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袁术 第47节
太仆卿杜密、御史中丞陈翔等重臣及陈寔、范滂等士人皆被通缉,很多地方郡国职官也被通缉,大量士人官员被捉拿归案要严惩。
这些人被统一称作党人。
第一次党锢之祸爆发之后,大量中央、地方官员受到打击,朝内朝外一片混乱,宦官和士人之间的对攻打得不亦乐乎,整个雒阳乱成了晋西北,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雒阳。
这种情况下,还有谁会在意一个小小的袁树和他那小小的一心会?
钻了这个空子,袁树就有时间整顿一心会、完善一心会的规则、审理一心会的会员资格,并且注解《孟子》。
而就在这段时间,随着袁树名望的增强,随着一心会组织逐渐扩大,随着助农行动的进一步开展,袁树的风头也是越来越大,不可避免的招致一些心胸狭隘的人的嫉妒。
这些人便打着学术讨论、交流的旗号,要来和袁树进行学术交流。
说白了,就是要辩经,然后踩着袁树往上爬。
而且因为袁树神童的身份坐实,人们也普遍不在意他的年龄了,也不管颜面了,一些三四十岁小有名气的学者也开始上战场和袁树辩经了。
他们一个接一个来拜访,一个接一个不怀好意想要踩着袁树往上爬,但是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他们普遍还是轻敌,还是不由自主的认为袁树是个小孩子,所以威胁没那么大,所以一旦被袁树犀利反击,很容易心态失衡,然后失败。
这帮人大多数都没有给袁树带来什么真正的威胁,只有一次辩论给袁树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
不仅是因为与他辩论的那个人有点意思,还因为辩论的内容很是敏感。
那个辩论对象,叫做贾诩,表字文和,凉州武威郡人,二十岁,才被举为孝廉不久,正要去雒阳担任郎官。
他途径右扶风,听说了神童袁树的事迹,很感兴趣,于是来到茂陵县听袁树讲学。
听了几日、旁观了袁树和其他人的几次辩论之后,他便主动登门拜访袁树,表示想要和袁树辩论一下看看。
袁树看着年方二十、血气方刚的未来毒士贾诩,很感兴趣,于是应下了他的挑战。
结果未曾想这家伙一上来就拿谶纬这种敏感的话题和袁树辩论。
而且他还是站在左氏春秋的立场上,引贾逵的言论,表示贾逵引谶纬之说解经,抓住了左氏春秋里的优势,确立尧为火德,刘氏为尧后,自然也是承继火德,由此得到了皇帝的欣赏。
“久闻袁君不读谶,不喜谶纬,然若无谶纬,尧不为火德,汉不得为赤,高祖不得为赤帝子,汉因何而立?不知袁君有何看法?”
年轻的贾诩眯着眼睛,细长的眼眸里透露出点点精光,有精明,有算计,还有一丝狠辣与果决。
当时在一旁围观的卢植、赵俊、魏甲等人都暗道不好,觉得贾诩这家伙很不地道,这一论题实在是切中了要害,不管袁树怎么说,都讨不到好。
袁树当时也觉得这场辩论很是棘手。
主要这种事情涉及到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关乎到汉帝国立国统治合法性的问题,稍有不慎,就是一顶政治不正确的大帽子扣上来,若是有心之人硬要作祟,还是够袁树喝一壶的。
当初刘邦起兵反秦,自号赤帝子,斩黑帝子——一条白蛇,以此为起兵象征,聚拢人心,所以汉帝国刚刚立国的时候,确立汉帝国为火德,汉帝国的官员们所穿的官服都是红色为主。
但是后面朝中相关的官员依照当时盛行的五行相克之说论证,秦为水德,土克水,汉代秦而立,应该是土德才对。
而且汉如果是火德,那刘邦就不该是赤帝子,而是赤帝本尊,既然是赤帝子,那就是赤帝所生的东西。
火生土——所以汉帝国应该是土德。
于是汉帝国的官员们又更换官服,从红彤彤一片变成了黄澄澄一片。
到了西汉末年,推出古文经学的刘向、刘歆父子闪亮登场,两父子从根本上推翻了五行相克说,改用更加温和的五行相生之说,得到了汉帝国的官方承认。
打打杀杀多不好?
还是互相谦让来得实在!
从此,五行相生说正式确立。
历朝历代之所以有更替,是因为王朝的天命到了时候,所以就要传承给下一个王朝继续天命,所以王朝之间的关系不是互相征讨、杀戮,而是正常的天命承继。
两父子重新推导了历朝历代的德行,从上古三皇五帝推导到了汉帝国,最终确立了汉帝国还是火德。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其中,他们直接把秦朝给忽略掉了。
为了政治正确,连秦朝是一个统一朝代都给否认掉了,不承认秦朝的天命。
但是这一说法其实还是有些问题,强行省略掉秦朝,怎么看怎么有些牵强附会。
所以到了汉章帝的时候,学者贾逵为了推动古文经学取代今文经学,引谶纬之说帮助左氏春秋解经,拿出左氏春秋里的记载,论证刘氏是尧的后人,承继尧的火德,进一步稳固了汉帝国是火德的说法。
这一说法得到了汉章帝的称赞,于是古文经学的地位由此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公羊春秋成就了今文经学,左氏春秋成就了古文经学。
也因此,古文经学本身就和谶纬之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你要谈论古文经学,谈论左氏春秋,基本上无法回避谶纬之说。
至少在东汉一朝回避不了。
而袁树几度公开表示他不读谶,虽然这和他出身阀阅高门的身份有点联系,但是问题在于你是在古文经学关西大本营学习古文经学,你居然不读谶,甚至还要否认谶纬在政治、学术中的地位。
你这是在干什么?
第46章 惊恐的贾诩
贾诩的这一问题提出来之后,几乎瞬间就吸引了在场大部分袁树拥趸的仇恨。
他们纷纷感觉这个凉州小子根本就是为了出名而不顾一切。
居然敢如此犯忌讳!
袁树表示自己不读谶,不喜欢谶纬之学,表示谶纬之学是迷幻的东西,是让士人迷失心智、失去精神支柱的精神鸦片,这种说法其实是政治不正确的。
但是因为汉帝国的皇权衰弱、江河日下,袁氏家族又兴旺发达牛逼哄哄,所以袁树这么说,倒也没有谁来真正的深究。
结果一个凉州小年轻居然敢来深究这个问题!
凉州人,果然都是莽撞之人!
难怪当年满朝堂都要放弃凉州!
蛮夷!蛮夷!
贾诩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吸引了几乎在场所有袁树拥趸的仇恨,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袁树,希望从他这里得到一个回答。
袁树对于贾诩的犀利问题倒是没什么生气的,事实上,他反而觉得贾诩能问出这个问题还是有点意义的。
因为他帮自己提前引爆了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炸弹,让这颗炸弹在自己还能控制的地方引爆了,提前给了自己一个警示。
这是好事啊。
于是袁树沉思起来。
贾诩看袁树这样沉默,似乎是认为袁树无法应对,顿时兴奋起来,又追问了袁树一个问题。
“久闻袁君以子不语怪力乱神而不愿学《易》,不喜占卜,然国之大事,在戎在祀,无论占卜,还是谶纬,都是为了趋吉避凶,袁君如何看待?”
一看贾诩居然还不知好歹的追问,顿时围观的一心会成员们对贾诩的意见就更大了,赵俊甚至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干他,但是被卢植拦住了。
赵俊气急。
“卢师兄,你为何拦我?”
卢植摇了摇头。
“袁君面色沉静,并无慌张之色,你我暂且不要生气。”
赵俊闻言,顺着卢植的眼神望了过去,果然看到了袁树沉静的面色。
虽然沉默,但并不慌乱。
手在下巴上摸了两下,袁树缓缓抬起了头。
“贾君所言,的确有理,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占卜和谶纬,确有其存在的意义,但是贾君,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故事。”
贾诩认为胜券在握,便笑道:“袁君请说。”
袁树点了点头,缓缓开口。
“当初,晋献公想要立宠爱的骊姬为自己的正室夫人,但是很多大臣反对,献公无奈,于是命人用龟甲占卜,结果显示不利,献公很不高兴,又命令卜者用蓍草占卜,结果显示大吉。
献公很高兴,就决定用蓍草的占卜结果来立骊姬,但是卜者却劝谏献公,说蓍草数短,龟甲的卦象很长,还是采用龟甲的卦象比较好,但是献公不听,一定要采用蓍草的占卜结果,立骊姬为夫人。”
贾诩眨了眨眼睛。
“袁君的意思是?”
“占卜有时并非天意,而是,人意。”
袁树缓缓道:“同一件事,占卜出两种结果,献公选择了符合自己心意的一种,那么,占卜的到底是天意,还是人意?”
贾诩顿时愣住。
围观众人也纷纷深思起来这个问题。
是啊。
同一件事,两个不同的结果,由统治者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结果,那么占卜来占卜去,到底是天意,还是人意?
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着贾诩愣住,袁树又追加了进攻。
“当初牧野之战前,武王命卜者占卜此战吉凶,卦象显示为大凶,武王为此感到迟疑,随后姜尚上前一脚踢翻了卦象,劝说武王出兵伐纣,最后大获全胜,以武王和姜尚之贤能,为何要这样做呢?”
贾诩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其他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要说占卜有用吧,确实有很多事情是照着占卜的结果来做的。
要说占卜没用吧,很多牛逼的人确实可以无视占卜的结果去办事然后获得成功的。
亦或者占卜的结果就是统治者想要的结果。
那么这一切到底是天意,还是人意?
占卜如此,谶纬也是如此,大家算来算去,算的到底是天意,还是人意?
人真的会老老实实地跟着占卜的结果做所有的事情吗?
哪怕占卜表示你爹必须被你杀掉,你也要照着做吗?
袁树没有把后面的问题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这个时期,这种论题只能言尽于此,不能继续深入,否则真的就要触碰到禁忌了。
汉桓帝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能耐的,被他知道了,袁氏家族恐怕又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过关。
贾诩很明显对于政治还不是很敏锐,到底还是太年轻,居然问了这样的问题,把大家心照不宣维持的局面给打破了,逼得袁树出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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