  那什么时候会是鱼腹藏帛达到最好的效果呢?

  “仲宣!”

  霍峻望向王粲,说道:“可否帮峻一个忙?”

  “何事?”王粲答道。

  霍峻探身过去,凑到王粲耳边低语。

  初听着霍峻的讲述,王粲脸色平淡,微微颔首。但随着霍峻的诉说,王粲的眉毛微皱。

  等霍峻说完,王粲脸色骤然大变,压低声音,说道:“仲邈你不要命了。这事如果让刘荆州知道,连长公子都保不住你!”

  相较于王粲的激动,霍峻则是坦然,笑道:“仲宣何故颜色如此剧变?”

  王粲神色凝重,说道:“霍仲邈,此事关乎到你之性命,不可不慎啊。”

  霍峻拽着王粲的手,低声说道:“故唯有仲宣能够帮峻,届时若有人言此事乃有人蓄意所为,伱出言多说几句即可。谶语之事,或是人为,或是天降,就看刘荆州信哪个了!”

  “好!”王粲咬着牙,说道:“届时我让友人一同帮衬几句,至于成与不成,就看仲邈如何作为了。”

  “放心!”霍峻说道:“孙权举兵进攻江夏,刘荆州不信也得信。”

  “希望如此!”

  王粲叹了口气,说道:“今番下江东谋划失败,仲邈就此停手。待曹公平定河北,挥兵南下,峻可随粲归顺曹公,届时凭借粲之口舌,亦能为仲邈谋得官位。”

  别看王粲在荆州不得重用,但他的人脉不是一般的广。其曾祖父龚担任太尉,祖父王畅出任司空,父亲王谦任过何进麾下的长史。

  若不是董卓乱政,以王粲的身份及能力,足够在中枢立足。而作为豪强的霍峻想和王粲认识,并结为知己,都是属于天方夜谭。

  霍峻沉默半响,说道:“仲宣好意,峻已知也!然峻以为江东之事,大体能成。”

  相较于外人的质疑,霍峻反而是信心满满。当外界环境都在塑造江东威胁论之时,作为领导人的刘表肯定心存疑虑,但如果威胁论成真时,与孙权有杀父仇人的刘表不信也得信。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作为荆州霸主的刘表,又怎能没有火气。之前刘表、黄祖也是有出兵干预过江东战事,结果被孙策打得大败,如今孙策死了,威胁不再,肯定会出兵教训孙权。

  王粲洒脱之人,知道说服不了霍峻,也就没放在心上。知己好友相交,危难之时,帮上一把即可。

  “仲邈,承明既然上任江夏从事,某今夜设宴送别,不知你愿来否?”王粲问道。

  王粲交友能力实在突出,不仅与北方士人保持友好关系,还与荆州本地士人关系良好。

  潘浚,字承明,武陵人,蒋琬的表弟。他弱冠入襄阳,师事于大儒宋忠,王粲也赞扬过潘浚的才能。岁数与霍峻相仿,此前也与潘浚喝过酒,有过交集。

  此时,霍熊喊道:“王先生,賨人酒舍到了!”

  王粲扶着车栏,准备下车,说道:“当垆女可颇是想念仲邈,仲邈不去见见?”

  霍峻摇了摇头,笑道:“替某敬上一樽,言家中义子拜师,某难以抽身。”

  闻言,王粲挤眉弄眼,打趣说道:“看来是仲邈家中厨娘甚美!”

  “滚!”

  霍峻伸手就找身边钱袋子,径直地扔到王粲手上,说道:“今日多喝几盏,歌姬费用我请了。”

  王粲接过钱袋,笑道:“仲邈豪气!”

  说着,王粲将钱袋收到袖子里,开心地大笑。那笑声,隔着老远依然能传到霍峻耳里。

  “回家!”

  “诺!”

  牛车在霍熊的驾驭下,不一会便停在院前。

  霍峻入了庭院,只见厅堂上一名儒学之士早已在堂内等候,并与邓范交谈上来。

  “仲邈!”

  “义父!”

  一大一小起身迎接霍峻回来,说道。

  “子华兄!”霍峻驱步入堂,拱手说道:“今日刘荆州议事耽搁了些许时间,多有抱歉。”

  “无事!”司马芝看着小邓范,笑道:“正巧我也与范儿聊上几句,虽是口吃,然确如仲邈所言天资聪慧。实乃璞玉一枚,加以调教,必有所成。”

  司马芝虽是河内温县人,但与司马懿并非亲属关系,仅是温县普通士人。若要强行追溯他们关系,可能在数百年前他们拥有同一个祖先。

  中原割据之时,司马芝年少,也有见识,与乡人南下避乱荆州。于鲁阳山遇贼,乡人皆弃老弱逃跑,唯独司马芝守着老母,祈求盗贼杀自己,放过母亲。盗贼怜悯其孝顺,放过了他们母子。

  到了荆州,司马芝在襄阳耕读诗书,数年如一日侍奉老母。其虽与王粲交好,但由于名声不显,并没有出仕。今下霍峻看重了司马芝身上的品性与学问,特意请他作为邓范的启蒙老师。

  霍峻与坐在榻上,说道:“既然如此,不知子华可否收其为徒,加以教诲?学资、束脩,峻当不亏待子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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