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息怒 第796节
话未讲完,虎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雨水顺着雨檐滴滴答答落在虎头身上,一时也分不清那小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酉时末。
洒金巷,后宅。
小满、嘉嫆两人同样淋湿了,却像两个犯错的小学生一般,低头站在堂内。
阿瑜、玉侬皆在此间,各自一脸着急。
但小满和嘉嫆两人身份特殊,便是她们也不好开口斥责。
小满说是下人,可自幼吃穿用度甚至月钱,一例照着虎头,几乎是被猫儿当做妹妹养大的。
这个家里,也只有猫儿能说她。
嘉嫆,就更不用说了。
闻讯赶来的嘉柔,挺着大肚子批评了嘉嫆两句,嘉嫆也觉着很委屈.戏院侧门的门房都说了,申时初他看见一名小娘自己走了出来。
据他说那衣着、样貌,肯定是相宜无疑.她一个活人,自己要出去,嘉嫆有甚法子。
“嘉柔不必如此,此事和嘉嫆没关系,相宜又不是小孩子了,若想出去,嘉嫆怎看的住”
猫儿脸上有担忧、有生气神色,但说的话十分公道。
说话间,蔡婳急匆匆入内,直接道:“方才翁管事派人回来传话,说在南门打听到有人看见相宜出城往南了,他和老王带着府内亲卫都散出去了。”
猫儿点点头,却道:“将君如、芷若她们送回去了么?”
“送回去了,方才特意嘱咐了一句,不要对外人讲”
蔡婳办事,猫儿放心,闻言不由以感激的眼神看了前者一眼。
“娘娘,让小满也去吧。”
听说虎头可能出了城,小满不由更内疚紧张。
猫儿却摆摆手,“蔡州左近数百里,宵小已绝迹多年,她一个人步行又走不远,翁管事和老王他们带着百余人,肯定能找到。你莫瞎跑了,快去换身干爽衣裳.”
后宅虽着急,但并没有乱套,便是因为猫儿说的这些原因。
蔡州治安,堪称天下首善。
只要确定虎头不是被人掳了,而是自主意愿出的城,就没有大问题。
但不见人,心终究悬着。
旁边,关心则乱的玉侬却道:“姐姐,天已黑了,实在不行,便找上徐知府,让他派出衙役差人一起寻找吧。”
猫儿尚未说话,下首的阿瑜却道:“不必,人多了反而杂乱。”
‘人多杂乱’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猫儿不想搞得人尽皆知.虎头毕竟是个没出阁的丫头,离家出走这种事,终归有伤风评啊!
前边,蔡婳专门嘱咐吴君如、周芷若等人不要对外说,也是这般考虑。
但.到底能起多大效果,便不好说了,毕竟眼下已经有这么多人知道了。
并且,还包括陈英毅.你还能管住他回家不给母亲说?
这次丢人丢大了,自然也给猫儿看好的这段情缘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念至此,猫儿不由头疼,却也疑惑.近来虎头和陈英毅经常相约出游,看起来处的还不错,好端端的发哪门子疯,竟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可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些,猫儿才忽然发现近年精力多投在一对儿女和官人身上,又有商事、人事缠身,已好久没和虎头好好聊过天了,妹妹心里在想什么,自己一无所知。
做好了母亲、妻子、东主甚至皇后的角色,唯独‘姐姐’这个身份不够称职。
猫儿心下一阵内疚。
正此时,一直守在前头的寒露忽然快步走入厅内,脸上带有喜意,开口便道:“娘娘,小赵娘子回来了!”
说着不担心,可一听到消息,猫儿还是没忍住浑身发软可担忧一去,愤怒便升了上来,“人呢!带过来见我!”
谁都能看出猫儿生气了,阿瑜有心缓和,敏锐抓住了寒露话中的重点道:“回来了?这么说,相宜是自己回来的,不是被找回来的?”
寒露也不想虎头吃太多苦头,闻言连忙解释道:“嗯,被城南一对夫妇赶牛车送回来的。但肯定是小赵娘子自己愿意回来的,不然,人家也不知道地址。”
强行辩解后,寒露又道:“对了,那位婆婆说小赵娘子受了风寒,回城路上已发起了热症。”
这句可比前头的解释当用多了,猫儿脸上怒色顿时消减许多,却见她起身道:“我去前头当面向婆婆道谢”
只是人刚走到门口,还是没忍住回头嘱咐了蔡婳一声,“贵妃代我请王女医去青竹阁看一看吧。”
“放心,我自会去办。”
洒金巷旧楚王府,是一个蔡州百姓人人皆知的去处。
起初,那对送虎头回来的吴姓夫妇得知前者住在此处时,还以为是府里某个侍女。
可当他俩从雀跃门房口中得知,送回来的丫头是当朝皇后胞妹后,很是吓了一跳。
两人将虎头交给府里的人以后,原本打算即刻回返,却被门房领到了前宅客厅,此时看见华贵地毯上留下的一串泥巴脚印,夫妇俩坐立难安。
不多时,门外一声‘皇后娘娘到~’的唤声,两人嗖一下从座位上弹起,紧张万分的看向了房门处。
几息后,猫儿出现,两人第一时间便要下跪,却被早已收到了猫儿眼色的寒露等人搀住。
接着猫儿款款一礼,直道:“若不是婆婆大叔,小妹定然要吃一番苦头,该我谢过两位才是。些许酬谢,不成敬意,两位千万莫要推辞。”
说话间,已有侍女端来一沓货票放在这对夫妇的面前。
猫儿出身民间,自是知晓怎样和对方打交道,几句家常唠嗑.年岁几何、收成怎样、子女在何处营生,便让夫妇俩放松下来。
约莫陪坐一刻钟,谢意送达后,猫儿便准备去青竹阁收拾虎头了。
可这对夫妇临走时,却说啥不肯收下那沓货票。
在寒露劝说下,吴老汉最终只从货票中抽出一张,呵呵笑道:“既然如此,那老汉就拿这一张吧,家里老牛冒雨前来,回去用这钱给他买上些黑豆、鸡卵,改善一番。”
在贵妇圈里待久了,猫儿已许久不曾见这般淳朴农人,不由想起了当年在山上养牛的许老伯,愈感亲切的同时,也更想让对方收下这笔足以养老的钱,“大叔还是收下吧,如此我才可心安。”
猫儿小脸大眼,容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上许多,再加上平易近人的态度,让人不自觉想要亲切。
那吴老汉道:“嘿,老汉我若为此小事收了娘娘的钱,便要换成老汉心难安了陛下和娘娘来蔡州十年,老汉眼睁睁看着蔡州变成了今日模样,老汉一家也从一年不吃一顿饱饭到如今有田有宅有牛,还有了积蓄。这些,都是拜陛下和娘娘所赐啊,若被街坊四邻知晓老汉送娘娘的妹子回家还收一大笔钱,要被戳脊梁骨的.”
话已至此,猫儿无法,只得让寒露再送来一些精致吃食,让老汉带回家和儿孙们尝尝鲜。
这种类似街坊邻里打交道的方式,果然更得吴老汉的心,后者喜洋洋的接了。
夫妻俩临出门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妇人犹豫了一番,终是在门口停了脚步,回头道:“娘娘,老婆子甚也不懂,但方才见小娘子时,也是心疼的很.她兴许受了什么屈,却无法对人讲.”
“婆婆,方才她.都和你说了甚?”猫儿想从吴婆婆这里打听点消息。
“哎小娘子说想娘亲了”
猫儿心下一疼,不由喃喃道:“还说旁的了么?”
“进城路上,小娘子发热症,说了几句胡话.说不能让阿姐担心,说不能对不住阿姐.”
戌时二刻,猫儿冒雨来到青竹阁。
蔡婳和王女医守在此处,刚刚给虎头灌了一碗药,后者已沉沉睡去。
泛着妖异艳红的脸蛋上,尚残留几道泪痕。
“怎样了?”
猫儿俯身看了看虎头,转头问向王女医,后者道:“淋雨受了风寒,吃了药,发场汗便好。”
猫儿刚放下心,却又道:“娘娘,方才为小赵娘子诊脉,发现小赵娘子中焦不通,应调理一番。”
“严重么?”猫儿不懂医术,闻言吓了一跳。
王女医连忙解释道:“没有大碍,但中焦不通多源于忧思过度,引起气血失调,表症乏力嗜睡,来月事时易腹痛.”
“忧思过度?”猫儿下意识道,可同时又觉荒谬,虎头衣食无忧,一家人都宠着她,有甚好忧思的?
可旁边的小满却连忙道:“对对对,相宜月事一直不准,每回来月事时都要疼上好几天!”
“你们为何不告诉我?告诉王女医也行呀!”
猫儿既内疚又生气,可小满却看了一眼虎头,嗫嚅道:“相宜不让说她嫌不好意思。”
“.”
自认为天下对虎头最亲的人就是自己,猫儿此刻却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妹妹的想法。
“你们先去忙吧.”
猫儿疲惫地说了一声,缓缓在虎头床边坐了。
方才,王女医第一时间诊治,只脱掉了虎头外边的脏衣,未来及给她更换同样湿透了的里衣。
猫儿用帕子温柔的给虎头擦净了脸蛋、散掉淋湿软趴的发髻。
随后起身去衣橱翻找虎头的干爽里衣,却只在衣橱内找到了外衫。
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床下的抽屉上。
拉开一看,果然,里衣都在这里面。
只不过,正经里衣旁边,却有几套叠的整整齐齐的傲来内衣。
当年虎头便有这种前科猫儿也没计较,接着往下翻找时,却发现了许多虎头儿时的旧衣衫。
一对破旧却洗干净的小绣鞋、一身灰蓝色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还有几条小小的肚兜。
这些,都是当年在栖凤岭、在鹭留圩,猫儿亲手做给虎头的。
没想到.她竟然一件都没丢。
能看出来,虎头很珍惜这些东西。
猫儿不由鼻子一酸.这些年,她一直保留给官人、给儿女亲手做贴身衣物的习惯。
但虎头.至少已有五六年没亲手给她做过衣裳了。
抽屉最下方,尽是一些零碎玩意儿木刻的粗拙羊偶,已被把玩的光滑无比;一扎长的小木剑;还有一个叫做‘飞机’的木雕。
直到看见这个造型古怪的木雕,猫儿才想起,这些东西都是官人在山上刻给虎头的玩具。
和这些东西小心翼翼收在一起的,是一双印有沸羊羊的袜子。
这双袜子后跟和前掌不知打了多少补丁,除了脚背和袜筒,早已看不出原有的颜色。
一看就是穿了许多许多年直到实在不能穿了,才洗净悄悄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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