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大司马 第475节

　　“今淮南魏军粮寨可有探出？”陆逊问道。

　　“有！”

　　蒋济指向沙盘上的邵阳洲，说道：“魏军将粮屯于邵阳洲，由大军看护，然邵阳洲水寨中所屯粮草数目不多，仅是供给淮南魏卒。魏军将大量军粮屯驻淮北，由舟舸运至邵阳洲，而后送至淮南。”

　　“善！”

　　陆逊心有所了然，说道：“今有劳子通将魏军分布画份舆图，送至武汉，交由大司马料理。而后加派斥候探查魏军动向，如有异动，当迅速上报！”

　　“诺！”

　　——

　　且不言陆逊按兵不动，静观曹魏大军的变化。

　　今时徐盛诈降，曹休中计而败的消息让曹丕陷入愤怒当中。

　　“砰！”

　　曹丕将徐盛的印绶重重地砸到地上，似乎扔掉这块印绶能让他心里舒坦。

　　“文烈无能，失机辱国！”

　　曹丕指着淮南方向，骂道：“徐盛用小小的印绶就把他骗了，丢不丢脸？”

　　“土山临城，几近下城，今却被徐盛耍了，妄为中国上将！”

　　“耍了也罢，竟然因怒兴兵，昼夜强攻钟离，致使将士损失惨重！”

　　“今下失了破钟离良机，不知要花多久方能再下钟离。”

　　曹丕气着咳嗽几下，说道：“今将至春季，而连钟离尚未攻破，何谈席卷江淮！”

　　“陛下息怒啊！”

　　孙资奉上蜜水，说道：“今形势至此，陛下不可气坏身子。”

　　“喝不下去！”

　　“诏文武至大帐议事！”

　　“诺！”

　　少顷，文武在传唤下至大帐，听候曹丕的吩咐。

　　曹丕看向帐中的文武，愤懑问道：“今时错失破城良机，诸君有可高见？”

　　众人见曹丕还在气头上，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直言上疏。

　　似乎看出众人想法，曹丕缓了下情绪，说道：“君臣商讨军国大事，任何言语，朕皆不会怪罪！”

　　有了这番话，众人才有所反应。

　　“陛下，以今下形势观之，不如引兵撤退！”

　　刘晔沉吟少许，说道：“而后率兵向下邳，合两军之力破下邳，再进掠东海诸县。”

　　“然后呢？”曹丕问道。

　　“得下邳、东海二郡，虽不足陛下之功，但却当下之上策。”

　　刘晔低着头，说道：“霍峻身在武汉，而令陆逊出征，其必有他图。今破钟离尚且不易，何谈破陆逊，而后取淮阴。”

　　刘晔虽不知霍峻在谋划什么，但他却能隐约感觉霍峻的目标是他们。故而不如舍弃钟离，转向淮北的下邳、东海二郡。今下从钟离撤军虽是耻辱，但好过于被敌寇击败。

　　曹丕不太情愿，说道：“今累计前后死伤军士，已不下万人。若从钟离撤军，岂不白损军士？”

　　“陛下，敢问今文烈将军意下如何？”卫臻拱手问道。

　　曹丕冷哼了声，说道：“曹扬州上疏，自述前后之事，而后请求宽限时日。”

　　“那文烈将军欲用何策破敌？”卫臻问道。

　　曹丕捋着胡须，说道：“文烈之后欲复用土山之法，从土丘连至墙以为缓坡，军士攀缓坡而进，入城楼与贼军交战。据曹扬州言，钟离城中军士死伤过半，徐盛之所以行诈降之策，当是力竭而兵疲。”

　　卫臻听出曹丕还有再战之念，说道：“陛下，今文烈将军既有破城之念，陛下不如准其半月。如不能破钟离，遣识兵势者渡淮，查钟离城之虚实，而后回呈上报陛下，再议是否再战！”

　　“我军自七月南征以来，至今已有多月。钟离城坚将勇，军士久战而未下，将士多疲惫。冬春之交，恐伤农事；十万之众，日费千金。今望陛下深明利弊，谨慎而用兵。”

　　南征之初，不仅是曹丕，连同曹魏大臣们都挺乐观。然而围攻钟离数月，打得他们人都有些麻了。

　　大将曹仁因督战之故，被汉军强弩射死；今下曹休中徐盛诈降计，错失破城良机。随着时间要到春天，他们渐渐意识到钟离城可能打不下来。

　　“嗯！”

　　曹丕微微颔首，满意说道：“卫卿之言有理，今钟离仅差些许可破，岂能轻易放弃。宜当让曹扬州率兵围取钟离，而后限以日期。”

　　“陛下，今下欲再取钟离，不如择选他将为主，而令曹扬州为辅，以求尽快破城。”鲍勋建议道。

　　“不可！”

　　卫臻朝曹丕拱手，说道：“陛下，今曹扬州虽有过失，但其围钟离已有多时，熟悉贼寇徐盛用兵之法。今轻改选他人为将，恐反而不利军事。”

　　鲍勋略有不满意，说道：“陛下，曹扬州虽有谋略，但与水贼交战以来，用兵多有失误。今中徐盛奸计，当为示警我军之兆，宜更换大将，而后让曹扬州为副。”

　　曹丕捋须而深思，更换淮南主将，他确有念头。

　　他之所以用曹休接替曹仁，除了曹休是宗室之外，且曹休与他关系甚好。故而他想培养曹休，或是给曹休刷战功。今曹休中计而错失破城良机，已是让他多有失望。

　　但如卫臻所说一样，轻易更替大将，必然会耽搁时间，或许不如曹休。若更替大将，除了骠骑将军曹洪外，别无其余宗将可任。然骠骑将军曹洪，因早年借钱之事，曹丕心中有些厌恶。

　　犹豫良久，曹丕决定再给曹休一次机会，说道：“且先如卫卿所言，予曹扬州半月时间，令其破城。半月之后，若钟离城未破，由卫卿渡淮抵军，了解钟离形势，而后再决之。”

　　说着，曹丕看向孙资，说道：“让曹扬州勿要辜负朕之希望！”

　　“诺！”

　　(本章完)

第589章 联名弹劾

　　自曹丕给了曹休半个月的期限下，曹休为了雪耻，不顾帐下军士的怨念，抓紧时间围攻钟离城。

　　钟离城内，有了徐盛的诈降，以及众人得知霍峻给予的期限，将士殊死而战。

　　最惨烈的一日之内，汉魏两军交手十余次，钟离城日耗五万支箭。魏军死伤两三千人，终因夜幕降临而退。

　　半个月下来，钟离城中所屯近两百万支箭矢消耗殆尽，幸存将士尚剩两千人出头。

　　期间，徐盛见城中无箭矢可用，除了派人收集魏军射入城中的箭矢，还制作简陋的片箭。偶尔之时，徐盛虚张声势，佯装出城夜袭魏营，实际上却让假人魏箭。

　　几番操作下来，徐盛虽撑住曹休的猛攻，但钟离城已临近极限。

　　幸半月之期至，且连续下雨，曹休不得已稍缓兵势。卫臻奉曹丕之命渡淮，察淮南兵势。

　　卫臻先是至军营，发现兵将因久攻钟离不克，精神疲惫，士气低沉，加之可谓师老而兵疲。而后卫臻观钟离，却见钟离城郭虽多有残破，但汉军冒雨抢修城防，其守备甚严。

　　在深入了解淮南战事后，卫臻回到淮北，向曹丕细明形势。

　　卫臻认为今值正月，冬末春初，渐有雨水，不日春水将生。大军久攻力竭，师老兵疲，不宜再战，建议曹丕撤军。

　　曹休自是不愿撤军，满脑子里全是钟离城，为了破钟离以雪耻，向曹丕上疏请求继续作战。

　　奏疏中，曹休向曹丕请罪，表示自己辜负曹丕的期望，有违之前许诺之事。曹休分析当下形势，言钟离城箭矢渐尽，军士死伤过半，不日则能破城。今下之所以不可能克，多是因雨水问题而耽搁用兵。

　　然后曹休陈述利弊，言当下不仅魏军兵将疲惫，守城的徐盛更加撑不住。今仅若因些许困难便撤离钟离，此将前功尽弃，空损大将，且会白白死伤万余士兵。

　　最后，曹休向曹丕保证，希望延期到二月。如果二月还不能破钟离，他愿接受军法从事。

　　收到奏疏的曹丕，多有犹豫，向众人咨询兵事。

　　刘晔上疏言邵阳洲关键，如果邵阳洲上的浮桥被毁，从而导致南北断绝，恐淮南大军有险。

　　与刘晔意见相同者不少，或是建议撤军，或是建议围攻下邳。

　　曹丕心里有继续作战的念头，但面对众人的劝谏，曹丕却陷入犹豫当中，他不知是否继续作战。

　　魏军高层的犹豫不决，间接影响到军中，围攻钟离的进度慢了下来。

　　如此短暂且异常的变化，让屯驻下游的汉军敏锐察觉，俞韶速将情报送与蒋济，而蒋济则将消息告知陆逊。

　　盱台，汉军大寨。

　　中军大帐中，陆逊持卷而读书信，其神情怡然自在。

　　随着下雨多日，曹魏放缓钟离攻势，这让陆逊不像之前那么紧绷，心情多有放松。

　　陆逊看到诸葛亮征讨南蛮迅速，不禁感叹道：“葛相出征南中，大破高定而后斩之，今已兵入益州郡，不日将平南中，此何其速矣！”

　　诸葛亮从秋冬从成都出征，一路上几乎无所不克，轻松斩杀了作乱的高定，而后采纳霍峻的建议，自己率大军兵入益州郡，与诸军汇合滇池。留王平至越嶲郡，平定剩余的蛮部。

　　就在陆逊感叹诸葛亮进军迅速时，蒋济趋步入帐，说道：“陆车骑，魏军营中异动，我军宜当注意。”

　　陆逊起身迎接蒋济，问道：“不知有何异事？”

　　蒋济坐到对榻，说道：“据斥候言，使者往来南北不绝，魏军攻势渐缓，营中兵将人心散漫。如以此而观之，济恐～”

　　不待蒋济说完，陆逊则是反应过来，说道：“子通可是恐曹丕有撤军之念？”

　　“正是！”

　　蒋济点了点头，说道：“魏军攻势减缓，人心涣散，或有撤军之兆；使者往来南北，或是为征求撤军之意见。”

　　说着，蒋济略有忧虑，说道：“今下大司马尚在武汉，若曹丕此时撤军，我军谋划恐将功亏一篑。”

　　闻言，陆逊心中渐生烦躁，起身在大帐中来回踱步。

　　当下正进入关键时刻，如果在这节骨眼上曹丕下令撤军，他们欲行歼灭战的构思将彻底化为泡影。

　　望着陆逊踱步的身影，蒋济建议道：“如魏军撤军，大司马兵未至，我军不如率军追之。虽不能大有斩获，但却有退敌之功。”

　　陆逊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问道：“子通，当下派军出击魏军如何？”

　　“嗯？”

　　蒋济先是疑虑片刻，而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压低声音问道：“车骑将军莫非欲佯败魏军，大涨魏军士气，而令其有久战之念！”

　　“然也！”

　　陆逊眉头微蹙，说道：“今魏军之所以有撤军之念，皆因南征多日，苦无战果，师老兵疲之下，而生退军之念。如我军被魏军所败，贼军士气大涨，或许能令其久留，以待破敌良机。”

　　“若魏军得胜之后，仍有撤军之念，那当如何是好？”蒋济问道。

　　陆逊叹了口气，说道：“如曹丕仍有撤军之念，此当是天意尔！”

　　蒋济沉默半响，说道：“江淮兵精且少，不宜白送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