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机南北朝 第34节
陆征已经躲到了三个鲜卑兵的身后,他本来以为抬出郦道元这个河南府左令尹的命令,那些平日里簇拥在苏泽身边的汉人士卒就不敢动手了,却没想到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河南府令尹,而是只听从苏泽的命令。
郦公?刚刚那个中年朱衣官员就是郦道元?
大名鼎鼎的《水经注》作者,同时也协助孝文帝改革的汉臣之一,可为什么是河南府左令尹?
河南府是京畿府,设府尹一名,为正三品,又设左右令尹,协助府尹处理事务,为从三品。
之前刘贵不是说郦道元被李崇举荐,担任河南尹的吗?怎么变成了左令尹?
苏泽看向陆征,他知道这些国族虽然身份不一定高,但是现在距离孝文帝汉化改制还不到二十年,这些鲜卑羽林还能和高层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消息颇为灵通。
苏泽问道:“你说郦公出任河南府左令尹,那如今河南府尹是哪位重臣?”
陆征被苏泽的气势所震,将自己的消息和盘托出道:
“朝堂为了谁出任河南尹争论不止,最后国子监祭酒崔公提出意见,让郦公和臧署丞侯将军分别出任河南府左右令尹,让他们追查最近洛阳发生的命案,谁能更早破案谁就做河南府尹。”
原来如此,估计是朝堂迟迟决定不了河南尹的人选,所以崔光才进了这样的建议。
苏泽暗暗握紧拳头,侯刚正是他的杀父仇人,这种本能的仇恨几乎无法抑制,这让周围的气氛又冰冷了一些。
陆征还以为自己的回答没能让苏泽满意,全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些跟随苏泽的汉人羽林,不少也知道苏泽父亲的事情,杨宗甲和范大郎担忧的看向苏泽。
就在陆征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苏泽冷冷的说道:“以后上宫门轮值,国族汉族羽林都轮流来,值夜也是。”
陆征听到苏泽的条件,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苏泽干脆直接无视陆征,绕过三名鲜卑羽林,跟随著郦道元离开的方向而去。
郦道元在上任河南左令尹之前,向朝堂求了军令,从看守宫门的羽林虎贲中抽取精锐,协助他处理洛阳的命案。
近日来京师命案频发,先是金瓶刺驾的案件草草收尾,其中还有暗流密布。
又有龙华寺发生命案,一十一名挂单的游方僧人在僧舍中被杀,事后调查这伙被杀的僧人竟然和大乘教有关。
郦道元自己本身是河北范阳涿县人,知道大乘教在河北地区的传播非常迅猛,隐约已经有当年黄巾道的迹象。
冀州的官员也曾经上书,请求朝堂取缔大乘教,逮捕首领法庆。
但是由于胡太后崇佛,这些上书都没有得到理会,朝堂反而要求冀州官员不得苛责僧侣。
现在大乘教已经发展到洛阳,还潜藏在龙华寺中,这都让郦道元感觉到强烈的不安。
而他也和崔光谈论过永宁寺金瓶刺驾的案子,隐约也和大乘教的妖人有些关联。
可这样一群无法无天的妖人,却被人全灭在龙华寺内,而且从他们的伤口上看,这帮妖人都是被军用武器所杀。
除了这起案子之外,居住在四夷馆中的蠕蠕王阿那圭报案,说自己的扈从被人袭击,蠕蠕王准备在清河王入幕选锋的田猎大典上使用的猎隼被盗。
这个案子虽然不如前面两个案子重大,但是郦道元想到当日在李崇府上,李崇谈起对北方草原的看法,请求郦道元上书朝堂,千万不能派兵护送蠕蠕王北返。
如今朝堂上对于如何处置蠕蠕王也争论不休,一派就是李崇等人的意见,将蠕蠕王扣在洛阳四夷馆中,但是承认蠕蠕王的可汗之位,维持北地草原的分裂状态。
一派则是江阳王元乂为首的,他们认为蠕蠕王阿那圭是朝堂册封的可汗,对大魏极为恭顺。
柔然内乱,蠕蠕王出奔,作为宗主国,大魏应该帮助阿那圭夺回可汗之位,等阿那圭重新入主草原,一定会铭记大魏的恩情,向大魏称臣纳贡。
如何处置蠕蠕王,朝堂也没有定论,如今他的扈从被袭击,心爱的猎隼被盗,这案子发生在洛阳城内,自然也是河南府的事务。
郦道元不信任河南府的署吏和巡城尉,所以才提出抽调禁军协助他调查。
河南右令尹侯刚也是同样如此,他从羽林军中抽调旧部,撇开河南府和巡城尉,调查这几起案子。
郦道元在洛阳没有自己的班底,所以只能亲自挑选禁军。
等他挑选完毕,看向队伍中的苏泽,突然觉得有些眼熟,他询问了苏泽的姓名后,开口问道:“你家可是世代羽林?”
苏泽叉手说道:“家父曾经担任过羽林郎。”
郦道元这才确认,如今这个年轻人就是当年那个羽林郎的儿子。
当年郦道元担任散骑常侍,追随孝文帝在禁中筹谋汉化改革,而苏泽的父亲也被孝文帝简拔,担任羽林郎值守禁中。
两人虽然没有交情,但是看著苏泽和父亲相似的脸庞,郦道元也想起了往昔岁月。
他收起念头向苏泽问道:“你可识字?”
苏泽说道:“回左令,属下识字。”
郦道元满意的说道:“即日起你就是队主,身后这些人都受你节制,现在随我去河南府,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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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两起命案(4k,求追读)
河南府的衙门并不在宫墙内,作为负责京畿治安的地方部门,河南府设置在宣范坊内,这是位于洛阳中轴线东侧的一个大坊,而近乎半个宣范坊都是河南府衙门。
见到如此庞大的府衙,苏泽才明白为何世人都称呼河南尹为大府,这座巨大的府衙统筹调动的人员,根本不是普通地方府尹刺史能够比的。
如今河南府府尹空缺,左令尹郦道元,右令尹侯刚。
当年侯刚担任卫尉卿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府内办公,也因此将他的私宅建造得非常巨大。
所以这一次被授予右令尹,侯刚也干脆不来河南府办公,将府衙“让”给了郦道元。
郦道元当然知道侯刚并不是安的好心,朝堂同时设左右令尹,就是让两人互相竞争的,这河南府衙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像这种人数众多的衙门,本身内部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游戏守则,不是一个空降的重臣就能轻易掌控的。
河南府内,对照尚书省设立了二十六功曹,分别对应整个河南府衙内部的考功奖惩、租调征收、京畿治安、酒税市税征课、漕运清淤、道路维护、城郭营建等方方面面的工作。
除了这些功曹之外,河南府还统领洛阳城门尉,这是负责洛阳城外围城墙门禁防御的部门,也负责宵禁和巡城治安工作。
二十六功曹各有主官,城门尉又分东西南北四门设置校尉府,分别在四个城门都有衙门。
这样庞大的一个部门,内部必然是腐败丛生的,各种地头蛇盘踞其中。
别说依靠他们查案子了,他们只要不扯后腿就不错了。
郦道元有过州刺史的做官经历,他本人也是从散骑常侍起家,很早就进入门下省工作,很了解其中的关节。
朝堂对于他们这两个令尹的要求就是破案,尽快平息洛阳城内的命案,拔除威胁洛阳治安的威胁。
侯刚干脆不来河南府,就是准备将精力全部放在查案子上。
但是郦道元并没有侯刚那么大的宅子,他在洛阳也没有亲信,最后也还只能依靠洛阳府。
苏泽也没有见过这样庞大的官署,北魏距离现代太远了,这些建筑早就已经消失在战火中了。
占据了半个宣范坊的洛阳府内,竟然还有一条专门提供驴车行走的“驰道”,府内的竹简和帛书,都要用驴车运送,才能在各个功曹之内流转。
除此之外整个河南府内办公的大小官吏达到了大几百人,沿著府衙还修建了属于他们的宿舍。
此外作为维持京畿治安的重地,河南府还有一支人数百人的著甲卫队,府内修建了角楼,手持弓箭的射手登高警戒,甚至府衙内部还有专门防止攻城的军事设施。
洛阳的里坊结构,每一座里坊锁上坊门就是一个有独立城墙的小型城市,而河南府更是一座精密的堡垒。
郦道元一返回河南府,就有功曹用驴车运来了大量的竹简。
这些都是各功曹需要郦道元这个左令尹来裁决的公务,苏泽看著郦道元处理竹简,终于明白了这年头处理文书工作是个彻彻底底的体力活儿。
历史上勤政的秦始皇每日处理竹简的计量单位是“石”,这是一个重量单位,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这些竹简当然不需要秦始皇亲自搬运,但是展开收起这些竹简都是一件体力活。
除此之外,在竹简上批改需要用“刀笔”,就是一把锋锐的小刀。
刀笔可以削去竹简上的字,功能差不多等于橡皮擦,勘误批注的字有时候还需要先用刀笔刻在竹简上,再用毛笔描红。
苏泽这批被抽调的禁军,另外一项任务就是保护郦道元的安全。
包括苏泽在内的几名羽林虎贲,被郦道元带进了处理公务的明堂,站在堂内戒备。
郦道元批示公务的时候,使用刀笔批改修注,仅仅不到半个时辰,郦道元的额头就冒出汗水,堆积成小山一样的竹简才算是批完了。
这时候又有佐吏呈上帛书,逐渐是河南府内自己流转归档的公务,需要和其他衙门流转的公务需要写在帛书上。
帛书就是可以书写的绢帛,这些就需要郦道元使用毛笔书写了,比如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的作品,就是写在帛书上的。
商店能不能买到《兰亭集序》呢?苏泽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他看著郦道元三下五除二的将帛书上的公务处理完毕,又盖上了自己的金印,那些围著他的吏员才纷纷扛著竹简和帛书退出了公堂。
对,是扛著,苏泽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时代的官员都能文能武,没个好身体还真扛不动这些竹简。
处理完毕河南府的日常公务,郦道元才有空处理洛阳城内的案子。
只看到又有吏员推上来一个巨大的洛阳城微缩比例的木质沙盘,郦道元对左右的亲信说道:
“为了探查这次洛阳城内的命案,这是我专门向秘书监要来的‘洛阳堪舆图’。”
“此乃皇家器物,是当年孝文皇帝营造洛阳城的时候,召集将作监的大匠制作的,每一块都是按照洛阳里坊缩小复制的。”
“此物乃朝堂机密重器,以后只能在这间公堂查看。”
说起来是图,其实这是一个个代表了洛阳里坊的木质沙盘模型,工匠利用榫卯结构将这些沙盘模型一个个拼接起来,一座洛阳的微缩比例模型出现在众人眼前。
苏泽默默打开了系统的地图,将这块木质沙盘和系统的洛阳地图比较,两者竟然相差无几,苏泽不由感慨洛阳工匠的心灵手巧。
郦道元走到木质沙盘前,沙盘的正中地区是留白的,这里是洛阳皇宫区域,皇宫地理布防是机密,自然不可能制作成沙盘。
郦道元首先将一枚红色旗帜放在龙华寺的位置上,对著左右说道:“龙华寺被杀的大乘教妖人共有十一人,是一年前就挂单到龙华寺的,根据龙华寺僧人的证词,原本这伙僧人的首领并不是这次被杀的惠晖,而是一名法号法愿的和尚。”
“但是这个法愿和尚在半月前就离开了龙华寺,本府已经命令巡城尉搜拿法愿这个妖人头目了。”
“大乘教妖人几个妖人被杀,本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些妖人都是被军械所杀,刺杀者其疾如风,在龙华寺护寺棍僧和隔壁堆场曹兵闻讯赶到之前,就全歼了所有妖人。”
“非是百战精锐之士不能为也。”
说完了龙华寺的案件,郦道元又说道:
“四夷馆内蠕蠕王侍从被袭的案子,虽然死者只有两名,都是蠕蠕王的亲近随侍,不如龙华寺命案血腥凶殘。”
“但四夷馆乃是我大魏招待四夷宾客的地方,此事大大损伤了我大魏威严,蠕蠕王也借此向朝堂施压,让朝堂陷入到被动中。”
“四夷馆戒备森严,日夜都有羽林虎贲值守,歹人还能潜入四夷馆作案,和龙华寺命案一样,这起案子都让朝堂不安。”
郦道元指著桌子上的竹简,对左右说道:“案子的记录都在竹简上,尔等看完之后和本府谈谈,各自有什么想法。”
郦道元的亲信连忙捡起桌子上的竹简翻看起来。
郦道元交代完亲信,又站起来对著苏泽等人说道:
“你们都是羽林军,居住在建阳里吧?建阳里距离龙华寺和四夷馆不远,命案前后可有什么异常?”
郦道元看向苏泽,苏泽平静的说道:“回令尹,属下除了值夜的时候,晚上到家都会早早睡下,未听说有什么异常。”
剩下的几名禁军士兵也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郦道元也曾经亲自询问过附近几座里坊的里正,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询问苏泽等人,不过是随口一问,来缓解明堂内焦躁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