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长剑 第641节
她已经开始幻想,当男人过来的时候,她就趾高气昂地挺着大肚子,让男人为他做这做那,对她好。
想着想着,竟然笑出了声。
王惠风看了姐姐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凄风冷雨。
刘野那则心事重重。
兄长太胆小,又太贪婪了。
陈公对他不满,匈奴也对他怀疑,竟是两头不落好。
乐氏、殷氏、毌丘氏聊了一会后,一起回去看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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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台下的铜爵园内,卢志正在待客。
“王彭祖这个冢中枯骨,实乃汉之袁术,可笑已极。”卢志听了新得来的消息,忍不住大笑。
当然,汉之袁术可比不上王浚。
王浚强盛之时,屡战屡胜,满天下只有苟晞能与之相提并论,而袁术“无毫芒之功”。
一度手握幽州及冀州大部,户口殷实,这经济实力也不是袁术可比的。
但他与袁术有一点相同,自己的兵都不行。
汉末时袁术靠征发农民打仗,还能混一混,毕竟汉末的军队都很菜。
可在西晋末年,铁骑纵横,汉末时十八路诸侯那种战斗力,可就不够用了,王浚征发田舍夫,被石勒打得落花流水——因为骑兵技术、战术大发展,此时胡人骑兵的战斗力远强于汉末,装备也更加精良,确实不可同日而语,战争烈度大大增加。
所以现在的王浚处境可能还不如袁术,这就存在机会了。
“卢公,太白可有意幽州?”客人游邃认真地问道:“若有意,家兄也不矫情了,跟着陈公干便是。可若无意北上,一旦轻举妄动,则有杀身之祸。”
卢志一听,没有立即回答。
游邃心有些凉。
他是广平任县人。游氏家族在广平的根基并不深,最早只能追溯到曹魏年间,游述游庶祖历任县令、太守、治书侍御史、尚书左丞,最高做到皇后的大长秋,然后告老回乡。
发展到现在,广平游氏仍然只是个小士族,且因为战争而家门破灭,族人四散。
王浚强盛之时,招抚已沦为流民帅的游纶为官,但因为王浚没有资格管冀州,他任命的官只能称作“假署”,甚至被称为“伪职”,不被人认可,因此游纶的地位并没有得到什么改善,就是个流民帅罢了。
王浚任命游纶为官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他的兄长游统在浚府为司马,现在依然在任。
游畼(chàng)、游邃兄弟则是广平游氏的另一支。
游畼治学有道,在地方上有点名气,甚至可称为广平名士。
王浚听闻,便三番五次致书征辟。游畼推托不过,担心家族遭遇不测之祸,便去了。
游邃当时劝他,王彭祖刑政不修、华戎离叛,必不能久,不如再拖一拖,说不定哪天他就败了。
游畼坚持去,理由是王浚残忍多疑,若屡次推托,必然为其所杀,甚至连累宗族。而且,“乱世宗族宜分,以冀遗种”。
游邃无言以对,遂为兄长送行,至浚府任祭酒,及至今日。
卢志找到他时,他还有些激动。
卢子道乃河北名士,人脉遍布诸郡。在颖府任长史之时,更是一手遮天,河南来的江统、蔡克玩不过他,江南来的陆机、陆云更是被他玩死,河北士人咸服之。
游邃还是很愿意为他做事的,前提是不能以兄长游畼、同宗兄弟游统全家老小的性命为代价。
“太白自有意幽州。”卢志顿了一会后,展颜笑道:“金正刚在高阳两败呼延莫,早晚攻取此郡,汝何疑也?”
游邃将信将疑。
“糊涂!”卢志看他那样子,脸顿时落了下来,责道:“广平游氏都什么样子了?若非我力荐,游纶当不上赵郡太守,游氏败落旦夕之间耳。今有千载难逢之良机摆在面前,你却一再犹豫,是何道理?我能让游纶当上太守,也能让他下来。广平太守程牧乃我举荐,怎么,成都王败后,都不认得我卢子道了?”
“岂敢!”河北“教父”威压如山,游邃诚惶诚恐。
卢志盯着他看了许久,见游邃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方才一笑,道:“大富贵不晓得抓住,真是蠢人一个。我再给伱一次机会,说说,幽州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形。”
游邃不敢怠慢,立刻说道:“据兄长所言,浚府将佐甚多,只督护孙纬一人有点本事,且比较忠心,余皆碌碌……”
听游邃一番详解,卢志渐渐明白了,与他了解得差不多。
如此互相印证,更让他欣喜若狂,有些事更有把握了。
“陈公无我,却不知要在河北征战几年。”卢志笑道:“浚府司马游统是你什么人。”
“从从兄。”游邃答道。
这是堂兄的堂兄,其实也算是比较亲近的关系了。
“听闻裴宪裴景思在浚府,任何职?”卢志问道。
“裴景思乃前豫州刺史、北中郎将,王浚既未称制,如何能用他?”游邃说道:“不过客卿罢了。荀绰荀彦舒亦是。”
裴宪曾被司马越委任为豫州刺史、北中郎将,后为匈奴大军吓溃,一路奔逃至寿春,依附周馥。
周馥败亡时,又跑到江州,依附华轶。
华轶败亡后,又奔至幽州,投靠他最后一个熟人王浚。
“唔。”卢志捋了捋胡须,道:“裴景思与华氏相善,老夫知道怎么做了。”
其实,卢家与华家也有联系。世家大族嘛,总有点七拐八弯的关系。
卢志是后汉名臣卢植曾孙、曹魏司空卢毓之孙、卫尉卢珽之子。到了国朝,卢志又为颖府长史、中书监,若非司马颖败了,这卢家四代人简直炸裂。
华家与卢家有联姻,前河北都督、中书监、侍中、光禄大夫、尚书令华廙就是卢毓的女婿。
卢志权倾邺城之时,和华氏的关系很不错。
如今或可令华氏派人与裴宪联系一番。至于同样寓居幽州的荀绰,他不打算搭理。
想到这里,他看向游邃,道:“敢不敢跑一趟幽州。”
游邃不敢拒绝,回道:“诺。”
兵荒马乱的,谁发神经去幽州啊,但他有选择么?卢子道可不是什么气量宽宏的人,相反有点小心眼,得罪他的人基本没好下场。
卢志复大笑,畅快得无以复加。
第597章 河内与河北
傍晚时分,风吹麦浪,秋稼蔼蔼。
平坦的田地之中,辅兵们仓皇丢弃了刚刚收割完毕的粟麦,躲入了辎重车、拒马、鹿角之后。
杂乱的马蹄声响起,三千余骑兵在旷野中反复厮杀着。
鲜血飙入麦田之中,给金黄的麦穗染上了一层血红。
尸体重重摔落,滚倒了一片麦秆。
更有那骑兵将领为了省事,直接带兵从田地中踏过,迂回包抄。
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刀枪交击声随处可闻,河内大地上,又迎来了日复一日的厮杀。
辅兵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骑兵人仰马翻的场景,片刻后松弛了下来。
军官们招呼着众人把已经收回来的麦子捆扎固定好,准备运回营地。
又派出十余腿脚灵便之人,手持火把,冲进田野之中。
没过多久,熊熊烈火燃烧了起来,麦田中升起了冲天烟雾。
已厮杀近尾声的双方骑兵分隔了开来,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对面,一边看着渐渐蔓延开来的大火。
匈奴阵中响起了一阵悲呼。
这虽然不是他们种的地,但却是他们的补给。
八月秋收,遍地金黄。河内、汲郡又是膏腴之地,粮食、牧草是不缺的,即便被抢走一些也无所谓,今年撑得下去,但明年呢?
晋人十分恶毒,不但抢收他们的粮食,居然还纵火烧粮。
这其实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干了。
旬日以来,双方在温、河阳、平皋、野王等地不断上演抢收与反抢收的戏码,厮杀非常激烈——为了点粮食,不知道扔进去了多少人命。
好在晋人骑兵不多,慢慢压下了他们这股势头。
从一开始出动三千余骑兵护送步兵收粮,到慢慢变成两千骑、千余骑,力度一次比一次小。河内的粮食,终究还是他们的。
对峙了一会之后,双方都无法忍受继续拼杀下去的死伤,默契地收兵后退。
匈奴人消失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
晋军骑兵则留了下来,一边裹伤,一边放牧马匹。
如今的河内,除了农田就是牧场。稀少的人口、据点似的的堡寨以及长得直追人高的牧草是其一景,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复这里的人烟。
入夜之后,大军返回了营地,不过未被允许进入堡寨之中。无奈之下,军士们只能再度环车为营,开挖陷马坑,安置拒马鹿角,在营外对付一夜。
大营之中,邵勋正与王雀儿交谈。
“野王这边,最少要坚持一个月。”邵勋说道:“能不能顶住?”
王雀儿沉默了片刻,问道:“如何撤退?”
邵勋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能问出这个问题,相当不简单。在指挥作战这条路上,王雀儿进步很大,甚至已经窥到了一丝堂奥。
“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矣。”邵勋赞道:“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王雀儿有些赧然,只听他说道:“野王城内守军绝不超过一万。除五千东宫四卫精兵外,只有数千赵部兵马,这批人固然是威胁,但并非不能防备。”
“然刘雅所部不知所踪。据斥候侦探、拷讯俘虏得知,其人很可能在轵关、沁水一带,手握大量骑军,这是最让学生担忧的。从野王城下撤退时,若其衔尾追击,恐出大事。”
“石虎也来了,兵众未知。捉生军高翊来报,其人很可能在山阳一带放牧,有众万余,这也是个威胁。”
他没有提赵固,因为他手下的兵虽然久历战事,算不得什么乌合之众,但战斗力也极其有限,与河南的屯田军、世兵在一个档次上。
双方交战,兵力、士气相等的情况下,完全就是谁发挥好谁能赢,且以步卒居多,谈不上威胁。
另外,赵固所部已被拆分使用。
一部分留镇上党,监视乌桓、羯、匈奴诸胡。
一部分据守武德、河阳、野王等地,赵固本人在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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