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大司马 第381节
蒋济听出了霍峻的言外之意,笑道:“今尚有天地知,都督不如命人将天地遮蔽。”
今刘备、关羽打襄樊之战,其战况处于焦灼当中。霍峻若妄言排兵布阵,被刘、关二人知晓,纵不会心生厌恶,但心生不快则是必然。故而霍峻与蒋济方有这般玩笑话。
“哈哈!”
霍峻禅提子落盘,笑道:“若我举兵伐襄樊,则与关将军不同。令陆逊、刘封出南乡,我自提大军围襄阳,则遣一将出随县佯动。”
“嗯?”
蒋济心生好奇,问道:“都督可否细言?”
霍峻摸着小胡子,自信说道:“襄樊因汉水而险,因汉水而分。樊城矮小似可轻破,然却位于汉北,易得贼军支援。襄阳虽是艰险难克,但却位居汉南,自与汉北分离。且贼水师羸弱,不足以为忧。”
“故我将兵伐襄樊,当乘盛夏水涨之时,以舟舸断绝汉水,孤立襄阳。时择山水要害之地,派兵筑城于汉南,且耕且战,以待中原兵马。如中原兵至,越汉水至南岸,则出兵击之。”
“陆逊、刘封屯兵于谷城,文聘出随县而佯动,我自将大军且耕且战。三军粮草顺汉水供给,无后顾之忧。贼偏军至,我将三军可吞之;曹操将兵至,陆逊、文聘出奇兵袭扰粮道,我则可寻机而破之。”
“不消多月,贼兵畏险而知退,襄阳无望归降,则樊城可顺势而下。且若贼无谋,时可以襄阳为饵,调众兵至随县,令文聘据新野,绝贼军粮道;江汉之兵,顺势而击之,则可覆没贼兵。”
襄樊二城因独特的地形而闻名,故而别单看城池的险峻,而忽略城池周围的地形。不同于平坦的汉北,襄阳周围依山傍水,非常适合构筑防线。
不同于关羽北伐襄樊,瞄准低矮的樊城。霍峻攻略襄樊,则是会选择艰险的襄阳。在襄阳周围的山水之地,及在汉水边缘构筑防线,江夏、东三郡兵马从东西出兵,进行围点打援。
看三军布置而言,犹如人的胸膛与左右臂膀。曹魏南下救援,可利用汉水工事迎敌。待敌情分明,陆逊、文聘则可左右出兵,配合汉水大军围歼樊北的大军。
进则可覆没支援大军,直取南阳;退则可消耗敌军,兵下襄樊。
若是拿关羽的北伐方案,与霍峻的北伐襄樊方案比较,仅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凡是能拿下襄樊,便是好计策。
蒋济捋须沉吟,说道:“以都督布置而用兵,或虽难以速下襄樊,但却大利我军。此谋正奇有道,都督兵略盖是非凡!”
“纸上谈兵尔!”
霍峻落子而笑,说道:“今襄樊战事由陛下操持,我等之责是为其牵制淮北敌军。”
蒋济观察霍峻神色,见看不出无奈的神情,心中方才渐安。
刘、关二人举兵北伐,集合了吴楚两地十余万大军,连江淮的兵马都被抽调走。霍峻身侧可机动兵马仅五千人,他交予霍范统率,让他打着自己的军旗,虚张声势,出兵勺陂,以为呼应之用。
蒋济担心霍峻会因才华无处可施,会心生怨念。但今见霍峻神色如常,无抱怨之色,这才安心下来。
继而,蒋济捋须而笑,说道:“都督深谙兵略,不知以士元今下之形势,可有兵破樊城之略乎?”
霍峻沉吟少许,手中揉搓棋子,说道:“据士元言,樊城粮草将匮,曹仁被围多时,已然引颈望援。今若欲下樊城,或可从此下手,诱曹仁出城,寻机胜之而下城。”
顿了顿,霍峻将手中的棋子落下,说道:“然具体如何,且需观形势而定。若曹仁据城不出,唯日夜举兵急攻。”
蒋济微微颔首,感叹说道:“唯望士元早下襄樊。”
闻言,霍峻弃子于棋盘上,微叹说道:“襄樊早晚为我所有,故我不为襄樊而忧,但却为翼德而愁。”
“张将军?”
蒋济愣了愣,问道:“翼德将军虽无关君侯之虎略,但却为宿将。今率巴蜀兵马出武都,莫非有不妥之处?”
霍峻起身踱步,说道:“翼德礼上而凌下,暴而寡恩。昔兴霸、伯言从军辅佐,常能舍钱财以分群下,为其合众将。亦或是劝谏翼德,少饮酒,不可鞭挞士卒。”
“今兴霸病故,伯言留守,翼德独自将大军而出关。巴蜀人心不附,翼德若是欺凌霸下,恐军中会因此而生乱尔!”
别甘宁粗鄙好杀,然甘宁却是名良将。因水贼出生,甘宁常不贪恋财物,所积钱财皆分于属下。加之其家乡来自巴蜀,与军中巴蜀将校关系尚可。
作为张飞副手,甘宁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张飞凌下这一行为;至于陆逊则不用说了,其文韬武略皆有可称道之处。
彼时甘宁去世前夕,他自感将亡,特来信一封与霍峻,信间追忆二人驰骋江湖的过往,且还伤心自己无法再与霍峻相遇。
后当霍峻听闻甘宁去世时,不仅为友人去世而惆怅难过,亦为国家折损一名大将而惋惜。
今甘宁去世,陆逊留守。张飞独自率兵出阳平关,霍峻每每念起历史上张飞的遭遇,多是心神不宁。甘宁已走,他可不想再送别张飞。
听着霍峻这般言语,蒋济眉头紧锁,说道:“都督既为此而虑,不如书信一封规劝张将军。且书信提醒陛下,小心翼德将军因酒醉而取败。”
霍峻负手背腰,望着窗外的冬景,说道:“我已书信与翼德,且还写信与伟章、子均二人。让他们多规劝张将军,并警惕翼德左右部将。”
张飞爱鞭挞士卒已是经常之事,不仅霍峻、甘宁劝过,连刘备、关羽也劝过,然张飞就是不听。
张飞不听倒没事,鞭挞普通士卒,坏不了大事。但张飞致命的是,他喜欢鞭挞自己亲信。既委以重任,又鞭挞欺凌他们。纵无张达、范强,恐亦有其他人。
历史上,张、范二人不仅是杀了张飞,甚至是砍下张飞的首级,持其首去投奔孙权。其过程之轻松,令人很难不生疑。
霍峻曾怀疑这非是张、范二人临时起意的行为,而是有更多人参与其中,他们不想忍受张飞的欺凌,或暗中帮忙,或是默认张、范二人所为。
霍峻与张飞熟悉,但对张飞部将并没多么熟悉。他书信与赵昂、王平二人,非指名道姓言张、范二人有反叛之念。而是言今无陆逊在旁言语,恐张飞会因甘宁病故,心情更加烦恼,变本加厉的鞭挞将士。
故而霍峻让赵、王二人多注意张飞鞭挞过的将领,以免他们在大军出关后,蓄意作乱,且多留意酒后的张飞。
昔汉中之战,霍峻举荐过赵、王二人。二人盖是有心人,赵昂常书信问好霍峻;王平不识字,亦遣人送礼,岁岁不缺。且在给张飞的信中,霍峻表示赵、王二人当可委以重任。
蒋济随后起身,劝慰说道:“都督已有书信规劝,翼德将军当能收敛行为。且翼德将军鞭挞士卒多年,并无将士作乱,或是都督多虑也!”
霍峻笑了笑,当下的他唯有怀着乐观的心情,希望避免此事的发生。
(本章完)
第470章 ‘的卢害主’
十二月,樊外汉军营寨。
大帐内,众将围拥沙盘,指着城池讨论。而那都督庞统则绕着樊城沙盘缓行,似乎想看出城郭所在破绽。
“都督,城中器械充沛,近日连攻城郭,我军将士多有死伤。”费祎说道。
庞统神情从容,说道:“此为困兽之斗,曹仁盖知曹操兵至新野,与陛下对峙。故面对我军强攻,奋力死战,不愿轻弃城池。然曹仁奋战之势,难以久持,待其气丧,则樊城可下也!”
自刘备入主新野,接管了关羽兵马,在曹操到来之前,抢占险要之地扎营。曹操兵至新野,虽命各部强攻刘备各部营垒,但终日无所得。
半月以来,刘备在新野扛着曹操大军的压力,书信与庞统催促早下樊城。
庞统深知新野压力,近日来督促各军围攻樊城。而如他所言,曹仁得知曹操在新野,心中尚存希望,故率军奋勇而战,死守而不逃。
纵然战局焦灼,庞统内心着急,在众人面前依旧是保持从容姿态。告诉众人,曹仁当下是为困兽之斗,仅剩残余气力,一旦固守樊城的希望破灭,则必然弃樊城而逃。
盖是自己手下军士折损不少,士仁心怀怨气,说道:“那敢问都督,曹仁何时气丧,樊城何时可破?”
“士君不见樊城守势渐弱乎?”
庞统笑容微敛,说道:“如霍征南攻南门,初攻城时,箭如雨下,军士难以近城。今时土山渐成,则登山而射之,以掩诸军登城,或是耗其箭矢,待其矢尽,则樊城指日可破。”
樊城不仅是粮不多,且所积蓄的箭矢也有存量。之前曹仁败于筑水,送了大波辎重,后多幸于禁补给了一番,然樊城中的箭矢也不多。
庞统命人拷问于禁,粗得樊城内的兵器、粮草的数目。粮草尚能支撑到明年,然箭矢仅二十万支,远远说不上多。
说着,庞统言语微沉,说道:“我既受陛下之命,都督诸军,围攻樊城,当劳请诸位将军依令行事。”
“诺!”
士仁撇了撇嘴,心中多有不喜。但碍于庞统假节的权利,唯有拱手领命。
费祎小步到帐边,看着日晷上的刻度,说道:“都督,今日时辰已至,可要出营攻城?”
“攻!”
庞统环视帐中众人,沉声说道:“今日依循旧制攻城,凡有后退胆怯者,军法从事,绝不可轻饶。”
“诺!”
众将应声,霍笃、士仁继而鱼贯出帐。
待诸将走后,费祎说道:“都督,我军出征已久,军士多疲,今连日攻城,多有伤亡,营中已有怨气也!”
庞统微微挑眉,淡淡说道:“曹仁以败军守樊城,试问其兵怨否?我军渐有怨气,何况贼军乎?开生门予曹仁,贼兵必无死战之念。凡下急攻,曹仁必会惶恐。”
庞统虽是文人,但在乱世中不知经历多少战争。他深知为将帅者,掌握兵马,最切忌仁慈。今仁慈一时,必会反噬全军。
相比费祎初出茅庐的儒生,庞统已是心铁如石。当然费祎经历战事多了,亦会心铁如石。
“诺!”
得有庞统的告诫,费祎微微低头,则是没有多说话。
“我的马儿啊!”
忽然间,帐外传来士仁的哀嚎声,让大帐中所有人都闻声而动。
庞统掀起帐帘而出,却见一匹黑马倒地喘息,士仁跪在地上,抚摸马颈在那哭泣。
“怎么回事?”
庞统心存疑惑,问周围看热闹的将校。
冯习看了眼士仁,压低声音,说道:“都督,士将军所乘战马老迈,今日忽然倒地,盖是岁至也!”
士仁神情悲伤,他的这匹战马是为刘备在新野时所送。彼时他随刘备流落到南阳,兵败时士仁殿后击退曹军。刘备身无长物,则将他所骑着黑马送与士仁。
士仁因之而珍爱,纵黑马老迈,士仁亦不忍换骑。今黑马终是寿终正寝,无法再陪士仁征战。
在庞统的示意下,霍笃、冯习各带将校而走,唯留下士仁在那伤感。
见人马情深,庞统微叹了一声,走到士仁身侧,说道:“士君,爱马已逝,宜当节哀。今日若不便出战,则由统督军攻城!”
士仁用那粗糙的手指,摸了摸眼角的泪花,说道:“都督放心,仁断不可耽误战事!”
士仁持槊而起,吩咐左右道:“备上棺椁,今战归来,我当亲葬紫驹。”
“将军且慢!”
望着士仁持槊前行的背影,庞统开口喊道。
“都督,可有吩咐?”士仁回首问道。
庞统上前握住士仁的手,说道:“将军爱马不幸弃世,今日无良马可乘,何不如在下良驹出战。”
说着,庞统拉着士仁到自己白马旁,说道:“此马名曰‘的卢’,统出征之前,是由陛下亲自为我挑选,其能日行五百里。虽比不得千里良马,但却性情温顺,利于骑乘,将军乘此马出阵,自当万无一失。”
“这~”
士仁多有犹豫,推脱说道:“此为陛下为都督所赐,仁岂能夺他人所爱。都督,当是使不得。”
庞统拽着士仁的手,将马鞭往他手里塞,强硬说道:“将军出阵攻城,若无良驹骑乘,当多有不便。”
说着,庞统面露善意的笑容,说道:“统居大帐而调整,无需用马。望士君勿要推脱,以免延误军机。”
见庞统如此盛情难却,士仁犹豫几下,说道:“都督这般言语,让老夫羞矣!”
“勿要推脱!”
庞统将缰绳放到士仁手中,后退几步,拱手说道:“统于大帐内,恭候将军喜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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