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息怒 第651节
完颜谋衍逃亡途中已弃了显眼甲胄,但他头上金人髡发却瞒不住人。
这三名农夫似是父子关系,一名年纪较轻的青年猝不及防之下在这荒郊野外撞上一个持刃金人,下意识转身便想逃。
但其父兄却站在原地未动,甚至还以贪婪目光不住上下打量这金人,青年这才停住了脚步。
完颜谋衍已年过五旬,连日来亡命逃窜,两日一夜来又未曾进食,再加腰间伤势,自是知晓不能与之冲突,便摘下腰间玉带钩抛了过去,以汉话道:“此物你们拿去吧,可换银百两”
年纪大些的青年赶忙上前一步,从地上捡起玉带钩,使劲用了衣袖擦了擦,对着阳光一照,只见这玉色通透莹绿,不似凡品。
上头刻有一行古篆‘政宁十四年御制’,一看便是当年丁未时金人从周国皇宫中搜刮出来的宝贝。
这青年不认得这些字,自然也不知这玉带钩背后的故事,却不妨他即刻将玉带钩塞进衣内。
但是目光却又看向了完颜谋衍腰间金绦带。
父子连心,三人中的中年人一看就知晓儿子想作甚,已拎着锄头缓缓走到了完颜谋衍背后。
年少青年见状,也往旁边横移了几步,抓紧了手中锄头。
至此,完颜谋衍自然知晓三人要作甚了,不由勃然大怒.我堂堂大金侯爷,兵马副帅,亲手斩杀的汉军汉民不知凡几,眼下虎落平阳,区区三名村夫也敢打我的主意了?
中年农夫却没他那般丰富的心理活动,今日既然在这荒山野岭遇见了,对他家来说便是一场富贵,只听他突然喝道:“大郎,上!”
年长青年闻声,紧赶两步,挥起锄头兜头砸下。
完颜谋衍即便年迈,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本能反应便要扭身躲过,可身形刚一动,腰间便猛地传来剧烈疼痛,终是没能完全躲过,被那青年一锄头扫中肩膀。
完颜谋衍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方才还显的有几分畏惧的年少青年连忙上前补刀,完颜谋衍使出最后一分力气,举短剑格挡。
自上而下砸来的锄头,自然比断剑势猛,即使完颜谋衍挡了下来,也被震的胳膊发麻。
“大胆!”
趴在地上的完颜谋衍一声暴喝,多年上位者养出的气势,吓得那年少青年一滞,没能挥出第二锄。
完颜谋衍正欲趁机起身,却忽觉后心被重重一击,刚刚弓起的后背一下瘫扑在地。
完颜谋衍只觉喉头一腥,喷出一口血来,接着艰难回头,只见那中年刚刚从自己后背薅出嵌入了脊柱的锄头,同时对那年少青年骂道:“怂货!被人一句吓成这般,跟你兄长学学!”
那年少青年被爹爹骂了,顿觉羞愧难当,气恼之下,挥起锄头往完颜谋衍头上砸来。
“等一等,我乃大金”
‘噗~’
完颜谋衍后脑登时瘪了下来,但那双眼睛却还不甘的睁着似是不信,堂堂大金兵马副帅,会命丧一怯懦农家子之手。
可那年少青年犹不解恨,只顾一锄一锄往脑袋上锄,却比平日垦荒时锄地还要卖力。
十余息后,那中年终于道:“行了行了!再砸看不出金人模样了还怎拖下山去领赏!”
就在今日晨午,父子三人所在的村庄来了一队风尘仆仆的齐国马军,言道:无论生死,捉杀一名金夏兵可换钱一贯,校尉三贯
三人本也没当回事,依旧和往日一样上山垦荒,没想到这好事竟落在了他们头上!
那大郎上前,扒了完颜谋衍的牛皮滚金边军靴,当即坐在地上套在了自己脚上,随后喜气洋洋的看着这双新得来的靴子,开心道:“爹,这名老金狗穿着不凡,想来至少是个队将,待会拖他下去换钱,你可得给军爷们说清楚,莫让他们按普通士卒给咱算钱.”
那中年刚刚解下完颜谋衍的金绦带,裹在自己腰间试了试,只道:“老子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桥还咸,会不懂这些?依我看啊,这人不会是队将,少说是个营正虞候.”
方才表现不佳的二郎,畏畏缩缩接话道:“爹,大哥,那军爷还说,要是能捉了金国主将玩燕什么的,赏银千两呢”
二郎后脑勺当即迎来老父慈爱一巴掌,“净想好事!还金国主将哩,你咋不去黄龙府将金帝捉了送给朝廷?”
二郎揉着后脑,倍感委屈
第468章 六百士子哭太庙,太上皇御驾亲征
周国趁人之危北伐一事,做的相当隐蔽。
以至于东西两路大军进入了淮北以后,临安城内消息才渐渐传开。
初听此事,周人心情复杂。
齐周两国虽是敌国,但并无大仇,甚至因为近年来淮北兴盛,两国私下交流频繁造就了商界许多‘利益相关’人士。
但周国与金国来说却是国仇家恨!
临安如今也是人口七十余万的大城,其中将近六成,都是当年丁未时从东京、中原逃来的官员、富户人家。
有多少人的亲眷死在了金人手中。
再者,太上皇及众多妃嫔皇嗣被金人所掳,一直被众多有志文武官员视为奇耻大辱。
齐国崛起后,对周国是一个威胁,但金国.那更是许多周人恨不得犁庭扫穴的仇敌!
是以,此次齐金夏三国混战,朝堂主流意见最希望三国互相削弱,但民间则更希望齐国能在绝境中扛住金夏围攻。
齐国若能让金夏吃瘪,也算是帮他们出了口恶气。
但不管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未设想过周国会主动偷袭,从背后给齐国来一刀。
此事以感性来说,是汉家阋墙,帮凶狠异族对付同为汉家苗裔的齐国。
以理性来说,周国帮金夏灭了齐国,日后周金之间再无缓冲地带,无疑引狼入室。
但腊月初二,周军北伐的消息传来后,周国朝堂却离奇的保持了缄默。
毕竟事已至此,再说旁的也拉不回出征大军了,再者,此次北伐能做到如此保密,绝对脱不开周帝、秦相等人的谋画实施。
既然是皇上和秦相想要北伐,这份意志谁还敢忤逆?
除此外,还有一个众人都没有说的原因反正已经出兵了,淮北利益巨大,此时都站队,日后也好分润些利益。
但这般局面下,依旧不乏‘没眼色’之人。
御史中丞赵鼎,于初三朝会一参兵部尚书王庶、大理寺卿万俟卨‘私调’将士,擅启边衅;二奏大理寺无故羁押淮南经略陈伯康.
这两件事明面是在参劾王庶和万俟卨,事实上直指幕后主使秦会之,同样也是在暗暗指责朝廷灭齐之策。
作为拍板人,周帝自然不能背锅,秦会之当廷呵斥赵鼎之后,以‘不敬’之罪将其收押。
赵鼎被金吾卫拖出垂拱殿前,恸哭劝谏,‘胡虏狼子野心,周齐唇齿,齐亡必伤周,不可灭齐.’
可这般疾呼,并未改变周廷态度。
只不过,相比平静的朝堂,民间反应却大了许多。
初四日,齐国音律大家、在临安游历的梅瑶于居所组织诗会,因梅大家出身齐国,近日又周伐齐之事甚嚣尘上,当日前来的士子远比平日多。
梅瑶甫一露面,众人便发现她神色比往日要憔悴许多。
想起近日事件中大周扮演的不光彩角色,大伙不由暗暗叹息。
席间,有过在淮北旅居经历的士子顾云棠曾道:“梅大家,听说你与那齐国楚王相交莫逆,以大家观之,此次齐国危局,楚王可解否?”
闻言,梅瑶失神片刻,俏丽脸庞浮现一抹黯然神伤之色,低低道:“小女子此处只品风花,莫论国事.但当年妾身行经淮北时,却偶见楚王一词.”
“哦?何词?梅大家能否吟来.”
当即有人追问道,梅瑶稍一沉吟,挤出一丝强笑,道:“也好。”
说罢,梅瑶轻扫瑶琴,淙淙之声如清泉流水,顿时让室内安静下来,这才轻启檀口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梅瑶如今能名冠齐周,少不了齐国楚王以及各位大儒的追捧,但其自身条件和音律方面的极高造诣也是不可忽视的原因。
不过,梅瑶今日一开口,却一改往日软靡嗓音,无论琴音也好、曲调也罢,清晰蕴含了悲愤不屈,又隐有金戈铁马之音!
“丁未耻,犹未雪。汉儿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厥!”
一曲唱罢,余音袅袅
但听众们却表情各异。
此满江红,以词言志!
便是被大周口口声声唤作伪王的楚王,都未忘记十几年前丁未之耻,可大周朝堂呢?早已熏醉在了江南水乡中
如今,人家楚王为一雪汉家前耻,以一国之力抗金夏两国夹击。
咱大周不说帮忙吧,竟还趁机偷袭人家后方!
要点碧莲吧!
不少人因周人这一身份而羞愧。
当日傍晚,这场诗会早早散场.不是梅大家的曲不好听,只是大家忽然都没了玩乐的心情。
走出梅瑶居所,心中憋屈难言的顾云棠忽然转头往东而去。
有同伴惊异,道:“顾兄,你家在西,何故向东?”
顾云棠驻足回头,却道:“我大周之耻,乃金国所予,如今大周和金夏联手,不啻与虎谋皮!我大周危矣,我要去太庙,告知太祖皇帝!”
他这么一说,正需情绪发泄的众士子犹如找到了宣泄口,呼啦啦跟了上去。
大周太庙也是柴氏宗庙,里面供奉着周国历代先皇。
太庙位于宫门外左侧,顾云棠等人自然进不去,他们便买了香烛贡果,就在太庙对面的长街上摆案祭拜。
如此稀奇一幕,引来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大周高祖虽未能收回燕云,但也总算占据了中原的正经王朝。
而今,却只能偏安一隅,皇上朝臣皆无进取之心,那金人掳走的太上皇以及皇室宗亲归来遥遥无期
顾云棠想起这些,不禁悲从中来,伏地大哭。
口口声声道:“太上皇已无归期天家贵胄谁人来怜?臣民之恨,何时能熄.”
即便大脑被热血左右,但顾云棠也没敢替齐国叫屈,毕竟,那么一来就有了通敌之嫌。
但他替太上皇痛心,谁也无法辩驳,便是周帝亲自来了,也得跟着掉几滴泪。
两刻钟后,这出‘哭庙’大戏,已轰动临安。
长街拥堵,前来围观的百姓挤了个水泄不通。
至此,周帝和秦会之都坐不住了。
这帮士子明为哭庙,实际上和那赵鼎一样,是在质疑周国偷袭淮北的决策!
酉时,一帮临安衙役冲散人群,以‘扰乱秩序’之名将顾云棠等人带走,收监大狱。
闹事的人虽然带走了,但当晚整个临安城内都是关于此事的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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