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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511节

  陈留高氏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

  高光被司马越杀了后,家族屡遭打压,损失很大,朝中几乎没有高氏族人当官了。

  高球不过是陆浑县令,而陆浑在伊阙以南,紧邻广成泽、襄城这两个陈公老巢,受其影响很大。

  此人攀附落籍襄城的吴家,其实也是高氏努力自救的表现。

  时代变了啊,新家族慢慢崛起了。

  但这些新家族的味道,和老士族又不太一样。

  首先,他们的土地很少,家里能有几十顷就顶天了。

  其次,部曲、庄客数量也很少,往往不足百户。

  最后,他们的子弟大量从军,要么从事与征战相关的屯田、马政、冶铁等事务,这又是一个重要特征。

  这些家族最终能不能崛起,很难说,太多人在观望了。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些家族无法像老牌士族那样长久占据高位,起落太快,不够稳。

  说白了,以军功起家者,后世子孙一旦无法获得新功,自然会被后崛起的军功新贵取代,无法像老牌世家一样代代传承。

  家族不够稳定,价值自然大打折扣。

  “好了,不谈此事,吃肉。”被唤作“庭美”的人向刘大羊点头微笑,亲手接过餐盘,与对面之人共享一盘鹿脯。

  刘大羊继续上菜,来来回回,忙个不停。

  好不容易上完后,又被唤了回去,继续杀羊。

  杀着杀着就慢慢走神。

  毫无疑问,鄢陵庾氏现在算是河南最耀眼的家族了,甚至盖过了原本非常有名望的颍阴荀家。

  在这样的大家族当仆人,只要你留心,总能知道很多外界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今天他就知道了所谓河南大地上的“河北势力”,以及这个势力与乐夫人、卢夫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还知道了有失势的世家大族开始攀附军功新贵,简直倒反天罡!

  哦,对了,他还知道了汝南民变的结果,可能有些偏远一点的郡县官员还不知道呢。

  此类种种,让他有些得意,有些虚荣,然后又有些失落。

  他也想有朝一日,成为别人口中谈论的主角啊。

  他也想士族来攀附他啊。

  这在以前或许不可能,但陈公把一切变为了可能。

  吴前、吴勇父子算什么人?十年前的地位和他差不多,但现在却差得太多了。

  或许,只有从军一条路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宴会才刚刚进入高潮。

  今日参宴者多为一时俊彦,很多甚至为实权官员。

  庾亮为幕府参军,这职位说低不低,说高也不高,但就因为庾夫人的关系,天然有吸引力。渐渐地,向他靠拢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出身颍川、汝南的官员幕僚。

  陈公的势力已经慢慢稳固,派系也开始出现雏形了。

  那啥无派,千奇百怪嘛,这种事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难以避免的。

  庾亮半推半就之下,慢慢走上了风口浪尖。

  这种良好的感觉一直持续到酒席罢散后,被从梁国回来的庾琛狠狠抽了一巴掌……

  “陈公回许昌了,明日随我去见一见。”庾琛板着脸说道。

第479章 政治解决

  斜阳夕照,荒野静寂。

  河畔小路之上,邵勋小心翼翼地扶着庾文君,出门散散步。

  怀胎十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月他们的第一个孩儿就要降生了。

  庾文君的脸上有些害怕,又有些憧憬。

  毕竟她的年纪只有十七岁,又是第一次生孩子,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在邵勋出征不在家的时候,她想了很多,甚至悄悄拉过堂妹蒲桃,流下了多愁善感的眼泪。一旦她不幸难产,小庾就顶上去当正妻,为陈公生儿育女。

  少女总是多愁善感,总是想得太多……

  邵勋回来后,她的心情莫名地就好了。

  今日挺着大肚子出门透气,心情更是好得无以复加。唯一不高兴之处,就是他身上的紫袍不见了,穿了一件红袍回来。

  庾琛、庾亮父子也在。

  庾琛鬓角斑白,脸上满是深深的沟壑,很显然梁国内史任上,他操心着太多事。

  庾亮左侧脸颊有点红肿,虽然他极力掩饰,但还是可以看出些许端倪。

  “我从未知出征的时候,文君不顾身子不便,帮了我这么多忙。”邵勋轻轻扣着庾文君的手指,感慨道。

  与石勒从八月对峙到十一月,后边还在筑城,消耗甚大。

  原先准备的军粮早就消耗一空,后边转运过来的,基本都取自豫州,尤其是襄城、颍川、陈郡等地。

  十一月的时候,加紧送了一部分粮食过去,力求能支撑到明年三四月间,又取自荥阳、陈留、颍川三地。

  再加上战前输送的粮草,颍川士族出了三次粮,简直是卖肾支持他邵某人。

  到第三次筹集修建枋头南城的粮草时,颍川士族其实已经不愿出粮了。

  庾文君为了缓和幕府和颍川士族之间的紧张关系,以观看景福殿桑园的名义召集各家女眷,说了前线的难处,又讲了讲收复河北后的好处。

  女人们回去吹吹风,男人们也就顺坡下驴,捏着鼻子认了——本来也不可能真的硬顶到底,但男人间僵持不下的时候,由女人出面转圜,有个台阶下,事情也就成了。

  “夫妻一体,妾自然要为夫君之事操心了。”庾文君轻声说道。

  邵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出征之前,庾文君让他不要挂念家中,诸事有她。当时就感觉她长大了、成熟了,这次又有同样的感觉,以后真不能把她当小女孩看待了。

  “你做得很好,我很欣慰。”邵勋笑了笑,然后又道:“做人要讲良心,颍川诸族如此支持我,将来定有好处。”

  庾琛、庾亮父子听了,没什么表示,但心中暗暗点头。

  陈公这话,莫非一语双关?

  没有人肯无条件付出,就连匈奴都知道用官位拉拢士族,裴家这种分仕各方的大家族依然在河东坚挺无比就是明证。

  汝颍士族的大力支持,那也是为了自己捞取好处。

  邵勋在午后与庾琛谈过了,出任司隶校尉后,无需坐镇洛阳,径去枋头,专与河北士人、豪强、坞堡帅勾兑。

  他可以自辟属吏,无论任用谁,只需拟一份名单上来,一律批准。

  给予的权力是非常大的,其实就是默许庾琛往河北安插汝颍士人、军官,也是对他们支持自己的一种回馈。

  至于庾亮,仍任参军之职,不过他不再分管农田水利之事了,以后工作重心放在酒店冶铁城上面。

  汝阳聚那边的工匠都迁过来了,最近又从朝廷那边捞了一些,现在整个冶铁城慢慢有了工匠、学徒、力役三千余人,另有屯田军五千驻扎在附近种田,作为冶铁城的护卫力量。

  以后这些都归他管理,别再插手其他方面的事务。待邵勋觉得他急躁的毛病改了后,再予以重用。

  几人走了一圈后,庾文君觉得有些累,邵勋便扶着她上了马车,回了府邸。

  安顿好妻子后,他又坐下来与庾琛父子详谈。

  “我欲伐石勒,然后方不靖,公以为该如何?”邵勋问道。

  “可是南阳之事?”庾琛问道。

  “然也。”

  庾琛沉吟了一下,道:“最好不要动刀兵,能不能把梁芬逼走?”

  “天子肯定是不愿的,梁芬也未必会奉诏。”邵勋说道:“即便朝廷发了旨意,天子在公开场合否认有此旨,或者梁芬宣称此乃伪诏,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庾琛皱眉思索,道:“不妨试探一下,让人表荐梁芬为雍州刺史。”

  邵勋点了点头,道:“我这便书信洛阳,让人上疏。”

  说完,他还是觉得此事很棘手。

  昔年王如之乱时,南阳有关西流民四五万家。叛乱被平定后,这些人当然不可能被全部杀光,这太骇人听闻了。

  事实上至少六七成以上的人活了下来,还是和之前一样,聚居成坞,自耕自种,只不过不再叛乱了。

  这几年,因为匈奴在关中大打出手,彭天护、姚弋仲等辈东迁,又有许多胡晋流民进入顺阳、南阳、新野、义阳乃至随国。

  梁芬不是没有基本盘的,还很雄厚。

  他大力任用关西士人,帐下头号爪牙、天水阎鼎就出任牙门将,遍布各地的坞堡帅经常至宛城听令。

  老实说,邵勋都有点弄不清楚他的想法了。

  你说他有野心吧,不太像。

  之前汝南民变,有扶风籍贼人逃到南阳投奔他,被他捆送回了汝南。

  而且,他至今没对邵勋占据着的鲁阳、堵阳、叶县动手,尤其是邵勋族人邵光担任屯田校尉的堵阳屯田军,离宛城非常近,但他一直不理。

  这种做派,真的不像一個乱世野心家。

  但你若说他没野心吧,那也不对。

  在潼关被匈奴占领的情况下,关西胡晋流民只能通过武关进入关东地区,旧南阳郡是这些关西流民的第一站。

  梁芬派人将这些人管束了起来,并且不惜与南阳土著翻脸,也要让他们交出撂荒的耕地,分给胡汉流民,令其聚居成坞,自种自收。

  关西流民对他感恩戴德,就差立祠了。

  邵勋也弄不清楚梁芬到底收拢了多少流民,感觉很多,说不定已经超过王如之乱前的数量。

  他思考了许久,最后发现,梁芬的所作所为,与当年平定张昌之乱的刘弘有点像。

  刘弘也是逼迫荆州士族甚至蛮人酋豪吐出用不上的地,分给南下的中原流民,乃至涌过来的巴蜀百姓,令荆州户口大增,同时还多了一大块能直接管理的税基。

  此人有时候也会不奉诏,驳回朝廷旨意,但你不能说他不是忠臣,因为忠臣难做,愚忠之人只会被掌握中枢的奸臣玩死。刘弘到死都是尊奉朝廷的,纳贡、勤王,一样不缺,天下人对他的评价也是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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