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派的我,怒斥嬴政太保守 第184节
他轻轻握住老友的手,感知到老友肌肤上没有一点弹性,和他自己的手差不多。
他们都老了。
“那时候君多风光啊,缪贤因此多收数十门客。
“再后来,秦昭襄王邀请先王去渑池赴会,先王不敢去。
“是我们两个力劝先王赴之,那是我们第一次合作。
“我带兵列在秦、赵交接地,君在渑池会上陪在先王身边。
“秦昭襄王设计要先王弹瑟,君就强行拿着缶让秦昭襄王击之。挣回了赵国颜面,未让秦昭襄王站的一星半点的便宜。
“能让秦昭襄王连续吃两次亏,还有苦难言,无法追究,也只有君才做得到。”
老将正说着,感觉到手上有些许力气传来,知道是老友在给予回应。
他轻轻回握,注视着蔺相如的双眼,哭着笑。
“先王为表彰君的功劳,封君为上卿。
“我不服啊。
“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列兵陈于边境,才让你们一行人自渑池安然回邯郸。
“我是个上卿,凭甚你一介文弱书生也是个上卿?
“你不过是口舌之功,凭什么官做的和颇一样大。
“会上说几句话,哪里有颇打生打死的功大?
“那时颇的心中真的是不服,见谁都说以后要是见了你,必定会羞辱你。
“我想你连退两次秦昭襄王威势,勇气自不必提。
“像你这样凛然不可侵犯之人,听到我这么说话,必然是无法与我善罢甘休。
“我一心等你来找麻烦,满脑子想的都是压倒你,方显我廉颇的本事。
“可君非但不与我争,还开始称病不来上朝。
“道路上,君看到我的马车就避让开,不与我争。
“我以为你是怕了我,志得意满,逢人便说你也不过如此。
“连你的门客都看不惯你这窝囊模样,集体辞行前规谏道:‘我们离开亲人来侍奉主君,是因为仰慕主君的高尚品德。现在主君与廉颇为上卿,廉颇连连口出恶言,主君却害怕廉颇躲避廉颇,怕的太过分了。就是寻常百姓的我们对这种情况也感到羞耻,被尊为蔺相的主君你就不羞耻吗?主君如此,我们没有脸在主君门下待着了,请允许我们告辞离开吧。’
“君拦下门客,让他们留下,跟他们解释缘由。
“君说自己秦王都不怕,难道还怕廉颇吗?秦国现在不敢来打赵国,就是因为国内文官武将一条心。君和廉颇两人好比是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要是打起架来,不免有一只要受伤,甚至死掉,这就给秦国造成了进攻赵国的好机会,君是以国家大事为重才不和我争。
“君说服了自己的门客,也说服了我。
“我听到后,实在是羞愧难当,我的心胸和君相比实在是太狭隘了。
“我背负着荆条来你门前请罪,就像现在这副模样,君原谅了我。
“往后数十年,长平之战我被换,沉郁难言,满心悲苦时,是君拖着病体开解我。
“君说要是赵括能赢,赵国国势昌盛,那我的权势将随着国家扩大而扩大。若是赵括输了,那证明我才是对的,王上就会更加重视我。
“若不是君,颇哪里能多年修身养性,到了七十七年岁还能上战场呢?
“当初我在君门前跪下,负荆请罪,君帮了我数十年。
“让我从一个冲动易怒只知道打仗的将领,变成了一个知进退懂分寸的人,让我活到了现在。
“今日颇来得急,没有带荆条。
“我再给君跪下,不负荆而请罪,君能否再原谅我一次,再帮我数十年呢?”
塘下,老将双膝不知道何时落在了地上。
面见赵王而不行跪礼的廉颇,二跪蔺相如。
蔺相如嘴唇微微翕(xi一声)动,却只见动作不闻声。
廉颇抹去眼泪,抹不净。
旧泪抹去,又生新泪。
他感知到老友的生命之火犹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他起身,弯着腰,将耳朵凑到老友耳边。
“蔺相,你说,廉颇在听。”
“对不住啊……”蔺相如气若游丝。
弯弯绕,钻心间,钻的廉颇心口痛。
老将泪如泉涌。
“没有的事……”
蔺相如那双眼眸突然焕发生机,满怀歉意,定定看着廉颇。
一息,两息,三息。
瞳孔涣散,无法聚焦。
一辈子不为相,被尊称一辈子蔺相的老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日负荆请罪,将相和。
这日不负荆,再请罪,将相离。
一直在门外等候的蔺仪突然如遭雷击,他心头好似有什么东西突然抽离。
他一下子瘫坐在地,好一会才爬起。
也是个老人的他手脚并用,爬进如三伏夏日的父亲屋中。
他爬到火塘前,用力扒着塘沿,想看而又不敢看。
他咬老牙,下定决心,眼睛上瞄。
他看到假父脸上满是泪水,看到了父亲安然熟睡一如过往数月。
他手指颤抖着,放在父亲鼻下。
无风,没气。
蔺仪嚎啕大哭,白发苍苍的他像是一个孩子,哭的极凶。
廉颇长吸一口气,沉痛道:
“我的过,我昨日该来的……去叫人,准备丧事。”
蔺仪没有立刻动。
一边哭,一边对假父说道:
“假父不要自责。
“所有看过父亲的医者都说父亲早该走,能多活这数个月,只是因为一口气咽不下。
“这口气,就是见到假父你啊!”
廉颇痛苦地捂住脸,手指缝间有泪外流。
数十年的老友在最后数月忍受着病痛折磨,就是为了和他说一句。
对不住啊……
他不明白老友说的是什么意思,明明这数十年都是他对不住老友才对。
直到数日后,老友沉棺时,老将见到了赵王丹。
王上在老友坟前垂泪,缅怀,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但老将却看出不对,太悲痛了。
先王死的时候,王上都没有这么悲痛过。
悲痛的就像是演戏,演给满朝文武的一场戏。
这一刹那,老将好像想明白了。
为何他立下救赵大功,封地却是一个破烂的尉文,封号是一个狗屁的信平君。
相邦这个职要不就不给,他也不是很想要,给还给一个假的。
他一直以为问题出在乐乘身上。
可他想不明白,乐乘虽然也是赵将,但战绩远没有他好,且也不是宗室。
对于王上而言,他和乐乘身份应该是一样的,王上怎么会信乐乘而不信他?
就因为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吗?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邯郸十里外,他分明看到前来相迎的王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喜色啊。
他一直没有向某神童联想,因为某神童是和他有数十年交情的蔺相如所保。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老将独自一个人站在蔺相如坟墓前,苦笑道:
“原来,对不住在这里……是他啊……”
缓缓蹲下,摸着地上新土。
“这真是一报还一报。
“老友,你无需道歉,颇也想过杀他。
“他原来也忌惮颇啊,呵,颇其实更忌惮他啊。
“颇七十七了,可他才七岁啊。
“是赵国先负了你蔺相,你背弃赵国,无可厚非。
“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啊……”
老将碎碎念,说给新鬼听。
过了数日。
在府中自封,称病不出的老将从门客口中,得知那日去见蔺相如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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