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息怒 第608节
来人名叫段维忠,一见面便恭敬道:“今早王爷出征,带走了原有驻军大部,如今防区刚刚交接,李大档头同秦团长正在秘密抓捕潜伏于城内的黄龙府密谍,公务当前,李大档头无法亲来面见蔡娘娘,还请娘娘原谅则个。”
蔡婳抿了口茶,表情平淡,她自然清楚李科在忌惮什么,却也未曾动气人嘛,趋利避害是为天性。
只淡淡问了一句,“王爷此次出征,除了咱们淮北军,还从南京带了哪些人?”
“都统郭安率两镇马步军同行,上月随金帝从榆州来南京的数百合札亲军也跟着王爷离了南京。”
“哦?”
蔡婳眯了狭长媚目,脱口道:“金帝这帮亲军如此听咱的话?”
当初金帝南狩,带了两千合札亲军,从榆州来南京时,大部留在了榆州准备抵抗完颜亮。
可这次仅有的数百合札亲军也离了南京.他们是傻的么?
即便亲军统领驮满赤古已死,可中下级军官但凡有脑子,也不可能全部离开金帝、将后者留给满城汉军啊!
段维忠却道:“如今金帝整日昏沉不醒,合札亲军只得听命于太子完颜安,此次合札亲军随楚王出征的命令,正是太子亲口旨意”
“哦?你们军统好手段呀!”蔡婳赞道。
段维忠却望着地面,小心翼翼道:“太子之所以能任由我军心意调动金军,皆因柴昭容今早,王爷出征,柴昭容带着太子亲自出城相送,一举打破了金帝、太子被我军圈禁的消息,可使南京路其余州府金国旧臣安心.”
蔡婳闻言,放下茶盏,认真打量段维忠一番,忽而娇媚一笑,“段段维忠是吧,原来你是来做说客的呀?”
这口吻听不出任何恼怒之意,段维忠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以额触地,“在下不敢。李大档头以及下官对王爷、对娘娘绝无二心。但金国太子乃一无知稚童,有柴昭容在,确实利于我淮北掌控金国南京、中京两路.”
这话基本上说出了军统内部的真实想法,眼下金帝不能理事,太子便成了那个最合适的淮北传声筒。
目前淮北虽然基本上掌握金帝印绶,可自行以金帝名义颁布旨意,但总有些场合需要他们父子中的一位亲自露面才好。
就比如今日出征送行燕云等地,民族复杂,便是当地汉人也为没有多少民族认同感。
河北一战后,齐金已成事实上的敌国,而今却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两国联手抵抗海陵王.自是有许多当地官员转不过来这个弯。
眼下又和完颜亮开战在即,来不及重新大面积任免当地官员,以免动乱。
这种情况下,太子今早能亲自送多族联军出征,就成了最好的定心丸.
而小孩子最难搞,柴昭容正是利用了近来兵荒马乱的时机,对金国太子做了一定的感情投资,让完颜安对她有了心理依赖。
齐国这才通过她掌控完颜安,用几乎为零的代价稳定了南京、中京两路。
军统的人做事,只看重对淮北有利的现实考量,自是愿意维持当下脆弱平衡。
蔡婳沉默许久,却还是幽幽道:“段维忠,你想法子将人给我带过来。”
“娘娘!”段维忠抬起头,一脸为难。
如今整个南京皇城尽数在淮北之手,他也没用‘皇城守卫森严,带不出来’的理由搪塞,只道:“娘娘,以大事为重啊!”
蔡婳却摆摆手,“放心,今日我不杀她!至少,我杀她时不牵连你们军统吃王爷挂落。去吧,你若不信我,便去找李科,将我原话说与他听”
段维忠只得退了出去,此事他不敢做主,还是要问过李科再做定夺。
他前脚一走,蔡婳便揉了揉脑门,嘱咐道:“茹儿,去抓副药来了”
申时,柴圆仪被一顶小轿接出了宫。
据来人讲,是父皇那边来了人。
有了榆州被所谓父皇手书坑过一回的经历,柴圆仪自然不敢再轻信来人,可信不信,她都得去.
如今整個皇城都尽在淮北掌控,她哪里有拒绝的权力。
这本就是她自己选的路,硬着头皮也得走下去。
不过,好歹和那齐国大王有了数晚鱼水之情,柴圆仪觉着应该无人敢害自己。
棋局凶险,身为一名想要努力翻身变作棋手的棋子,这也是她如今唯一的底气了。
申时一刻,轿子被抬进了一座小院后,院门‘吱嘎’一声闭合。
“昭容!”
轿外马上响起了黛蕊明显紧张起来的低唤,也好似在提醒。
轿内柴圆仪看不清外间情况,反正来都来了,干脆心一横,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只见,不大的院落内,分两排站了五六名健妇。
正对轿门的堂屋内,上首坐了一名一身红衣的女子,一旁的小灶上放着一支药锅,咕嘟着水汽。
柴圆仪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紧闭的院门旁,同样站了人。
刚才抬轿的轿夫已不知跑到了何处.
柴圆仪稍一思忖,迈步走了进来。
黛蕊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柴圆仪却深吸一口气,给了前者一个万事小心的眼神。
屋内外明暗光线的转换,让她一时看不清屋内红衣女子的模样,却先听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你,便是完颜亶的宠妃柴昭容?”
柴圆仪闻言,垂了眸子,先盈盈一拜,才道:“民女柴圆仪,不知堂上夫人是何方神圣?”
柴圆仪进了南京后,面对齐国人,始终自称民女。
这是既不想承认自己金国‘昭容’的身份,也不想在对方面前提及自己周国皇女的身份,以免令齐人生厌。
上首的蔡婳,先在鼻前挥了挥手,好驱散满堂浓郁药味,随后才笑眯眯道:“我呀,是来南京寻夫君的,我夫君姓陈,淮北人氏,生的俊朗不凡,极讨女儿家喜欢。柴昭容,可见过他?”
站在一旁搀着柴圆仪的黛蕊不由心里一沉.原来是楚王夫人来了!男子争斗,尚讲究个利益得失,但女子害人,仅仅一个‘厌恶’就够了!
眼前这情形,不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么!
那边,小灶上熬煮的药似乎是好了,茹儿上前掀开盖子看了看,随后,将一碗浓黑药汁滤进了碗里。
柴圆仪仿佛没看见这一幕似得,只稍一犹豫,便款款跪了下来,唤道:“民女,见过王妃”
嗯,以她的视角看来,对方拥有如此强大的气场,肯定是正室大妇来着。
蔡婳嘻嘻一笑,也不否认,就那么静静在椅上坐了,再不吭声。
只等了盏茶工夫,才忽然开口道:“茹儿,药汁不烫了吧?该能入口了吧?”
茹儿用手背贴着药碗试了试温度,回道:“能入口了。”
“嗯。伺候柴昭容饮药”
“.”
一听这个,同样跪在地上的黛蕊吓的赶紧扑在了柴圆仪的身上,喊道:“求王妃放过,求王妃放过!”
一旁的健妇却不管那么多,一人上前像提溜小鸡似的将黛蕊扯开,另一人从后擒了柴圆仪的双臂,再有一人捏着柴圆仪的下巴,就要将汤药灌下去。
柴圆仪自是疯狂挣扎,但她那气力,当然比不过健妇,眼瞧汤药端近,柴圆仪心下发狠,一偏头狠狠咬在了健妇虎口之上。
健妇吃疼,叫了一声下意识撒开了手。
被反擒了双臂的柴圆仪,这才有了开口机会,忙喊道:“王妃!你想让王爷失信于天下么!”
正玩味看着眼前一幕的蔡婳,抬手阻止了另一名上前的健妇,笑道:“此话怎讲?”
柴圆仪抓紧时间道:“自榆州起,民女便竭力配合你齐国起事,这才使得完颜亶自斩臂膀驮满赤古!抵达南京后,宫内一切安排,我同样听命于齐国!如今,飞鸟未尽、狡兔未死,王妃便要藏良弓、烹走狗!王妃杀我,确实易如反掌,但此后,王爷还如何收服金国万千汉臣!”
“.”
蔡婳甚少有嘴上说不过别人的时候,此刻却反驳不来了。
可三娘子是谁?
道理论不过,咱可以不讲理嘛!
只听她道:“咦,这小嘴叭叭的真能说。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
黛蕊闻言,以为柳暗花明之时,却见那‘王妃’邪性的笑了笑,又道:“但你睡了我男人茹儿,灌药吧。”
“.”
黛蕊大愕之后,紧接大惧,即便被反擒双臂,却猛地朝地面青砖叩起了头,“王妃饶了十七姐儿吧,求王妃开恩.奴婢愿替十七姐儿饮了此毒,奴婢来喝.求王妃开恩.”
额头触地的咚咚声夹杂着黛蕊的哭喊,分外凄凉。
片刻间,不住磕头的黛蕊,额头上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愿代主死,如此忠仆,确实令人动容。
像小鸡仔似被擒着双臂的柴圆仪侧头看了黛蕊一眼,往常惯于表演的眼泪,这回是真的没忍住,滚滚而下。
便是端着药汁的茹儿,上前的脚步也迟疑了起来,回头看了蔡婳一眼。
蔡婳沉默几息,忽道:“你俩哭个屁,这又不是毒药!这是避子汤!”
“.”
场间一滞。
避子汤,算是当下事后紧急避孕的手段此刻蔡婳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柴圆仪当下有用,杀不得。
但绝不可使她怀了陈家子嗣,那就真的麻烦了。
黛蕊的哭声只停了一瞬,随后哭声又起,却听她边哭边道:“王妃不必担心,十七姐儿十三岁从浣衣院挑进宫里时,便被贵妃卓陀氏、石敦氏灌了断嗣汤.她,她.她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子嗣的王妃若不信,可请女医来诊断.”
“.”
屋内气氛又是一滞。
避子汤,不过是事后紧急避孕;但那断嗣汤,却歹毒多了.据说饮了此汤后,为使药效达到最佳,还需以石杵锤击小腹,连续多日,才能彻底毁了女子的生育能力。
只听便令人不寒而栗。
这事也好理解,金国后宫自不愿出现拥有汉人血脉的子嗣。
一味断嗣汤,一劳永逸,多方便了。
蔡婳静坐片刻,忽然摆了摆手。
擒着柴圆仪和黛蕊的健妇见状松了手,黛蕊膝行两步,抱着柴圆仪便大哭起来,同时不忘朝蔡婳解释,“谢王妃世道离乱,十七姐儿飘零十几载,只能随波逐流。我主仆二人断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求能平安了却残生”
而柴圆仪经过短短一瞬的情绪流露,此刻早已止住了泪水,脸上只余几道泪痕。
即使跪在地上,偏偏那腰身直挺挺的,黛蕊扒着她的肩膀,数次使力想要柴圆仪的腰板别挺那么直,以免被王妃当做是在挑衅
可此时被揭了伤疤的柴圆仪却倔的像块石头,怎也不肯弯了脊梁。
还好,蔡婳并未计较这些,短暂思忖后,却道:“柴昭容,方才你所说不错,我想杀你,易如反掌。日后你若继续哄着那太子,为我家王爷所用,我自不会要你性命!但是,若你想要挟完颜安自重,我一定取你性命。我想杀的人,谁也保不住”
蔡婳所言,并非空穴来风,至少,眼下那太子就只和柴圆仪亲近。
上一篇:大唐:开局碰瓷长乐公主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