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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请息怒 第763节

  嘉嫆凑上前去,嘿嘿一笑,伸手轻轻抚了嘉嫆的肚子,小声道:“阿姐,这回一定能诞下个男娃娃”

  嘉柔温柔一笑,只道:“但愿吧。”

  月初,嘉柔月事未至,今日嘉嫆特意请了名当年便与姐妹有过数面之缘的老太医来府中看诊,此刻终于确定,嘉柔腹中正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不过,比起玉侬有孕后的大张旗鼓,嘉柔这边却将消息瞒的死死的。

  无外乎和性格有关,早年在宫中生活、如今在王府也和大伙有点格格不入,嘉柔已经小心翼翼惯了。

  “阿姐,待姐夫回府,你该趁机开口,为你这院子亲自挑选几个丫鬟婆子.你看,你这里冷冷清清的,像冷宫似得。”

  “我习惯了.”

  嘉柔嘴里说着习惯,实则另有原因。

  猫儿自然不会专门苛待嘉柔,不给她的园子配备应有下人.只不过,那些遣来的丫鬟婆子,要么出身于猫儿屋内、要么是从蔡婳那里调来的,嘉柔戒心甚重,自是不想用别人养出来的丫鬟。

  今日前来看诊的是府外太医,而非常住王府的王女医,也是同样原因。

  这边,嘉嫆一直眼巴巴盯着阿姐的肚子,口中念念有词,“满天神佛保佑呀,这回一定让阿姐生出一位小王爷然后快快长大,给姨母我撑腰!”

  或许是因为虎头自小随着陈初一起长大、也或许是因为虎头的姐姐是王府正室,总之,她能理直气壮的对陈初喊哥哥。

  可嘉嫆却喊不出口嘉嫆这些年虽姐姐担惊受怕过、颠沛分离过,如今自是十分渴望阿姐能诞下一名男婴,为她们这群失去了父兄的姐妹庇佑。

  姐妹心意相通,嘉嫆絮絮叨叨念叨的同时,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当年的父兄。

  却见嘉嫆左右看了看,见左近无人,才小声道:“阿姐.我偶尔听人讲,当年两位兄长夺嫡之事,都是姐夫害的!还有人说,是姐夫害了父皇!”

  两位兄长夺嫡时,嘉嫆年纪尚有,她不但和两位兄长感情淡薄,便是和父皇一年也就能见上几次面,如今连他长什么样都模糊了。

  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能以相对平静的语气问出来。

  可嘉柔一听,顿时脸色大变,连忙转身关上了房门,这才对嘉嫆低声斥道:“你胡说些什么!父皇驾崩那晚,我就在宫中,那时你姐夫还没入京,他如何害得了父皇!”

  “我也不信的”

  嘉嫆连忙解释了一句。

  嘉柔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只听她又道:“外界那些传闻,都是南朝皇帝为了离间你姐夫和齐国旧臣,才故意散播的.下次你再听人胡说,便让前院翁管事把人拿了治罪!”

  见阿姐反应这般大,嘉柔弱弱道:“阿姐莫生气,往后我再也不胡说了。”

  嘉柔不由心软,沉默几息后,才缓缓道:“阿姐处处小心,才能带着你们求活于世。他不仅是阿姐的夫君,还是绵儿的爹爹我们姐妹身为前朝遗孤,若飘零江湖,早被人当成猎奇之物圈养起来了,这天下,只有你姐夫才会这般待我们众姐妹,往后外间那些混账话,可不能再带入府内了。”

  “嗯。”

  嘉嫆乖乖点头,但藏在心中那句‘若外界传言为真,阿姐怎办’的话,终究没有勇气问出口。

第550章 静待诸位登台

  三月十八,下午申时末。

  嘉柔新孕,觉着比往日疲累了些,便待在卧房小憩片刻。

  楼下,嘉嫆和虎头在玩一种姐夫发明的游戏,叫做跳棋.比起严肃费脑的围棋和象棋,跳棋简单轻松的玩法很受后宅女眷们的喜欢。

  下人本就不多见性园,只偶尔响起几道嘉嫆和虎头的低声争论,衬得愈加静谧安详。

  不多时,却见一名丫鬟匆匆走了进来。

  嘉嫆的注意力暂时从棋盘抽离,转头便低声道:“怎了?阿姐正在楼上歇息。”

  这是让那丫鬟没事不要打扰,却听她道:“回两位娘子前头翁管事传话,方才有位老太太欲要求见夫人,眼下等在门房,翁管事遣人相询,夫人要不要见.这是拜帖。”

  老太太求见阿姐?

  嘉嫆很是奇怪.阿姐回京后为避嫌,除了陪姐夫外出,自己几乎没出过府门,低调的很。

  齐国旧臣同样为了避嫌,从未主动联络过,哪里来的老太太要见阿姐?

  不过,这种事她也不好替阿姐做决定,便接了拜帖上了二楼。

  楼上卧房,嘉柔睡得浅,似被楼下动静吵醒了,此时正坐在镜前整理午休时被稍稍压扁的发髻。

  “阿姐,前头说,有位老夫人要见你。”

  嘉嫆递来拜帖,趁姐姐打开时勾头一看,只见‘未亡人许张氏敬上.’

  细看之下,才搞明白,这位未亡人竟是多年前一头撞死在大庆殿的礼部尚书许德让之妻。

  嘉嫆不由惊讶的捂住了小嘴,略显慌张道:“阿姐,不能见呀!”

  嘉柔刚打开拜帖时也有些吃惊,不过马上平复下来,此时听嘉嫆所言,却反问道:“为何不能见?”

  “阿姐.当年许大人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你若见了他的遗孀,姐夫怕是会多想!”

  作为惟一一个为刘豫守节之人,许德让的事确实传播挺广,嘉嫆知晓并不奇怪。

  可嘉柔却望着窗外道:“这位张氏.直接走了府门通禀的流程,几乎大张旗鼓,王妃岂会不知她来过?我若不敢见,倒显得心虚了。去,让人将她带进来吧。”

  这些年,一众姐妹能在相对平静富足的环境内学习生活,嘉柔这位长姐居功至伟。

  是以,嘉嫆对阿姐的话奉若圭臬,便依言下去吩咐了一声。

  姐妹俩等待张氏的过程中,嘉柔打开床下暗格,却见里面放置了大大小小七八个匣子。

  嘉柔抱出其中一只打开,却见里头.尽是一沓又一沓扎捆整齐的‘当百’大额白虎币,粗略一看,里面少说有几十万贯。

  阿姐有小金库,嘉嫆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这些年来阿姐对她们姐妹的开销可从不吝啬。

  虽王府一视同仁,嘉嫆姐妹十余人和虎头每月领取着同样的月银。

  但月银却不足以支撑她购买玉容香妆的雪花膏、花容包包之类的东西,正是有着阿姐连续多年的悄悄接济,当年她才和虎头在学堂闹出过一场风波。

  可即便知晓阿姐有钱,却依然没想到这么有钱,阿姐这才拿了一个匣子,床下暗格内还有好几个匣子呢!

  “阿姐,你也没做生意,何时有了这么多钱!”

  嘉嫆抽出一沓,在手心一拍,听着那货票发出的哗哗脆响,满眼放光。

  嘉柔却抬手从嘉嫆手中拿回了货票,只道:“曹伴伴早年为我在蔡州置了一处田庄,每年有几千贯收入。还有那丰乐楼,原属二哥产业,如今虽蔡婳经营着,但你姐夫为我讨来了三成利份,每年也有个几万贯.大哥在城内的几家店铺,以及城外的一处皇庄,如今都在我名下。除此外,当年父皇内库剩的那几十万贯,以及各宫妃嫔留下首饰头面,也大多转交与我了日后,都有你们一份。”

  嘉嫆连连咋舌,忍不住道:“姐夫对阿姐真好!”

  “你姐夫又不是土匪.”嘉柔笑了笑,解开一捆货票,数了起来。

  嘉嫆却不认同道:“阿姐,话不是这般说的!天下男子,多将女子视作物品,越有本事的男子越是这般.当初东京大乱,姐夫进京后掌控了局势,这些东西他不给阿姐,阿姐也落不到一分一毫。”

  有些不敬的话,嘉嫆还没说呢.她们在宫里做名义上的皇家公主时,不管是父皇还是兄长,一个个自己挥霍无度,却对她们这些没什么价值的妹妹关心甚少。

  说起来,当初她们的日子,还比不过常在兄长身边伺候的太监。

  如今却是因为姐夫,她们才有机会分享齐国皇室遗留下来的部分财产。

  照这么说,皇兄们不死,她们永远是兄长的依附,被圈在宫里养上几年,随后被当做笼络人心的工具,嫁给单宁圭、郦琼那些又老又丑又粗鲁的军头!

  这么一想,嘉嫆还有些庆幸,只不过,这话大逆不道的话,心里偷偷想想行,却万万不敢说出口。

  嘉柔也停下了数钱的动作,她倒没往这方面想,却想到王府所有女眷,似乎都有极大的财政自由度,王妃和蔡婳便不用说了,阿瑜嫁妆是所有人最丰厚的,就连玉侬因担着那花容包包的设计工作,几年积累下来,应该也攒了不少。

  不过,在王府习以为常的事,在别家却是天方夜谭。

  大多数深宅内,财权自是归家主,最多正室能分享少许这个权力,至于侧室.别说私有财产了,就连人身都不是自己的。

  眼瞅嘉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嘉柔不由想将这些年来得来的后宅经验教授与她,便道:“你姐夫是好,但你以后嫁了人,切记需有自己的体己钱,打赏下人、笼络人心、与旁的妇人交道,都少不了使钱。”

  首次听阿姐说起嫁娶之事,嘉嫆不由脸色泛红,却也没接阿姐的话茬,只道:“阿姐,早年我偶尔听姐夫讲过一句话,叫做‘经济自由,方能人格独立’,此时想来,定是姐夫有意为之。”

  嘉嫆在女校接受教育相对新颖、开放一些,和嘉柔接受的传统教育有很大不同,是以后者没能第一时间想清楚嘉嫆说的是什么意思。

  却听嘉嫆接着道:“就像玉侬姐姐.整日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动不动就被罚月银。若她全靠府里这点银子生活,早被罚改了、变成处处小心谨慎的深宅怨妇了。哪还会像如今这般活泼,她正是因为不怕被罚,才能成为府里的开心果。我觉着,姐夫就是怕大家都变那般,才这么做”

  这个角度挺新颖,反正嘉柔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见解。

  思索一番,嘉柔望着数了一半的钱,忽然笑道:“都赖你,我数了多少都忘记了。”

  “阿姐你数钱作甚?”

  “许尚书毕竟忠于父皇,遗孀登门,我总需有所表示。”

  嘉柔数好八千贯货票,塞入袖中,随后走神片刻,半晌后才悠悠一叹道:“许德让若不那般刚烈,活到今日,见他平定辽东、驯服西夏,应该也会心服口服吧。”

  话音刚落,便听楼下丫鬟唤道:“夫人,张老夫人到了。”

  嘉柔随即带着嘉嫆下了楼。

  却见一名年逾七旬的白发老妪,看到嘉柔后马上颤颤巍巍跪地叩首道:“民妇许张氏叩见长公主殿下.”

  嘉柔连忙让嘉嫆将人搀起,一老一少四目相接.嘉柔早年只见过这位张氏一两回,对她的印象早已模糊。

  而张氏则眼含热泪,哽道:“如今看到殿下安泰,老身死也瞑目了。”

  嘉柔赐座请茶,主动询问道:“老夫人此次进京,可是遇到了甚难事?”

  以嘉柔想来,张氏实在没有千里迢迢跑来东京烧她这个前朝公主冷灶的必要,想来,对方可能是遇到了困难。

  或许是被当地官府欺压,毕竟许德让狠狠得罪过楚王,如今新君登基在即,当地官员霸凌许家后人来彰显自己效忠新君意志这种事,也不算稀奇。

  若是这般,嘉柔念在许德让和父皇君臣一场,会找陈初说一说.毕竟,如今许家已没了任何威胁,陈初帮他家解围,还能博得‘大度容人’的雅名。

  也或许,张氏此来是因为经济困顿难以为继,才不得已找到她来求救。

  若是后者,嘉柔已在袖内准备好了货票,不会让张氏白跑一趟。

  却不料,张氏并未提出以上请求,反而徐徐讲道:“守制结束后,家乡已难容我一家,老身两个儿子便带着一家人在大齐游历,途中得悉楚王即将登基,我一家才急急赶来东京,只为面圣恭贺万寿”

  嘉柔不由愣了愣.许家人和她存在着些香火情,可那许德让毕竟是因楚王而死,他家许不记恨楚王已是不错,怎还大老远过来当面恭贺?

  嘉柔疑惑间,那张氏已经再度开口,“殿下,老身这些年随犬子去过了河北、去过淮北,见识了各地生民蒸蒸日上,才知晓,当年,确是夫君错了.可大错已铸,夫君他以死泼污了王爷,我许家后人自有替他为王爷洗刷冤屈之嫌.”

  张氏说的异常诚恳,可嘉柔直觉中总觉得不太对,便问道:“老夫人准备怎样帮楚王洗刷冤屈?”

  张氏缓缓一叹,擦了擦眼角泪水,只道:“父过子偿,家中两位犬子向楚王当面叩头赔罪,昭告天下,事后再由二子署名作文,将这些年来在大齐各地的见闻登于报刊。”

  这件事,还是有点意义的。

  旧臣撞死大殿,多年后,其子幡然悔悟.登基前添加这么一个戏码,更显得天下归心。

  再者,许家两子的文章,必然是要替楚王制定的政策歌颂辩护。

  其父抵触楚王、其子却对楚王心悦诚服.早年之事就此揭过,许家落了个光明磊落,楚王得了容人雅量的同时,所行善政更有说服力。

  一直站在阿姐旁边的嘉嫆,不住对姐姐使眼色.她觉着此事大善!百利无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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