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汉武,子不类父? 第66节
以往朝堂议事,除非涉及到兵戈、军务,否则大将军一般不开口,而只要开了口,往往又有一锤定音的效果。
追根溯源。
还是卫青影响力太大。
他今天如果公开表示,支持盐铁专卖,朝堂上的武官有一半都得跟着走,剩下一半即使不支持,也不会再唱反调。
确实有利于皇帝要推行的政策。
然而。
皇帝不一定想看到这一幕……
就刘据这么多天的听政经历来看,他可以用四个字形容这对姐夫与小舅子的关系:
君臣和睦!
是的,就是君臣和睦。
皇帝老爹虽然有些腹黑,但奉行的也是帝王平衡之道,坐上了皇位,难免向着政治生物转变。
数千年来,凡是帝王,大多如此,不使手段才不正常。
而舅舅卫青呢。
堪称为人臣者之楷模,姐姐是皇后,自己是大将军,小外甥是太子,大外甥是军方新贵。
卫青却丝毫没有娇纵跋扈、逾矩越轨的行为,反而一直谦和、守礼。
在这大汉朝。
随便换一个外戚来,毒杀皇帝的梁冀、篡位的王莽,哪一个不是牛逼轰轰?
即使不举此类极端的例子,单单说近在眼前的田蚡,也是个一朝得志便尾巴翘上天的主!
敛财好色、排除异己、卖帝求荣,哪一个不是信手拈来?
与他们相比。
卫青真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小舅子!
刘据知道,其实皇帝更知道,所以议事结束后,皇帝又一次将大将军独自留下,边用膳、边商讨国事。
两人独处,就能畅所欲言。
探明态度也好,寻求支持也罢,皇帝都需要自己这位爱卿给些意见。
涉及国家大事,儿子也得靠边站。
用膳没有太子的份儿,想吃,回太子宫自己造去……
且说。
刘据之前批判过差点跟皇帝学坏,并不意味着他不学了,而是要去其糟粕。
用人治世方面,刘彻很有一套。
他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必须得承认的是,能称为武帝的男人,的确有种独属于自己的魅力。
今日。
刘据再一次从便宜老爹身上,学到了一项优良品质——未雨绸缪!
太子宫,后堂。
正值饭点,同坐的还有苏武、金日磾两人,这一招礼贤下士,可不是刘据跟皇帝老爹学的。
他本就不摆什么架子,太子宫又没个能和他一起吃饭的,每次孤零零,刘据索性将两人喊来一起。
凑个气氛,顺便……增进情谊!
一举两得嘛。
饭后。
苏武自去执勤,太子舍人与郎官职责相似,既负责太子宫宿卫,又兼文书、侍从之职。
堂内,刘据独留下金日磾,“听说你弟弟在跟宫中侍卫打听漯阴侯的事?”
冷不防听到这话,金日磾脸色一紧,眼神慌乱。
“殿下……”
“不必紧张。”刘据打断他,轻松道:“你想报杀父之仇,无人可以指摘,孤甚至能给你提供点帮助。”
金日磾此刻很迷糊。
自己要杀的浑邪王,如今可是朝廷的列侯,太子殿下竟然说要帮自己!?
刘据没管对方惊疑的眼神,自顾自说道:“我会跟魏胜打句招呼,伱从宫里支五十金,拿去用。”
“收买漯阴侯府的仆从、派人在府外监视,怎样都行,最近宫中跟你示好的人不少,有钱、又有人。”
“不难办吧?”
金日磾一时呆愣,没反应过来,“殿下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就是受了皇帝的绣衣使者启发……或者说,刺激!刘据决定培养一支眼线,未雨绸缪!
他没记错的话。
历史上那场巫蛊之祸里,就有绣衣使者的影子。
被动挨打不是刘据的性格,作为立志要顺利接班的太子,明面上的准备得有,暗地里……
你玩,我也玩!
不求像锦衣卫那样无孔不入,有粘杆处的七分火候,便足矣!
“孤准备培养一支细作、密探。”唯有两人的殿内,刘据看着金日磾,直言不讳道:
“先拿漯阴侯练练手,也看看你的能力,办好了,以后这份重任便交给你,将来你想报仇,也能来找孤!”
“可如果办岔了……”
不等刘据说完,金日磾已然单膝跪地,俯首低喝道:“殿下放心,绝不会出岔子!”
无论是他背负的仇恨,还是向上爬的野心,都不允许金日磾出半点差错。
从听到太子要培植细作那一刻起,这位匈奴小子便敏锐察觉到,自己翻身的机会到了!
只要抓住。
未来的他,就不用再围绕的马匹打转,而是成为太子真正的心腹!
元狩二年的这个冬天,气温很低,有的人心很热。
九月匆匆的过。
十月来。
随之,也迎来了元狩三年……
始皇帝统一六国后,以孟冬之月为正月,也就是十月,为每年的第一个月。
而后世人熟悉的以孟春之月为岁首,要等到太初元年,武帝颁行《太初历》才会有。
现如今。
十月便是元狩三年的第一个月。
这个月份很热闹,因为各地诸侯王要来长安朝见皇帝,而朝见次数、时间,都有严格礼制。
第一次。
诸侯王刚到京城时,入宫觐见,称为‘小见’。
也是在此次私人会面中,皇帝向每一位叔伯兄弟们传达了他的问候——朕有件好东西呦!
随后。
正月初一,无论心里怎么妈卖批,但表面上,诸侯王们尽皆捧着白纸、摆上玉璧,向皇帝贺正月。
这个步骤,称为‘法见’。
三天后。
皇帝为他们设酒宴,席间会赏赐诸侯王财物,只是以朝廷现在的境况,刘彻也就意思意思。
再过两天。
诸侯王们又一次入宫,再次‘小见’,这日便是辞别。
等走完了整个流程,没有一个诸侯王愿意在京师多待一天,基本上都是出了未央宫,直接出长安城!
皇室宗亲们怎么痛骂皇帝厚颜无耻,皇帝又是怎么无所谓的,先放放。
白纸已经捞过一波,轮到太子的黄纸了。
以前刘据对钱财不甚在意,因为他不缺钱、也没处花钱呐,但现在,他必须认错,是自己年轻了。
肤浅了!
培养情报组织完全就是个吞金兽!
总之,太子在纸张的宣发工作上,投入了很大精力,将东方朔、司马相如都请到了太子宫。
本来打算润笔费给多点,请两位辞赋大家好好夸一夸纸张,嘿,没曾想两人分文不要,把纸张夸的天花乱坠。
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
东方朔如此作态可以理解,一来,他性格就那样,二来,与太子关系不同。
可司马相如……
就在刘据以为,是自己发明的纸张,打动了这位不喜俗物、一心辞赋的大文学家,令其望洋生叹、佩服万分、深感文道昌盛即将来临时!
现实却是,刘据又肤浅了。
实际生活中哪有那么多淡泊名利、不惹红尘之人,更普遍、或者绝大多数的,还是俗人。
司马相如同样如此。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司马大家不求润笔费,他求一个消息——朝廷到底会不会盐铁专卖!
第64章 山不来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