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机南北朝 第332节
这些人只是个人勇武,在战略上毫无眼光可言。
但是唯有一个高欢,能够从全局上考虑战场,才能算是领悟了兵法的人。
在宇文泰看来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那么多世代为将的豪帅家族,为什么高欢一个小小的赘婿函使,能有这样毒辣的战略眼光。
难道是因为他曾经和苏泽交往?在苏泽身边开了眼界?
宇文泰想起了那个曾经威震六镇的身影,这么多年过去了,宇文泰唯一敬佩的将领就是苏泽了。
此人当真是将兵法用到了极致,远非河东这些人能比的。
只可惜苏泽在西北,距离自己这里十万八千里,而自己阿爷已经选择了投靠葛荣,宇文泰是没办法投靠苏泽了。
接下来的日子,葛荣开始整顿军队,亲自领著大军向灵丘方向而去。
——
北魏这边大军开拔,路上却十分的不顺利。
首先还是粮草。
地图上看,从平城到灵丘其实也不远,这条路是太行八陉之一,道路崎岖难行,要将粮食运送前线,就要征发大量的民夫。
这也是为什么元深不敢决断的原因,官军的粮草也实在是不多了。
去年的蝗灾,加上平定第一次六镇之乱的开销,北魏朝堂已经接近于破产。
但是胡太后重新掌握权力后,又开始大兴土木,为了感谢佛祖帮助她重新夺权,胡太后在永宁寺造大佛像,还要重新建造木塔金瓶。
洛阳公卿的开销依然奢靡,但是等到朝堂要筹措军费的时候,一个个又都哭穷。
元深征发了大量的民夫,总算是将粮食和甲仗运到了灵丘,又被监军催促著进军。
元深无奈之下,只能在士兵的怨声载道中,下令进攻了附近几座城池,暂时堵上了监军的嘴。
监军见到旗开得胜,立刻向朝堂报捷表功。
但是元深却没有因为这些战果而高兴。
对于起义军这种对手,几座城池的丢失根本不是什么重大的失败。
反而对于官军来说,占领的城市要安抚豪族,还需要委任官吏,甚至还需要派兵驻守。
这都给官军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但是监军不知道这些,他因为元深的小胜利而疯狂给自己夸功,恨不得将仗说成是他指挥的。
葛荣在距离官军前线近百里的时候就停下了,然后就开始乱糟糟的安营扎寨,听到这个消息后,监军亲自赶往查看葛荣的营寨。
这名年轻的监军因为前几场胜仗有了新的想法:
以前不知道贼军如此的战力拉胯,看来这元深不肯进军,真的是有养寇自重的心思。
身为胡太后的亲信,这名年轻的监军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涌起的责任感掩盖了他想要尽快立功回朝的小心思,开始更疯狂的催促元深进军。
与此同时,五鹿的杨昱再次发威,再次击败了宇文肱的儿子宇文洛生,夺回了五鹿城,杨昱也给元深传递消息,让他也立刻出兵合击葛荣。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元深也只能发兵了,他集结了大军攻打叛军的营寨,仅仅三天后葛荣就败走,留下了空荡荡的营寨。
葛荣败退,监军又催促元深追击,但是元深此时已经没有粮食了。
正常士兵作战,只会携带三天的干粮。
所以历史上的大部分时期的仗,其实都打的很笨重,即使是骑兵作战也是如此。
历史上唯一两个打仗非常飘逸,动辄转战千里,长途奔袭作战的时期,分别是秦末和隋末。
项羽动辄奔袭背水决战,李世民更猛,动不动绕后奔袭。
原因都是这两个朝代都喜欢建造超级大的粮仓,给后来人制造了千载难逢的转进作战机会。
而北魏打仗就没有这样的条件了,而孝昌二年中,冀定瀛三州都已经被鲜于修礼和葛荣吃光了,就算是元深下令军队去附近抢劫,也抢劫不到粮食。
元深最后只能咬牙,将最后的粮食分发给士兵,又命令督粮官来回运送粮食,做出一副大军粮食充足的样子,然后让士兵带上粮食继续追击葛荣。
打到了这个地步,元深也只能赌了。
如果葛荣和自己决战,那粮食就不是问题了,如果葛荣拖著不和自己决战,只要能吓退他,自己也能撤兵返回灵丘。
但唯一输的选项,那就是葛荣不和自己决战,又缠著自己不让自己返回灵丘。
三选一,赢两个输一个,优势在我。
第344章 乱世打开
很显然,帐不是元深这么算的,当战争的胜负寄希望于对手菜上,这仗基本上已经输一半了。
战争局势的发展,也逐渐向著元深最担忧的方向而去。
孝昌三年,三月十日,元深追击葛荣三十里,葛荣大败,留下一大堆溃败的士兵后,继续向后撤退。
军营中,就如何处理这些被俘虏的叛军士卒,又爆发了激烈的讨论。
元深认为军中的粮食已经不够了,这些俘虏如果不给他们吃饭,他们肯定还是要叛乱的,所以元深说道:
“六镇屡次叛乱,死性不改,应该就地坑杀!”
那名年轻的监军却不这么认为,他抗议说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太后崇佛重道,坑杀俘虏的事情有伤阴德,我军乃是王师,又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元深一阵子无语,这么多的俘虏,又不能杀又不能放,难道带著他们去打仗?
裴衍在一旁打圆场说道:
“可大都督说的也没错,这些叛军是屡教不改的累犯,如果将他们释放恐怕还是要再叛的。”
监军说道:
“就不能将他们留在营中,看管起来吗?等到我军大胜回朝的时候,再将他们献俘给太后!”
元深有些无语,但是今天指挥打了一天仗,他也是实在没有精力继续和这监军扯皮了。
元深只能同意了监军的计划,将这些俘虏看管在军营,然后继续追著寻找葛荣的主力决战。
三月十二日,元深的斥候发现了葛荣后军的踪迹,他立刻亲自带领主力追击,再次击破葛荣的后军,再次俘获两千人。
可是这场胜利让元深更加忧虑了,这场战斗虽然同样是大胜,但是元深并没有发现葛荣主力的踪迹,这些被俘虏的士兵衣衫褴褛,与其说是叛军还不如说是乞丐。
可仗打到了这个份上,怎么打下去,已经不是元深能够把握的了。
古代打仗,没有无线电更没有卫星,
灵丘这个地方,地形复杂,河流纵横,有的部队渡过河之后就失去了联系,元深只能按照约定的进度进军,一直抵达下一个约定集结的城市,才能进行下一部分的操作。
如果跳出战场,事后盘点的时候,即使是最不懂军事的人,也能看出当局者指挥的问题。
葛荣在几次故意战败后,已经将元深的战线拉长了,葛荣的亲信则化妆潜伏在降卒当中,已经秘密集结准备起事了。
在元深看来,叛军战斗力低下,守不住城池也是正常的,自己一路追击,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什么时候追击是太深,身在战场上的人却很难看清。
此时元深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他前部因为叛军溃败不停的追击,已经距离元深的中军很远了。
而元深的后军则因为看管降卒,远远的落在了中军的后面,而且因为前方送来的降卒实在是太多了,营寨已经无法安置这些降卒,甚至后军的这点兵力都已经无法看管这些降卒了。
元深这个大都督,每日又要接触海量的信息,每天还要和监军扯皮,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悄然将领。
三月十七日,葛荣停止了撤退,而这个时候元深的大军已经被拉扯成了一条长龙。
三月十八日,后方看守降卒的军营中,流传起一则传言,说是官军缺粮,要宰杀降卒做肉,送到前线去。
这则消息自然是无稽之谈,但是很快在降卒中疯狂传播,引起了降卒的剧烈不满。
当年六镇人被朝堂出卖,卖到河东三州为奴的日子还在眼前,本身降卒就对官军缺乏基本的信任。
葛荣亲信的煽动下,元深的后方立刻出现暴乱,留守后军的裴衍虽然动作果断,立刻展开了镇压,但是降卒依然闹了起来,甚至断绝了前往前线的补给道路。
裴衍焦头烂额,立刻派人向元深急报,请求他退兵返回镇压。
而这时候,葛荣也抓住了机会,立刻进攻元深的前军。
冒进的前军突然遭遇了葛荣本部精锐的进攻,刚刚一接触就溃败了下来。
等到三月十九日的时候,元深得到的消息已经是这样了:
葛荣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大军大杀四方,溃败的前军连敌人有多少人,敌人的战略方向是哪里都搞不清楚,元深虽然在收拢前军,但是这些惊慌失措的前军溃卒,将不安的情绪蔓延到中军营地中。
而后方也失去了联系,最后一道消息就是裴衍送来的急报,说是后方安置降卒的营寨发生了营啸。
两面夹击下,一直高喊著要进军的监军也慌了神,他只能看向元深,希望元深能下个决策。
元深两眼看天,如今他还能下什么决断。
最糟糕的情况已经出现了,叛军的前期可能是炸败,也可能是真败,但是无论如何都是为了牵制消耗官军,吸引官军深入追击,拉长官军的补给战线。
元深抽出长剑站起来说道:
“本都督所带领的是我大魏最后的精锐,决不能折损在这里。”
“停止接受溃兵,立刻率领中军精锐后撤!”
监军欲言又止,他还在纠结这次战败的责任到底是谁来扛,就看到元深用剑指著他的脖子说道:
“将令已颁,违令者斩!”
这一年来,元深的须发都已经白了,甚至要比当年李崇看起来还要老。
没办法,打仗就是这么一件非常消耗体力和精力的事情,指挥大兵团作战的压力绝非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总而言之,军事家是一个极其消耗寿元和健康的职业,苏泽穿越前的历史上,国朝初立后的那种战争,国初的将星只有一人的身体还能担此大任,而那位意志如同钢铁一样的名将,在指挥那场战争的时候也病倒回国休养过。
其实如今元深也还不到四十岁,当他展露出将帅的气度后,那名监军不敢多言,只能默默的退下。
元深重新开始安排军队撤退,他将中军的大部分交给手下的副将,自己带领精锐断后。
三月二十日,葛荣引军来战,元深亲自指挥,击溃了葛荣的进攻。
三月二十一日,元深领兵后撤的时候,却等到后方主持军务的裴衍,当得到了后方降卒营啸,已经占领了灵丘城之后,元深身体晃了晃,差点从马上坠落下来。
此时官军已经折损了近半了。
元深摊开地图,最后对著裴衍说道:
“我们去五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