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万盛世 第181节
还是说严嵩,这人执政能力是有的,你看现在朝廷国库支用不足,可是依旧还是在运转着,这就说明人家还是有一套的,不管是拆东墙也好,还是其他什么,反正朝廷严重赤字的状态下还能维持运转,各地天灾的救济也有,只是多多少少肯定不足。
不过魏广德觉得,严嵩最厉害的地方还是在于给嘉靖皇帝送银子上。
别看朝廷支用不足,可是好像只要嘉靖皇帝开口要钱,严嵩都能想法设法满足。
这些钱,最后也都用在皇帝的修道事业上了,或是斋醮,或是赐建道观。
嘉靖皇帝喜欢钱,还喜欢被拍龙屁,只要满足他的需要,啥事都好说。
想到这里,魏广德不觉眼前一亮,旋即又黯淡下来。
那位要的钱可不是小数,而且还得有名目才行,皇帝可不会搜刮民财的,名声不好。
再说,自己那点银子,估计斋醮两次就花光了。
想到这里,魏广德看着脚下的箱子,撇撇嘴,还是太小了点。
一晚上时间里,魏广德净琢磨怎么讨嘉靖皇帝欢心,投其所好,怎么拍好龙屁上,也想了怎么解决国库不足的问题,这个有点麻烦,不好解决。
要解决国库问题,那就要想办法收钱。
可现实却是,有钱人的税收不上来,穷人的税也收不了几个,逼急了就要造反了。
造反,从来都是和苛捐杂税,贪官污吏挂钩的,老百姓不是被逼急了,还真不会想到要造反,都是为了吃饭,造反其实也是为了吃饭。
不过话说回来,因为没人介绍嘉靖皇帝喜好,魏广德还是没想到该和他说什么让皇帝高兴,多赏自己点什么。
最后,魏广德也只能牙一咬,心一横,见到皇帝再说吧。
借力打力,见招拆招,反着顺着皇帝的话来,就不信还会让皇帝不高兴了。
再说,自己一个从七品芝麻官,不至于让皇帝置气,毕竟都是他一手捡拔起来的,这次也算给他漏脸了。
天子门生,嘿嘿.
魏广德感觉自己这个天子门生貌似没借到皇帝的光,反而是自己给嘉靖皇帝添光了才对。
第二天,一上午,依旧没有西苑的人来找他,让魏广德以为今天怕又是这样,嘉靖皇帝都把自己忘记了吧,或许正忙着自己的修道大业,稍微打岔容易走火入魔。
可是在下午的时候,一辆马车开到了九江会馆大门外,马车之后还跟着两名骑马的侍卫。
马车停稳后,车上跳下一个小內侍,抬头看了眼大门正上方“九江会馆”四个大字的牌匾,这才迈步走了进来。
“这位公公,不知是吃饭还是。”
掌柜的老早看见门外的马车就迎了过来,以为来的是哪家老爷,结果看进来的是一位宫里的內侍,瞬间就想到魏广德那里,只是恭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请翰林院魏广德魏大人出来一下,我找他有事儿。”
那內侍对会馆掌柜语气并不客气,只是说话还算温和。
太监可是最会察言观色的,皇爷对魏广德看上去不错,他们就绝对不会去得罪。
听到是找魏广德,掌柜的立马狗腿的给內侍搬张椅子请人坐下,安排人上茶,自己一溜烟跑到后院找到魏广德。
“內侍,他们可算来了。”
听到掌柜说的话,魏广德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皇帝还没忘了他。
第239章觐见
“咕噜噜”
马车轮子碾压地面的声音响起,魏广德安静的坐在车里。
这次是去西苑,嘉靖皇帝要召见他。
魏广德很清楚,这次召见过后,估计自己的官位或许有机会往上提一提了。
但是他也不是很确定,毕竟自己刚授官不久,官场还有一个资历说。
有能力,有功劳升官没问题,可是你也要有一定的资历,不能火箭提拔。
当然,这些在有上意的情况下,只要不是很过份,一般大臣们也不会强力反对。
马车驶过繁华的京师外城街市,从崇文门进入内城,在长安街转向往西走,过了承天门,在到了宝钞司以后转道,沿着一条小巷继续前进。
其实在马车进入长安街以后,京城繁华的街市就已经被他们甩到身后,街道两边不是官署就是皇城,没有了喧嚣只剩下庄重。
这里,魏广德很熟,刚刚就从翰林院大门经过。
而马车从宝钞司旁边小巷转道后,一丝宁静感扑面而来。
马车车窗并没有被封严,魏广德透过车窗还可以看到窗外的美景。
红墙之内,就是传说中的西苑了,后世也是大名鼎鼎的存在。
传旨的小太监和魏广德年纪相仿,聊天后魏广德才知道他叫陈矩,今年十九岁,比他还大上两岁,入宫都十年了。
能够被派出来传旨的,肯定都是在宫里有后台的人。
以前魏广德看历史剧,文官集团讲的是师徒关系,而太监里面好像就是干爹干儿子这一套。
魏广德很好奇,这个陈矩是哪家的干儿子,黄锦还是谁?
一路上两人都在随意聊天,魏广德也知道了,他被选入宫后,就被分派在司礼监秉笔太监高忠名下,在司礼监服役。
司礼监,这可是皇宫里的热门岗位,只能说这位兄弟运气是杠杠的。
为了方便内廷管理宦官与宫内事务,明初就在皇宫里设置了众多衙门,俗称“十二监”。
十二监设置司礼监、内官监、御用监、司设监、御马监、神宫监、尚膳监、尚宝监、印绶监、直殿监、尚衣监、都知监等十二监,各设掌印太监主管。
十二监内部的设置其实和朝廷中各个衙门也差不多,有提督、掌印、秉笔、随堂等太监职衔,提督太监掌督理皇城内一切礼仪、刑名及管理当差、听事各役。
对于宫外的人来说,好像只要是皇宫里的內侍都是太监,其实不是,太监是指有品级的才能算,十二监就是宦官衙门,事实上也只有在这些衙门工作的宦官才是太监。
司礼监职权主要有三项,一是批答奏章,传宣谕旨,这是司礼监最重要的职权。
第二就是总管有关宦官事务,司礼监不仅在各宦官机构中处于“第一署”的地位,而且实际上也居于总管、统领其他宦官机构的地位,实际上很多司礼监掌印太监也兼着提督的职权,这里的提督不是提督东厂,而是提督“十二监”。
第三才是兼顾其他重要官职,当时宦官系统的其他一些重要官职,如东厂提督、南京守备等,或专由司礼兼领,或为司礼外差,这也是司礼监职权的一个重要方面。
可以说,司礼监是皇宫对内和对外的一个最重要的权力部门,内相就是司礼监掌印,因为他有“批红”的权利。
魏广德和陈矩聊了半天,就发现这人还挺忠厚老实的,和他印象里太监都应该是尖酸刻薄,阴狠狡诈的形象完全不同。
和他聊的这一会儿,魏广德就把他干爹高忠的过往经历了解清楚了。
高忠之前也曾经辉煌过,别看现在还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可以前人家可是掌印太监。
在陈矩的聊天中,说起他干爹以前的历史,貌似还是很自豪的。
高忠是在正德朝入的宫,发迹却是在嘉靖朝。
在嘉靖皇帝到北京登基以后,高忠就被选派到嘉靖皇帝身边成为近侍,并由此开始飞黄腾达。
在嘉靖二年赐冠帽,三年迁御马监右监丞,到了嘉靖六年升至御马监太监,得赐蟒袍,由此可见嘉靖皇帝对他的信任,直接把皇宫武装力量御马监交到他的手里。
嘉靖十一年改内官监太监掌监事,因为嘉靖皇帝是以旁支继嗣,开始还不敢大肆享乐,直到皇位巩固后,才开始修建宫殿,而高忠就是负责人。
营造过程中,高忠也是做得很好,不时受到嘉靖皇帝的表扬。
嘉靖初期,嘉靖皇帝对荫官授爵的行为一度裁革,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开始大肆封赏这些对他有功之人,高忠因此受到的封赏不断。
高忠身居内官监太监之职,因修建殿宇等工程,曾四次使弟侄等亲人得以荫官授爵,是他成为嘉靖二十多年皇帝生涯中封赏最多的宦官,超过黄锦等人。
而这个时候他再次被嘉靖皇帝重用,加命提督十二团营,兼掌御马监印及提督勇士四卫营。
明朝皇宫三个要害部门,司礼监、东厂、御马监,嘉靖皇帝直接把武装力量全部转交给高忠,可谓盛极一时。
只是,一切在嘉靖二十九年庚戊之变后没有了。
严格说,京营在当时的表现确实和三十年前正德朝时期有云泥之别,但是问题的关键并不在掌兵之人手中,而是因为嘉靖皇帝当年改动了正德皇帝留下的挑选规则,致使京营战力再次下降,急速衰败。
不过,黑锅最后还是要有人来背的,高忠就背起这口黑锅,从御马监掌印太监位置上下来,到了司礼监担任秉笔太监。
在当时的司礼监内有秉笔太监三人,高忠担任佥押管事,可以说就是秉笔太监第一人。
当然,司礼监不是他说了算,因为上面还有黄锦,他才是掌印太监,一切批红都要掌印太监点头,他们秉笔太监的职责就是按照皇帝的意愿在奏疏上签押。
从掌印到秉笔,这也算是高忠栽了一个大跟头,从御马监老大变成司礼监老二。
魏广德这会儿想到的却是高忠,还有跟前的这个內侍陈矩。
原来看古装剧,貌似朝廷的外臣都要结交几个內侍,有的时候才好帮忙通风报信,让他知道皇帝对一些人,一些事儿的态度。
陈矩这人老实,估计带他的师傅也应该差不多才对。
高忠,在嘉靖皇帝登基后看来,一直都是备受信任的。
至于栽跟头,这个只能说时也命也,就算到现在,貌似嘉靖皇帝对他还是不错的。
秉笔太监,其实在魏广德看明朝剧的时候也大概明白是怎么个做法。
嘉靖皇帝往御座上一坐,黄锦或者其他太监就在一边念奏折,皇帝敲磬,代表同意和驳回,不敲就是留中,这些就是秉笔太监在奏疏上批红,最后奏疏批完由黄锦用印盖章,该发回的发回,留中的留中。
皇帝身边人呐。
魏广德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值得投资,试试得了。
眼看着就要到西苑宫门,魏广德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和一锭五两的银子,悄悄递给陈矩,悄声道:“出来匆忙,这点银子给公公喝口茶,回头再给公公准备一份厚礼,这张会票请陈公公转交高公公,前个儿我听说我那份奏疏就是高公公送上去的,实在感激不尽。”
这话也就是魏广德随口说说,陈矩老实的不像话,魏广德判断这不是个会截留的主儿,自己现在可是一个太监也不认识,就算见到那个高忠都不认识买还是转交他试试能不能通神。
一千两,对于魏广德来说,也不算多。
陈矩虽然老实,可是太监通病就是见不得银子。
五两,对于有品级的太监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事儿,可是对他这样的小太监来说,不少了。
很是惊喜的接过魏广德递过来的银锭和会票收入怀中,“请魏大人放心,我一定转交我干爹。”
其实他那份奏疏到底是谁递上去的,这重要吗?
全都是看皇帝的态度。
前晚上魏广德已经知道了,刘大章罢职已成定局,宣府总兵官的位置是给撸了,只是没有因此获罪。
想想也是,刘大章当年在辽东就犯过事儿,涉及到对外走私,也是被俺答汗闹出的动静太大,朝廷一时找不到人手才会起用他一个获罪之人去宣府。
现在发现不堪,放弃也很正常。
至于刘大章为了总兵官的差事花了多少银子,为了摆平魏广德的告状奏疏又花了多少银子,这就不是魏广德该考虑的了。
不过这人也挺厉害的,居然能够以罢职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