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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请息怒 第753节

  柴极连忙欠身道:“非是朕不想留在东京,实乃年关将至,安丰城内的宗庙祭祀都需朕来亲自主持谢过晋王美意啦。”

  东京虽繁华,柴极待在这里却不是个滋味,那昼夜不歇的州桥夜市、那巍峨宫墙、那耸立铁塔桩桩件件惹人伤感。

  这座世所罕见的大邑,以前都是朕的啊!

  安丰虽小,但躲进逼仄皇城,将世间一切烦忧抛之脑后,那里总归还是柴极的温柔乡。

  听了柴极的解释,陈初不语,蔡源却适时道:“陛下还是再留一段日子吧,过几日,说不定有桩事还要劳烦陛下。”

  “何事?”

  归心似箭的柴极当即道。

  “呵呵~”蔡源却捋须一笑,只道:“今日咱们前来,为的是吃楚王喜酒,余事待宴后再议吧。”

  当日午后,酒宴散席。

  蔡源果然遵照约定,同陈景彦、张纯孝、杜兆清等齐国重臣,造访柴极驻跸别馆。

  见来访团队规格颇高,柴极只得将陈景安、裴蔚舒、薛徽言等大臣招来。

  有了晨午一番谈话,裴蔚舒大概猜到了,晋王让太上皇留在东京,大概率是准备扯掉遮羞布、取刘齐代之了。

  不过,安丰朝早已对齐称臣,以裴蔚舒想来,晋王大概是想在登基后,让柴极对新朝再次称臣,以继承如今的齐周关系。

  可陈景彦一开口,便让裴蔚舒、柴极呆愣当场。

  “内附?晋王难道不顾天下悠悠众口了么!我朝刚刚随军助晋王平定辽东,你们便想拆我宗庙,毁我大周二百年社稷!”

  自从当了安丰朝的礼部尚书,便常年憋屈的裴蔚舒,听到陈景彦提议安丰内附,当即爆炸。

  “谁说要拆你宗庙了?”

  陈景彦对裴蔚舒的愤怒嗤之以鼻,又道:“楚王的意思的很清楚,太上皇改封安乐公,由朝廷供养,周国宗庙自可由柴氏宗族继续供奉。”

  柴极年事已高,本就因中午吃了几杯酒水头脑昏沉,此时更是被这则消息惊得魂不守舍,只呆呆愣愣坐在软椅内,目光呆滞。

  裴蔚舒眼瞧指望不上柴极亲自开口了,不由放缓了口吻,“晋王这是何苦呢?如今淮南之地军政赋税皆在他手,已同大齐之土并无二致,为何不给太上皇留个名分”

  嗯,这才是正确的态度淮南军政早已尽在淮北掌控,裴蔚舒想给柴极争取一份体面。

  可蔡源却十分冷硬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旁边的陈景彦也马上道:“晋王已十分为难,若按他属下那帮骄兵悍将的意思,斩草务要”

  话未说尽,但威胁的意思直白粗暴。

  一直呆呆坐着的柴极,下意识便挥动双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陈景彦却朝柴极恭敬一礼,接着道:“晋王赤诚,自是不会让属下惊扰了陛下,但骄兵悍将难以约束,他也难办啊!”

  齐国这边,大臣轮番上阵,但安丰朝这边,除了一个还想抢救一下国祚的裴蔚舒,便只剩一个吓傻了的太上皇。

  裴蔚舒正觉孤掌难鸣之际,却听安丰宰执陈景安终于开口了,“陈经略!此事能否容我等商议一番?”

  “好。”对于亲兄弟的请求,陈景彦还是很给面子的,但临走时,却还是朝裴蔚舒道:“年关将至,时不我待,还请陛下和诸位早做决定,明日午时前于我答复”

  待几人齐刷刷离了别馆,裴蔚舒如同被抽干了气力一般,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如今之计,该当如何?”

  缓过神来的柴极,不由抹泪道。

  陈景安起身拱手,可还不待他开口,裴蔚舒却抢先癫狂一笑道:“陈相,和贵兄长,一唱一和,把别人都当傻子!如今陈相不去找贵兄吃酒庆贺,还留在此处装模作样!哈哈哈,好一个不做贰臣的忠君名士!”

  本想说点什么的陈景安,干脆直起了腰身,望着裴蔚舒淡淡道:“本官自出山那日起,忠的始终一人。至于你说本官装模作样.呵呵,你该庆幸本官和家兄还有心思与尔等装模作样,若非楚王怜悯淮南百姓,想将改朝换代之事做的尽量平和,今日此时,便是淮北钢刀与你理论了!”

  见陈景安能将这事说的如此风轻云淡,裴蔚舒刚刚强压下的火气不由再次爆发。

  只听他道:“你当我朝果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莫忘了,城外还有左千牛卫将军张多福的一万将士在!”

  “裴大人只管说气话,你此时即可出城,看看张将军听不听你调遣。”

  说罢,陈景安又看向了柴极,意味深长道:“裴大人莫为了邀名,将陛下推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安乐公蛮好的。”

第543章 芙蓉帐暖,军将逼宫

  二十三,夜,亥时末。

  隆冬深夜,天寒地冻。

  岁绵街楚王府却热闹依旧。

  白日的喜宴上,吴奎、韩世忠一干人等,为了帮陈初支应前来道贺的军中弟兄,滴酒未沾。

  直到天黑后,宾客散尽,将自己视为初哥儿亲兄弟的众人,才借着这个来之不易的相聚机会,就着残羹冷炙再次吃起了酒。

  同样在后宅忙碌了一天的猫儿知晓后,赶紧让灶房重新烹制了些食物,又带人亲自送到了前宅。

  吴奎见猫儿带了新食,当即道:“都是自家人,剩菜又不是不能吃,弟媳无需这般客气。”

  猫儿却让人重新收拾了桌子,一边将食盒中的各色菜肴往桌上摆,一边笑道:“我与诸位兄长有甚客气的不过是置办了几样家常小菜而已,兄长们到家里吃酒,哪有吃剩菜的道理。”

  说话间,十来样饭菜便已摆上桌。

  彭二、周良、长子等栖凤岭出身的将领顿时喜笑颜开。

  “哟,白菜煎豆干”

  “哈哈,这不是擀面皮么!”

  “肉夹馍!哎呦,离了淮北以后,许久未吃过这东西了哈哈哈,长子,莫只顾自己吃,给哥哥我也拿一个啊!”

  自从陈初拿下蔡州以来,众将在吃喝一事上,自然不需再担心。

  不敢说吃遍天下美食,但珍馐美味却也见识了不少。

  可此刻见了这寻常菜肴,竟还吃出点别的情素来,只见那吴奎先夹了一筷子擀面皮,红油汤汁淋漓,污了胸前衣裳也毫不在意,好不容易嚼碎咽下,终于露出一脸满足笑容。

  “我记得,这肉夹馍和擀面皮,是咱们在山上帮初哥儿盖新屋时,弟媳第一回做给咱们吃,那时我还想,若一辈子能每日吃到这东西,便是少活十年也愿意。”

  吴奎的发言,不由让众人生出一股恍若隔世的感慨。

  当年,食不果腹;如今,竟跟着初哥儿打下了长江以北的半壁江山.

  猫儿送来饭食,并未多做停留,便先行离去。

  她虽然没说什么,可众人的话题不由自主扯回了似乎已是上辈子、但其实相隔并不太遥远的过去。

  “嘿嘿,还记得阜昌七年夏,某位小弟媳半夜去鹭留圩外面的菜地偷白菜苗的事么?”

  周良夹了一筷子酸辣白菜,乐不可支。

  小辛赶忙扒拉着彭二哥,打听是哪位夫人还有过这般光辉的历史,彭二哥却笑而不语,好为某位夫人保全面子。

  可长子却嗡声道:“那不就是三娘子么!菜苗没偷成,还被刘伯家的大黄撵到了水沟里”

  “哈哈哈!”

  加入团伙较晚的小辛、韩世忠忽地爆出一阵大笑。

  确实在外以歹毒狠辣著称的蔡三娘子和偷菜之事,很难联系到一起啊。

  几人由此打开了忆苦思甜的话匣子,从那年陈初带着猫儿姐妹上山开始,讲到他教大伙种仙桃、带大家种西瓜。

  再到当年西瓜节的盛景,却也因此惹来了郑家的觊觎,直接导致了陈初起家的桐山之战,才有了后来的入主蔡州。

  筚路蓝缕的创业故事,最为男人喜闻乐道,只可惜那时的小辛和韩世忠没机会参与。

  小辛为此还特意强调了陈大哥补办婚礼,迎娶王妃时,还是他做的催妆诗。

  说起此事,微醺的吴奎忽道:“那无根仙长,确实有真本事啊!当初他给弟媳看面相,便说过弟媳乃王妃帝后的命格,如今看来,还真应验了!”

  小辛却呵呵一笑道:“王妃是应验了,却不知‘帝后’何时才能应验?”

  后宅,香洲园。

  二楼卧房内,大红喜烛芙蓉帐。

  一身大红喜服的铁胆坐在桌案旁,身子绷成了一张弓。

  她这般紧张,连带将与她对坐的陈初也弄的不自在了。

  房内此刻除了他俩,茹儿、篆云也在.

  她们两位,自小就分别跟了蔡婳、阿瑜,身为房中伺候的丫鬟,对于男女之事上虽没吃过猪肉,却早已见识了猪跑。

  今晚,猫儿将两人借来留在香洲园,便是为了临床指导铁胆。

  毕竟,铁胆有过一脚将陈初踹下床的黑历史.

  可这种事被人旁观,别说铁胆羞极,便是陈初也觉尴尬。

  最终,陈初轻咳一声道:“茹儿、篆云,你俩回去歇着吧,此处不用伺候了。”

  “王爷,我与篆云值夜,可是王妃和三娘子亲自安排的。”

  茹儿声音不大,却理直气壮。

  “.”

  陈初不由摆出了封建大家长的派头,“这府里头,是王妃和三娘大,还是本王大!”

  蔡婳和陈初相识了十年,茹儿就跟在了两人身边十年,早年为两人放风,后来为两人换被,是以并不太畏惧陈初,只小声嘀咕道:“可王妃和三娘都是为了王爷好呀,沈娘子未经人事,我和篆云在此可教她”

  “.”

  紧绷脊背的铁胆,脸色顿时如熟蟹,简直要滴出血来。

  “你教?你懂个屁,你和男人牵过手么?你和男人亲过嘴么?你和男人睡过觉么?”

  笑话!我堂堂铁戟银枪小霸王在此,还用得着你一个丫头来教?我自己不会教么!

  茹儿虽隔着屏风无数次目睹过铁戟战蛇妖,但终归只有观摩经验,不由被陈初的三连问问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篆云眼看王爷是真的不想她们留在此处伺候,便悄悄拉了拉茹儿的衣袖,两人这才走了出去。

  可临关门时,茹儿心有不甘道:“那奴婢便在门外守着,王爷若有事,便唤一声。”

  掩上了门,茹儿和篆云在走廊拐角找了个避风的地方。

  举目四望,只见占地数百亩的王府内,各院还亮着星点灯光,前宅,淮北军将吆五喝六的吵嚷,随夜风邈邈断断续续传来。

  更远些,还能看到汴河上连绵一线的船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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