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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208节

  王弥冷哼一声,道:“待我攻破洛阳,抓了司马越之妻,便将其赏给邵勋。他辱了主母,不降我还能降谁?我就不信了!”

  “伱!”谢公骂道:“鲁阳侯屡为朝廷、太傅出征,忠心耿耿,怎可能行此丑事?”

  “怕是他心中也念着自家主母呢。”王弥随意口嗨了一下,便不再理此人,转而看向刘灵,道:“武库中的器械,你挑拣一下,堪用的就发下去,接下来还要大战。”

  “诺。”听到“大战”二字,刘灵有些兴奋。

  “兄长,接下来去哪里?”王桑问道。

  “我意攻轘辕关,直入洛阳。”王弥说道。

  “为何不走伊阙关?”

  “儿郎们天天叫嚷,恨不得飞到洛阳,一天也不想耽搁,我能怎么办?”王弥有些头痛地说道:“谁让轘辕关近一百多里呢?”

  “轘辕关好走吗?”

  王弥回忆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

  年轻的时候,他曾经游侠各地,到过洛阳,甚至结识了汉主刘渊。但他已经记不太清有没有去过轘辕关了,只能搪塞道:“先去看看再说,兴许好走呢。”

  “也是。”王桑点了点头,道:“这两年,咱们还不是一路趟过来了。管他呢,遇到官兵,冲杀一阵就溃了,都那个德性。”

  “洛阳文恬武嬉,听闻禁军也完了,应不能打。”

  嗯?王弥看了一眼说话之人。

  一路行来十分顺利,竟然有人说禁军不能打?再不能打,还能比州郡兵差?还能比司马越差?

  他下意识感觉有些不对,有些人自衿自傲地厉害啊,长期以往是要吃亏的。

  不过,眼下却还不能大肆整顿。

  士气可鼓不可泄,待打下洛阳,正式建制的时候,一定好好收拾下这帮兔崽子。

  “二弟。”王弥突然喊道。

  “兄长。”

  “这两天就算了。从后天始,你带人收拢下部伍,别让人跑得太散了。”王弥叮嘱道:“如果有人不听,就打发他们去伊阙关,不要跟着咱们了。”

  “诺。”王桑痛快地答应了,道:“咱们走轘辕关,先入洛阳,让那帮小子跟在后面吃灰吧。”

  此言一出,众皆大笑。

  谢公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在悲叹如此乌合之众,居然一路毫无阻碍地冲到了许昌乃至洛阳附近,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在许昌“休整”了数日后,四月下旬,王弥大军分批离开了许昌,直奔西北方向而去。

  一路之上,人马浩浩荡荡,络绎不绝。

  颍川诸世家但闭门自守,如同鹌鹑一般,躲在坞堡内,不想与贼军发生任何冲突。

  实在是贼人太多了!

  漫山遍野都是,无穷无尽,密密麻麻。如果专门停下来围攻某一座坞堡,没有任何人顶得住,家破人亡的可能性极大。

  所有人都暗暗乞求着这帮瘟神赶紧离去,不要再祸害颍川了。

  当然,也有胆大之人瞪着明亮的双眼,四处找寻有无被贼众祸害的村落、坞堡,看看能不能将其吞并。

  这就是乱世,受害者与加害者之间并不存在严格的界限,转换自如。

第202章 来了,都来了

  襄城县内一片混乱,原因无他,太守跑了。

  不用朝廷来免官,他自己先润为敬,免得下场不妙。

  郡县佐官、吏员们见状,逃散一空,偌大的襄城竟然没个主事人。

  到了第二天,稍微有点资财的人开始出逃。

  大车小车,充塞道路。

  汝水渡口之上,船工们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心惊胆战的他们甚至怀疑贼人是不是打过来了,吓得直接划船至西岸,不做买卖了。

  有一部分胆大的还在渡人、渡马,这个时候往往能随意索价,别人还不敢还价。

  午后,一个消息开始在人群中流传:王弥贼众已破郡城,分兵四掠,很快就要到汝水了。

  此消息一出,渡口附近的混乱再上一个级别。

  有人弃了车马,拿着细软就跑。

  有人到上下游查探,看看有无可涉渡的浅滩。

  还有人犹豫不决,四处找人询问,辨别消息真假。

  但这個时候,压根没有好消息。反倒是谣言传播得飞快,人们压根不惮以最大的恶意猜度局势,然后吓唬自己或者别人。

  简而言之,出逃的人一片混乱。

  渡口对岸,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数百骑在岸边勒马止住。

  数人下马,揪着两名船工将他们渡过河去。

  片刻之后,一面飘扬的“邵”字大旗插在了河对岸。

  数名旗手立于旗下,顶盔掼甲,背负长剑,顾目自盼,夷然不惧。

  有些站在渡口外围,正想往里挤的人看见后,下意识停了下来,傻傻地看着这面大旗。

  河对岸开来了更多的部队,一字长蛇般的队伍远远看不到头。

  一名身着大红色戎服的青年武将策马向前。

  上百亲兵紧随其后。

  “前行看后行。”红袍武将大喊道。

  “齐著铁两裆。”百余亲兵齐声高和。

  “前头看后头。”红袍武将再喊。

  “齐著铁冱鉾。”这次不单亲兵在喊,就连一些正在行军的士卒也高喊了起来。

  马队疾驰而过。

  军士们的目光追随着那道红色身影,有学生兵军官抽出环首刀,敲击着绑扎在手臂上的小圆盾,大喊道:“万胜!”

  “万胜!”声浪从一幢传到另一幢,整整传递了五次,然后很快掀起了第二轮。

  河对岸逃难的人群看了,下意识放慢了动作。

  不挤了,不推搡了,也不叫骂了。

  前面的人定定地看着。

  后面的人交头接耳,互相询问,然后再扭头看看那面“邵”字大旗。

  旗帜仿佛有魔力般,一下子镇定了人心。

  “不逃了!”有勇少年挣脱了母亲的手,在父亲气急败坏的目光中,飞快地抢过一匹马,翻身而上,疾驰而出,声音远远传来:“我随鲁阳侯击贼,爷娘勿忧,去去便回。”

  他的举动鼓舞了不少人,又有十余壮士奔出。

  有人一边走,一边破口大骂:“一帮贼子,当我襄城无人耶?”

  还有人回头看了一眼,道:“逃又能逃到哪去?若贼渡河追来,还是一个死,不如拼了。”

  众人都避开了他的目光。

  人一上百,形形色色。

  有人勇敢,有人怯懦,本就很正常。

  王弥大军杀来,众皆逃亡,有些人被裹挟其中,本就不情不愿。如今鲁阳侯渡河击贼,看到主心骨了,勇猛之士自然愿意追随旗下,保卫桑梓。

  河西岸的军士已经停了下来,在河岸草地上列阵。

  王阐、郝昌等河北将领指挥着本部三千三百余人,在工匠的带领下伐木,制作简易浮桥。

  石桥、永兴、南山以及刚刚组建完毕的李家防,各抽调两百府兵,计八百人,携带马匹、部曲、器械,先期渡河。

  所有船工都来到了河西岸,将一名名士兵、一匹匹马渡过去。

  过河的府兵稍事休息后,便按队为单位,分散开来,查探消息。

  傍晚时分,陈有根亲自带着两百人冲进了城门大开的襄城县。

  他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件事就是封存府库,然后将县衙、州府内残存的吏员都召集起来,令其发动城中百姓,抽调丁壮,发给器械,上城头巡视。

  与此同时,派出信使前往诸县,以南路都督鲁阳侯的名义传讯,诸令长再有弃城而逃者,斩无赦。

  这道命令可以说非常严厉了,不是免官这种温柔的惩罚,而是杀!

  当天后半夜,邵勋带着亲兵渡过了河。

  这一次,他带来了银枪军一到五幢三千战兵、长剑军八百,外加河北降军三千三百人及两百多工匠——他们充当辅兵。

  银枪军第六幢屯驻绿柳园附近,并府兵四百、牙门军两千人,充作总预备队。

  银枪军第八幢因为全是新兵,被分到了宜阳三坞训练。

  牙门军另有一千二百人留守广成泽。

  剩下的两千人被李重带去了禹山坞,与银枪军第七幢一起,作为该坞堡的中坚守备力量。

  所有作战部署已经完成,就等着接下来的大战了。

  *******

  四月二十二日,王衍亲自巡视了一番洛南三关,轘辕关是他的最后一站。

  殿中将军缪播亲自出关城相迎。

  一番寒暄后,众人上了城头。

  “这……”阳光有些刺眼,王衍手搭凉棚,看着前方掩映在草木山体中间的驿道。

  道不甚宽阔,有些路段甚至堪称狭窄,错车而过都不可能,仅容方轨。

  以他有限的军事知识来看,正面攻打是极为困难的,这让他信心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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