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苏氏,苏允最贤 第37节
苏允笑道:“请客人到客厅等候一下,我马上就来。”
门子赶紧出去。
苏轼道:“你筹谋的关键之处可否已经心中有数?”
苏允笑道:“叔父,您放心吧,侄儿虽然没有你这般才华,但也算是有三分墨水,应付一下不成问题。”
苏轼笑道:“你可不是只有三分墨水的,你的才华……不在叔父之下,昨晚你写的那阙长相思,写得很好,世人能够胜过你的已经不多了。”
苏允起身,笑道:“叔父,我去见一见客人。”
苏轼点头道:“去吧。”
苏允点头,大步朝客厅走去,苏轼等苏允拐过走廊,赶紧起身蹑手蹑脚的到了客厅旁边的侧房里,这里可以很清晰的听到客厅里的谈话。
只听到有一个中年人恭敬道:“在下九江楼的张林,忝为丽华苑的主事,见过苏公子。”
苏允笑道:“昨夜江上的便是你吧?”
张林笑道:“苏公子好眼力,昨夜正是我月下追苏郎。”
苏允笑了起来道:“张主事今日前来是有何贵干呢?”张主事赶紧掏出一张红色请柬,道:“昨夜没有请回苏公子,小人被东家好生呵斥了一番,说我肯定是得罪了苏公子。
也说苏公子昨夜写了词就走,肯定是九江楼有做不到位的地方,因此我东家想请苏公子去九江楼一谈,主要是想请苏公子给指点指点。
是了,届时李丽华苑主亦会陪同。”
苏允接过张主事的请柬,看了一下,那九江楼的东家言辞恳切,倒是显得有些诚意,下面落款为姜松涛。
苏允笑道:“替我感谢姜东家的美意,不过我这实在是去不了,还请姜东家以及丽华苑主见谅。”
张主事闻言有些为难道:“苏公子,能告诉在下原因么,小人这回又请不到苏公子,回去东家肯定要询问原因的,若是我支支吾吾不知所言,恐怕东家又要责难于我。”
苏允笑道:“倒也没有别的缘由,我叔父对我的管教甚严,昨夜其实是心血来潮去了九江楼,后来夜深了,生怕被我叔父发现,赶紧跑回来了。
但今日还是让我叔父给发现了,很是一番呵斥,还给我布置了大量的作业,我这一时半会是不能出门,也不敢出门了。
这个缘由你跟姜东家说一说,想必他能够理解的。”
侧房的苏轼眉头一挑:哦,是这样吗?怪我没有给你安排作业咯?
安排!
苏允忽而觉得有一股凉意,不由得看了一下外面,心道都过了端午,怎么还有凉意,也是奇了怪了。
那张主事顿时有些傻眼,他原本是想要探听苏允的理由,然后加以说服,但苏允这个理由他却是没有办法多劝。
只是人家长辈对后辈的管教,他能说什么?
但是就这么回去,却又是万万不能。
东家的想法当然很重要,不过东家历来仁厚,不会过分苛责,但看丽华苑主昨夜的急切,自己若是没有将人请回去,恐怕自己这主事的职位就要保不住了。
他都可以想象到丽华苑主会做如何反应。
丽华苑主定然会柳眉倒竖,然后淡淡道:“我将丽华苑中诸般事宜都尽托于你,你却是连一个人都没有请到,那我要你还有何用?
许超,今后你便替代张林掌管苑中诸事吧,张林,你便去前堂迎客去。”
唉,从一主事,变成一个大茶壶,那不异于从天上掉到地上了?
这怎么可以!
张主事脑子轰然运转,就像是一台破电脑运转黑神话悟空一般,就差冒烟了。
忽而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苏公子,您大慈大悲,求您救小人一命啊!”
苏允被张林这个操作吓了一跳,这都是哪跟哪啊,不就是请客不至而已,难道还要闹出人命来?
这宋朝虽然有诸般不是,但这人命还不至于如草芥,真要弄出人命案子来,那姜松涛也落不到好去!
苏允眉头一皱,道:“张主事,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主事脑袋磕在地板上,口中嚎啕声响,但脸上却无半点泪水,眼珠子甚至在滴溜溜乱转。
张主事哽咽道:“昨夜苏公子提前离开,本来就算是我这苑中主事的过错;
后来月下追赶苏公子,没有能够将苏公子请回九江楼,这又是一过错;
今日来请苏公子赴宴,又没有能够请回苏公子,这更是一大过错!
东家与苑主就算是再宽容,也不可能容许一个一错再错的主事!”
苏允闻言啊了一声,露出少年人的稚嫩,道:“可我实在是不敢违背叔父的严令,这可怎么办啊!”
第70章 黄州求情贴!
里间的苏轼皱起了眉头,心道:阿允还是年轻了,这种风尘之地的人的话,怎么可以轻信,他这是以你的同情心在绑架你呢!
果然听得那张林道:“苏公子亦不用为难,东家在请柬上虽然约定了时间,但这时间还是以苏公子的时间为主。
近几日我东家都在楼里等候苏公子,苏公子只要只需找个时间过去一下就可以了。”
只听得苏允道:“唉,世道艰难,你也是不容易……”
苏轼心道:“得,上当了。”
不过苏轼并没有出声,只听得苏允继续道,“……不过我是真去不了。”
此言一出,那张林又是哇了一声哭了出来。
苏允手足无措道:“哎呀,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嘛,有叔父严令在,我是真不敢去啊……”
张林嚎啕声不止。
苏允无奈道:“好了好了,你稍微等一下。”
苏允拿着请柬进去房间,他的房间便在客厅左侧,不过几步路的事情,进了里面,快速地磨了一些墨,随后稍微一思索,在请柬的空白处写道:
‘元丰二年正月,吾随叔父去黄州,经春风岭,江南春早,残雪依旧,有梅花落溪水,时有悠悠笛声,叔父有感作诗一首,吾见叔父意兴消沉,以卜算子一词励之,然则吾心中亦是惆怅,哀吾生之艰难,然当时只道是寻常。
今日张主事寻吾,为九江楼丽华苑之事为难,乃至于嚎啕大哭,吾终想起过春风岭旧事,心中感慨万千,今以一词代张主事向姜东家乞留,望莫怪张主事。’
这边写罢,请柬上有一边空白尽皆被填满,好在宋人奢靡,请柬都是好大一张,空白之处颇多,正好可以留下空白写整词。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后面落款写上了时间地点。
最近抄写汉书,苏轼日日指点写字的效果出来了,虽然是临时写在请柬上,但通篇书法起伏跌宕,气韵贯通,光彩照人,气势奔放,而无荒率之笔。
轻轻吹干,随后苏允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黄州求情帖出世矣,嗯……黄州惆怅帖会不会好听一些?哈哈。”
苏允合上请柬,收敛了一下脸上笑容,随后一股焦虑担忧之色浮上脸面,脚步匆匆而出,走到了客厅,将请柬塞到张主事的怀里,道:“张主事,你将这个拿回去给姜东家跟丽华苑主,想必他们不会计较你的过错了。”
张主事喜道:“苏公子是约定了时间么?”
苏允摇摇头道:“我替你求情了。”
张主事脸色一垮,正要说话,苏允却道:“好了好了,我这边到时间了,叔父要去检查我作业,张主事请便吧。”
说着就匆匆离去。
门子赶紧过来跟张主事道:“这位客人,主人家有事,要不……”
张主事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跌跌撞撞出了门上了马车,马车走出了一段,张主事这会儿是当真悲痛欲绝起来,眼泪扑簌而下。
“如之奈何!命当如此而已!”张主事哭道,怕马夫听到还只能低声哀哭。
二十来年的努力啊!
自己从十二三岁开始端茶倒水,被人辱骂轻贱,终于干成了三苑主事之一,现在却又要跌落下去成为大茶壶,人生实在是无常啊!
每月的二十贯收入没有了,苑中的姑娘们也不会在半夜偷偷钻入自己的被窝了,其他的大茶壶也不会对自己毕恭毕敬了。
而且青楼之中捧高踩低之事最为常见,自己上去了,自然是很多人捧着,可上去了之后又跌落下去,踩自己的人可就多了,以后可怎么活啊!
正哭得悲伤欲绝之时,他忽而想起了请柬,赶紧拭干眼泪打开请柬。
这一打开不要紧,不过片刻,他的脸上却是露出欣喜若狂之色!
“老子,有救了!”
张林压抑着低吼了一声。
他又贪婪地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合上,随后用一块干净的布帛细心的包了起来,藏进了怀里贴着心脏。
他此时的心脏却是扑通扑通的乱跳,脑子里的想法亦是乱七八糟的:
‘我飞黄腾达的机会已经到了!我张林的名字与这求请帖紧紧捆绑在了一起,东家与丽华苑主放我一马只是题中应有之义。
若是他们有远见,定要将我推出来作为整个九江楼的门面,九江楼大掌柜的职位我也是可以想想了!
关键是,这份帖子的威力不仅如此,对我来说,这就是彻底改变我命运的东西。
我在青楼做事,本是令祖宗蒙羞的事情,连张家族人都不愿意认我,但有了这一帖,恐怕张家都要为我另开一页族谱了。
从此以后,我张林亦能够冠冕堂皇的回张家村了,甚至我张林的名字也会随着这份帖子留名青史了!……’
张林留了一个心眼,到了某处街道的时候,叫车夫停车,他进了一家文房四宝的店里,买了一份文房四宝,借口说试一试这东西行不行,将帖子给一一抄了下来,连着抄了两页,一页自己带走,另一页留给了店主。
他这是要通过文具店店主的渠道,将这个求请帖给传播出去,这样子就不怕姜松涛将此事给隐匿下来。
这个考虑是有必要的,虽然说九江楼可以利用这求请帖再出一次大名,但姜松涛也可能会被冠以对下属刻薄的名头,所以他未必会愿意让这帖子流传出去。
这样的话,自己不仅可能改变不了命运,还可能被灭口。
但自己先行将其流传出去,那姜松涛就算是不满,也要将自己推出来,以示他并非刻薄之人。
这样子九江楼的掌柜就可能真是自己的了。
而自己当上九江楼掌柜,与在丽华苑当主事又是不同。
丽华苑毕竟是青楼,但九江楼不全是青楼,而是前面的酒楼,拿到张家去说也算不得丢脸了,这样张家也更有为自己开族谱的动力!
嘿嘿!
作者不懂诗词,又瞎几把抄了一首,大家轻喷,我只是为了写剧情而已哈
第71章 张清荷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