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息怒 第395节
淮北军严禁军士参与民间斗殴,一经发现,至少一顿军棍。
一来,军中袍泽自带抱团属性,再者拳头远比百姓重的多,容易出事。
二来,若无目击证人,冲突双方大概率各执一词,无从判断到底怨谁,军中也不可能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去调查真相,所以用严厉军法禁止便成了成本最低的方法。
所以,当史小五被人带来节帅衙门时,料定今日之事没好果子吃。
“侯爷,我自去锦衣所领军棍便好,怎还惊动你了?”
值房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史小五嬉皮笑脸道。
“贺指挥使果真打人不疼么?”
“自然是疼的。”
“那你还敢违反军纪?”
“嘿,若任由那些腌臜货调戏咱蔡州女子无人拦阻,他们还以为咱蔡州男儿都是没卵子的缩头乌龟哩。老.属下看不惯,打几棍也值当。嘿嘿。”
“还笑?知道你今日打的是何人么?”
“原本不知晓,后来听那人说是东京来的甚臜鸟寻访使。”
“打了朝廷使者,你不怕?”
“有甚好怕?朝廷使者比我多了个卵子么?”
史小五是兄弟几人中最为桀骜,几句交谈下来,不自觉便露出了匪气。
但陈初于他而言,不但是效力的对象,也是母亲和幺弟的救命恩人,猜测今日之事或许给侯爷招惹了麻烦,不由道:“侯爷莫为难,属下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使者要杀要剐,随便他”
“改了你那一身匪气!”
陈初没好气的瞪了史小五一眼,随后却摆摆手,道:“去吧,去官衙客房吃酒去吧,晚上在这里住一宿。明日若锦衣所寻上你,你便说今日整日都待在我这里吃酒,若没人寻你,明日便回宁江军.”
“呃”
抱着吃顿挂落准备的史小五迷茫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侯爷这是要替他做伪证啊!
若‘今日整日在节帅衙门吃酒’,那新生纺场外斗殴的人自然不会是他了.
“侯爷,今日午时看到属下的人不算少,贺指挥使的人应该很轻易就能打听到”
史小五倒不怕吃军棍,反而担心这么做太容易露馅,会让陈初跟着丢人。
这次不等陈初自己开口,一旁的毛蛋却道:“史队将,贺指挥使大,还是侯爷大?”
“自然是侯爷大.”回答毛蛋的同时,史小五也想明白了。
是啊,若是侯爷肯说一句‘他今日一直在我这里’,便是贺北有再多证据证明史小五参与了斗殴也只能装聋作哑了。
不然,他还敢连侯爷也一并查了不成?
路安侯如此回护,史小五自是感动,却依旧嬉笑道:“侯爷,属下皮糙肉厚,挨上几军棍也无碍。”
陈初却道:“若你和普通百姓斗殴,自然少不了一顿军法。但今日这几人,确实该打。就像你方才所言,咱蔡州女子当街被欺,若无人敢仗义出手,他们还以为咱蔡州男儿都是没卵子的怂货呢!”
申时初。
史小五已被安置妥当。
书房内,陈初从如山一般的案牍后抬起头,头疼的抓了抓头皮。
自从唐敬安外放,陈初的文字工作量增加了许多倍。
如今就算有猫儿和蔡婳帮他分担商事、农垦,但仅仅三府军事也能将人累的够呛。
平日每军交来的公文涉及屯田、奖惩、任免、调用等等,不说批复,只每天看完都要花费大量时间。
且彭二、吴奎、江树全等各军指挥使文化程度有限,呈上来的公文做不到言简意赅,不但啰嗦,还常有错别字,看的人胃疼。
可限于当今交通条件,陈初不可能每日巡查各军,公文便成了了解军情的必要途径,不得不看。
就像眼下,寿州交来的今春开荒进展报告中,却没有附上各县可耕作面积,致使陈初看的一头雾水,没法做到心里有数。
但寿州可耕作面积,明明去年已完成了摸底调查。
陈初只得起身在靠墙摆了两列的案牍架上翻找起来。
俄顷,毛蛋忽然入内,“侯爷.”
“毛蛋,去年寿州府的屯田调查报告放哪儿了?我明明记得以前敬安整理到了这案牍架上了,怎么找不到了?”
陈初一边翻找一边问道。
“啊”
从来没有管理过文公的毛蛋哪里知道甚的调查报告,只得老老实实回道:“侯爷,我没见过啊。”
问了也白问。
“怎了?有事么?”陈初又问。
“哦,陈小娘子来了.”
“阿瑜?”
“嗯,要请进来么?”
“带过来吧。”
虽然节帅官衙和蔡州府衙只一墙之隔,但陈瑾瑜亲自找过来,却是头一回。
片刻后,毛蛋带着陈瑾瑜走了进来。
今日阿瑜穿了身鹅黄色齐胸襦裙,内里的米白色抹胸露的恰如其分。
垂在耳畔的青丝用彩绦结了左右两条小辫,手里拎着一只布艺嵌白狐绒的包包。
含珠唇上轻涂口脂,红润润、亮莹莹。
这身打扮和她平日穿着有所差异,既有古灵精怪的少女感,又添了几分含蓄的性感韵致
恰如一株带露荷花,含苞待放。
陈初的目光不由多停留了两息,这才笑道:“阿瑜,有事么?”
“叔叔~”
陈瑾瑜先朝陈初甜甜一笑,再屈身见礼,然后道:“前几日,阿瑜无意间听爹爹和二叔讲起,唐先生去了路安县后,叔叔这里无人帮整理案牍文书。恰好今日报馆无事,阿瑜下值回家时想起此事,便来看看叔叔要不要阿瑜帮忙”
哎哟,这不是正瞌睡呢有人送枕头来了么。
动手前,陈瑾瑜很有分寸的问了一句,“叔叔,若有机要,还请提前告知阿瑜呢。免得阿瑜不小心窥见不能看的机密,被叔叔以军法治罪.”
治罪?
一句说笑,陈初却不知怎地想起了蔡婳打造的那对精巧铜镣铐.
自顾笑了一笑,陈初道:“无碍,没甚见不得人的。”
真正的机要文书,都在侯府书房。
这边的案牍文书,虽重要,但阿瑜不管是作为陈景彦的女儿、还是论和陈初的私交,都不担心被她看了去。
陈瑾瑜浅浅一笑,招牌小酒窝盛满了西窗映进来的熏熏日光。
似乎早有准备,陈瑾瑜打开手包,拿出干活用的缚膊,优雅的在腰间颈后系好,先从乱糟糟的案牍架下手了。
陈初的目光在窈窕背影上驻留片刻,随即笑笑,转头继续查阅各军报告。
一时间,屋内只剩了轻微的书页翻动声。
春日午后,暖阳遍洒。
陈瑾瑜踮脚在书架前整理,陈初坐于书案后埋首案牍。
颇有点红袖添香的意味。
只可惜,这份安详并未持续太久。
平时挺有眼色的毛蛋又一次闯了进来。
“怎了?”陈初奇怪道。
毛蛋回话前,却奇怪地看了正在忙碌的陈瑾瑜一眼,低声道:“东家,陈同知来了.”
“.”
“.”
陈景彦来节帅衙门不稀奇,毕竟他经常过来串门。
巧的是阿瑜刚好在这儿
陈初下意识看向了陈瑾瑜,后者刚好也愕然转过头来。
只一眼,陈初便看出陈瑾瑜并不知道爹爹为何突然来了节帅衙门。
其实吧,光天化日,两人清清白白,啥都没做。
陈瑾瑜却没来由一阵紧张心虚。
“辛苦阿瑜了,我先去前头看看”
陈初撂下这么一句,起身去了前头值房。
不知为何,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想到一起过去.
小半时辰前,陈景彦差人去报馆找女儿回家,却听报馆同僚说她方才已提前下值,前去拜会闺友了。
陈景彦没能第一时间和女儿分享自己方才的意气风发,便颠颠赶来了隔壁。
节帅衙门值房。
陈景彦义正言辞的讲述了自己如何驳斥夏志忠,着重强调了那句‘本官只对数十万父老负责’。
陈初能说啥,夸呗、捧呗!
往死里夸!
直把陈景彦捧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心中直道:以前怎没发现老五这般会说话哩!
随后,陈景彦又将自己掌握的情况细细讲给了陈初,“大皇子刘麟为向金国表忠,格外重视此次寻芳,据说这夏志忠便出身刘麟属下,五弟需小心应对”
与此同时,仅仅几百步外的府衙官舍四季园偏厅。
孙昌浩屏退了所有丫鬟小厮,厅内只余他、吴逸繁、夏志忠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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