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万历极度叛逆 第485节
“孟子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
这是什么意思?
刑部尚书辛自修刚走到御书房门口,里面竟然传来万历昂扬顿挫的朗诵声。
他并不是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出自《孟子.公孙丑上》,这是孟子在教导弟子公孙丑,该做官就做官,该辞官就辞官,该长久任职就长久任职,该迅速离任就迅速离任,这是孔子的处世之道。
他是不明白万历为什么在他还没进门的时候突然来上这么一句。
而且,还不念完。
后面还有三个字“孔子也”,为何不念?
他下意识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便抬起脚往里走去。
这御书房都到了,他不可能愣外面不进去。
“孟子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
他刚进门,一个稚嫩的声音随之响起。
传闻万历正亲自教导皇三子朱常洵,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这小家伙好像才六岁多,竟然学到《孟子.公孙丑上》了,这么厉害的吗?
他六岁多的时候好像才刚刚启蒙完,正学《论语》呢。
《论语》二十篇,他足足学了将近两年。
他学到《孟子.公孙丑上》的时候都八岁多了。
这小家伙莫非是神童不成?
不过,这个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小家伙也没念“孔子也”三个字。
这意思,万历就是故意没有念“孔子也”三个字。
小皇帝到底什么意思?
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竟然有些呆愣的立在当场,不明所以。
他着实是老了,脑子都有点不灵光了。
万历看着眼前的老臣,脑海里那也是思绪万千。
此人还是他提拔起来的,当时若不是他支持,这家伙就算不被张四维一党给干下去,那也要被申时行一党又或浙党给干下去。
原本他还想着这家伙好歹军户出身,而且刚正不阿,或许还可以发展成为亲信。
清流那也有回头是岸的时候。
孟养浩就回头了。
谁知道,这家伙一直以清流自居,貌似不屑阿谀奉承他这个当皇帝的,一直没有偏向他的迹象。
而且,东林一出,这家伙就明显偏向东林了。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家伙明显偏向东林那就是想跟他这个当皇帝的作对。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直接拿起那叠弹劾奏折,面无表情道:“子吉,你看看吧。”
这又是什么意思?
孟养浩是经万历授意突然间动手,事先并没有任何征召。
辛自修自然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的清流突然间弹劾他。
他接过奏折一看,那眉头瞬间便皱成了一团。
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
诗云:相鼠有皮,人则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严嵩八十抢粪水,老匹夫意欲何为!
老匹夫骂的自然不是严嵩,而是他!
如果换做是他年轻时,谁敢这么骂他,那他绝对会怒不可遏,与之对骂。
不过,这会儿他都七十多了,早就过了那冲动易怒的年纪了。
他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在皱眉沉思。
老匹夫意欲何为?
他是为国为民吗?
或许,刚步入官场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他冒着被清算的危险助元辅张居正推行《清丈条例》的时候好像还是这么想的。
甚至,他当上刑部尚书的时候好像还是这么想的。
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这么想了,或者没空想这些了呢?
他真有点记不清了。
大抵从他当上刑部尚书之后便渐渐没空想这些了。
刑部尚书这个位置虽然不是很重要,但好歹是六部尚书,位高权重。
自从他当上刑部尚书之后,围绕在他身边的清流就多了,他门前的车马也多了。
他虽然没有想过要贪赃枉法,但人家找上门来他也没有拒之门外。
毕竟,大家都是清流,他作为清流名宿不能自己人都不见。
这见得人多了,吹捧的就多了,有的人吹捧那就是纯吹捧,有的人吹捧那却是带着目的的吹捧。
他好像就在这吹捧声中慢慢迷失了自我,人家送钱他是坚决不收的,但人家逢年过节送点土特产什么的他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所以,近些年来,每到年节,很多人便会变着法儿给他送“土特产”。
他府里的年货那是堆积如山,压根就不用去买。
甚至后面几个月乃至半年都吃不完用不完。
他渐渐习惯了,他家里人也渐渐习惯了。
这并不是个好习惯,因为拿了人家的手软。
人家哪怕是千里送鸿毛,那也是礼轻情意重。
这礼都送了,他也收了,如果人家求上门来,求他办点小事,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比如,给人家安排个亲戚到刑部衙门当衙役又或者到刑部大牢当狱卒什么的。
又比如,帮自己的门人弟子亲朋戚友说说好话,乃至找找门路,跟清流其他朝堂重臣打声招呼什么的。
他打招呼,清流其他朝堂重臣帮了忙,清流其他朝堂重臣打招呼,他也得帮忙。
这是礼尚往来,没办法。
他这些年除了在衙门坐值,好像一直就在忙活这些事,压根就没空去想什么为国为民了。
这人一旦习惯了被别人吹捧那就会渐渐飘到天上下不来了。
他属实有点飘了。
这一次小皇帝下旨让他们上疏自陈,他甚至都有点怕丢了这刑部尚书的位置。
没办法,他已经习惯在天上飘了,让他下来,他不习惯啊。
再加上其他清流重臣一通煽呼,他竟然也给小皇帝来了个胡言乱语!
他很清楚,胡言乱语多少有点威胁小皇帝的意思,但他为了保住刑部尚书的位置还是跟着大家一起上了。
不过,他并不是真想把小皇帝怎么样,他也就是在刑部尚书任上眷恋不去。
至于为什么眷恋不去,为国为民那就是屁话。
他就是习惯了这权势带来的一切,他不想失去这一切!
老匹夫意欲何为?
辛自修皱眉沉思了一阵,也不知是自我安慰呢,还是胡言乱语呢,竟然莫名来了一句:“万岁爷,微臣是老了,不过,有些事年轻人也办不来,微臣是怕年轻人压不住那些贪官污吏啊。”
你压的住吗?
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样下去能保住不跟贪官污吏同流合污就算是不错了。
万历也莫名其妙道:“你跟元驭和维祯的关系好像都不错吧?”
王锡爵和许国!
这话什么意思?
他跟这两位阁臣的关系的确不错。
不过,他们并不是君子之交,他们之间交往可以说纯为功利。
说白了,他就是看重人家的权势,人家也是看重他的权势,大家可以相互帮忙。
不过,王锡爵和许国并不是什么好人。
他也隐隐察觉到了,这两个阁臣都有可能是贪官污吏。
如果换做他刚步入官场的时候,那绝对会羞于与之为伍,乃至与之作对,查他们,弹劾他们都有可能。
这会儿他竟然忘却了清流的身份与之结交,甚至习惯了与之为伍!
他竟然从没想过要去查着两个人!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他还自诩清流呢,大家还说他是清流名宿呢!
辛自修闻言,那都不由得呆愣当场。
万历见状,貌似突然又想起来还在教小朱常洵呢,他竟然拿起书来,朗声道:“来,洵儿,继续念,孟子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
小朱常洵那也异常配合道:“孟子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