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我妻武则天 第35节
李治点点头,道:“只剩几本了,批阅完再出去吧。”
他埋头继续批阅,忽然看到一份秘书监送来的奏章,眉头一皱。
这是上官仪的一份弹劾奏章,他弹劾的竟是许敬宗。
马上是正月大朝会,各国使节都会献上贡品,大唐也会回礼,许敬宗拟定将回礼增加到贡品两倍。
两省官员都没有反对,所以直接送到李治这里。
偏偏李治平日批阅奏章时,对礼部的琐碎杂事最不耐烦,所以没有细看就通过了。
李治抬头朝王伏胜吩咐道:“传旨,召许敬宗和上官仪觐见。”
许敬宗年纪虽老,却勤于公务,平日下衙最晚,一刻钟后,便来到甘露殿。
“陛下,不知何事召老臣觐见?”许敬宗心中砰砰直跳。
因为皇帝这种时候召见他,很可能是要拜相。
李治摆手道:“别急,等一会。”
上官仪来的比预料的要晚,身上似乎还带著些酒气,李治隔得很远就闻到了。
“臣上官仪,拜见陛下。”上官仪下拜见礼。
许敬宗瞧见他后,心中一沉。
因为上官仪不可能拜相,皇帝同时召见他们两个,那就是别的事了。
李治扬了扬手中一份奏章,缓缓道:“上官卿,这是你弹劾许尚书的奏章,朕已经看了,现在想听你当面说一下。”
上官仪怔了怔,一时没有说话。
许敬宗心中愈加恼怒,不过他城府很深,脸上不动声色,拱手道:“陛下,能否让臣看一下上官少卿的奏章?”
李治命王伏胜拿给了他。
许敬宗看完之后,心中一宽,拱手道:“陛下,这确是老臣提议,老臣是想,眼下正与西突厥交战,交好这些西域使节,他们便不会给咱们捣乱。”
李治淡淡道:“上官卿,你怎么说?”
上官仪此时有些后悔,刚才不该喝的太多。
他弹劾许敬宗,原是为了引起皇帝注意,将他调入御史台、又或者其他重要部门。
只是,没想到皇帝竟让他与许敬宗对质。
他吸了几口气,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正色道:“陛下,臣以为对付蛮夷胡族,讲再多礼仪道德皆无用,此乃空耗国家财富。”
许敬宗道:“上官少卿此言有误,蛮夷若真不讲礼仪,我朝每次外战,回纥又为何肯相助?”
上官仪道:“回纥愿受本朝驱使,是因恩义,而非礼仪。这是本朝将士浴血拼杀,才换回来的。”
许敬宗道:“回纥肯归我大唐,不仅是为报恩,也因我大唐赫赫威名。多给小国回礼,便有更多小国来朝,我大唐威仪,才更能愈显鼎盛!”
上官仪道:“国家之威仪,不在于多少外国来朝拜,而在于民之富足,将之勇猛。”
许敬宗淡淡道:“民再富,将再猛,若无威名,他人不知,依然会来进犯。”
上官仪道:“子民为根本,军队为基石,其后,再显威名可也。若不能以前者为重,一意追求虚名,则本末倒置。”
许敬宗暗暗一笑,心道:“你终于说错话了吧。”缓缓道:“照上官少卿之意,我大唐眼下民不富,将不猛,所以还不能对外彰显威名了?”
上官仪暗暗叫糟,急忙看了李治一眼,见皇帝并无怒色,这才松了口气。
他缓缓道:“当年隋殇帝为吸引外国使节,命人在集市铺毯,树枝挂绸,酒肆客栈,免费供应。反被胡人耻笑,说隋人何不把树上绸缎,酒肆食物,给街上乞儿。本朝该当引以为戒!”
许敬宗脸一沉,道:“上官少卿此话,是将我大唐看作即将灭亡的隋朝,将陛下比作失国的隋殇帝吗?”
上官仪急忙道:“臣绝无此意!”
李治听到此处,暗暗摇头。
上官仪无疑是占著理的,奈何口才不如许敬宗,故而这场争论,反落下风。
他缓缓道:“隋朝之鉴,确该吸取,杨广之举,不可效仿。”
许敬宗见皇帝表态,反应极快,拱手道:“陛下忧民之心,老臣未能体察,请陛下治罪。”
李治缓缓道:“王者之治,崇本抑末,你精通史书,怎会忘了这个?回去后把回礼条陈,重拟一遍,再呈给朕。你们都退下吧。”
二人拱了拱手,一起告退。
出殿之后,许敬宗和上官仪并肩而行,都未说话。
回到承天门街时,许敬宗忽然道:“上官少卿,是刘给事让你弹劾我的吧?”
上官仪愣了愣,道:“许公何出此言?”
许敬宗眯著眼笑了笑,转身朝中书省的方向去了。
第41章 武皇后和长孙皇后
暮鼓声响,夜幕降临。
负责监管长乐门的掌钥内侍,正准备关闭宫门,一辆马车忽然沿著横街驶了过来。
掌钥内侍认出是武府马车,满脸堆笑的迎了过去,拱手道:“贺兰娘子,有日子没见您进宫了,给您见安了。”
车中坐的正是武顺,她笑道:“王寺人也安好,我要进宫,劳烦通传一声吧。”
宫中有品内侍都能被称为寺人,王寺人陪笑道:“那您请稍等,我亲自帮您通传。”
武顺因为上次教训,弄得一品国夫人没有了,心中后悔不迭,所以这次别说儿子,连女儿也不敢带了。
不一会,王寺人回来了,身边还跟著张多海。
武顺跟著张多海进了宫,很快来到立政殿。
殿内,武媚娘正在为岁首的后宫例会忙碌,各地贡物都上来了,不少都要清点过册,分赐诸嫔妃和命妇。
她见武顺来了,还以为她又在为诰命的事求情,故而扳著一张脸,没给好脸色。
武顺行过大礼后,朝武媚娘直打眼色。
武媚娘挥手命众人退下,放下手中小册,道:“陛下震怒,诰命的事我也无法,你不必再费唇舌。”
武顺挨著她坐了,苦著脸道:“哎,好妹子,诰命的事怪我自己,我怎敢再来烦你。是许敬宗的事。”
武媚娘眉头一皱:“他怎么了,不会是想谋宰相之位,才让你来的吧?”
“哎,还宰相呢,他说惹恼了圣人,这会子,只怕连礼部尚书都保不住了。”
武媚娘挑眉道:“他又怎么惹陛下不满意了?”
武顺嘀咕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把许敬宗因外国使节回礼,与上官仪争论的事说了。
“依我说,许尚书这么做也没错,多给回礼,才能彰显咱们大唐体面,偏偏那上官仪在陛下面前鼓舌。”
武媚娘斜了她一眼,道:“朝廷大事,我都不敢随意插嘴,你懂什么?”
武顺陪笑道:“朝廷大事我是不懂,但许敬宗帮了咱们大忙,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武媚娘淡淡道:“从陛下态度来看,应该不会追究,他还想让我说什么?他的目的只怕不是这个吧?”
武顺笑了笑,道:“果然瞒不过你。许敬宗是觉得,陛下可能要重用刘仁轨和上官仪。”
武媚娘道:“这两人都有真才实学,用之何妨?”
武顺低声道:“许敬宗还说了,那刘仁轨陛下用了无碍,只是那上官仪……”
“上官仪怎么了?”
武顺低声道:“许敬宗说,上官仪曾私下与人议论,说你当昭仪时就干预朝政,当上皇后之后,必后宫乱政,成为祸患。”
武媚娘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冷冷道:“是真有此事呢,还是许敬宗编出此话,想让吾帮他消除绊脚石呢?”
武顺吃惊道:“什么绊脚石?”
武媚娘道:“最近很多人都在说刘仁轨可能拜相,而许敬宗也想拜相,刘仁轨自然是他绊脚石。”
武顺想了想,道:“这么说来,上官仪弹劾许敬宗,很可能也是受刘仁轨指使了?”
武媚娘道:“不无可能。刘仁轨当了十多年给事郎,拜相之心,只怕比许敬宗还要热切。”
武顺这时也明白了,许敬宗来武府求助,想对付的其实不是上官仪,而是刘仁轨。
他并不直接说刘仁轨名字,而是先搬出上官仪,以免太明显。
倘若武皇后真相信了那些话,认为上官仪反对她当皇后,上官仪与刘仁轨关系亲密,武皇后肯定也不会让刘仁轨拜相。
想到此处,武顺长叹一口气,道:“这些老相公的心思,可真深沉。”
武媚娘道:“没有城府的官员,早就都外放州县了。”
武顺迟疑了一下,道:“妹子,无论如何,许敬宗总算帮了咱们,也一直支持你,他当宰相,不比刘仁轨当宰相好吗?”
武媚娘横了她一眼,道:“你说的倒轻巧,我是皇后,哪能轻易管前朝的事?”
武顺笑道:“又来糊弄我,你以前当昭仪时,什么事不能过问?圣人不是最听你话吗?”
武媚娘默然半晌,幽幽道:“正因现在是皇后,才不能过问了。”
武顺见妹妹表情,心中一惊,放下了茶杯。
她平日习惯依赖妹妹,所以懒得动脑子,却并非愚笨之人。
从妹妹语气中,她已能瞧出来,她成为皇后以后,皇帝已对她产生防备,不喜她参与朝政了。
她叹了口气,道:“苦了你了。”
武媚娘道:“也不至如此,陛下只是不喜我干涉朝事罢了,恩宠并未减少。”
武顺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妹子,可要我入宫帮你,咱们姐妹,也效仿二赵如何?”
武媚娘勃然变色,用冷冷的目光瞪视著武顺。
二赵指的是赵飞燕和赵合德,两姐妹一个蹁跹善舞,一个柔媚入骨,相互扶持,同宠于汉成帝。
武顺陪笑道:“我随口一说,也是想帮你,你不愿就罢了。”
武媚娘冷声道:“阿姊,我的脾气你了解,你的心思也瞒不过我。我待你好,希望你莫得寸进尺。”
武顺苦笑道:“亲生姐妹,何至如此,我再不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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