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万盛世 第664节
会试放榜后,魏广德等人肩上的担子也送了,虽然暂时还不能离开贡院,但也可以了解外面的消息,毕竟被关了大半个月的禁闭,他无时无刻不想知道现在外界的情况。
隆庆皇帝御驾昨日中午离京,前往天寿山春祭,内阁阁臣徐阶、陈以勤等人随行,礼部尚书高仪等也是去了,留下英国公张溶、左都御史王廷居守京城。
李春芳从贡院出来,自然就留守内阁,而魏广德明日回礼部,就要暂时接掌礼部大印。
这些,魏广德其实老早就有预期,扳着手指数也知道,就是这一、两天皇帝就要出京。
倒是没想到俺答汗在接连没在宣府找到机会的档口,居然还有胆子来宣府挑衅,关键居然还成功了。
是的,这次马芳犯了大错,他疏忽了职责,导致二月明军在宣府损失惨重。
二月十七日,俺答犯柴沟堡、新庄等处,守备韩尚忠迎战身死,副总兵佟登力战仅免。
魏广德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得脸上火辣辣的,那时候在陈以勤面前他说什么来着?
为将者若不能料敌先机,那就说明不称职,正好罢免。
他是真没想到马芳会疏忽,要知道以前的马芳可都谨慎的很。
兵部那边还没有就此事作出处罚,估计要等殿试后,把宣府情况了解透彻才会做出决定。
不过吃了败仗,马芳吃挂落是免不了的。
魏广德离开贡院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美美的泡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妻子徐江兰带着人捧这一身官服过来。
“夫君,你看看,这是你进贡院后宫里太监刘大用刘公公送来的飞鱼服,正好试试合不合身。”
徐江兰让人奉上赐服,又忙前忙后帮魏广德把衣服穿上。
“怎么样?”
赐服,这待遇魏广德还是第一次,骚包的换上后在徐江兰面前转来转去。
虽然他老爹曾得到一件麒麟服,褒奖当初剿倭的功劳,可到自己身上还是第一次。
大明朝皇帝的赐服没有黄马褂,级别最高的赐服是蟒服,仅次于皇帝所穿的龙袍。
蟒纹与龙纹极为相似,唯一的区别是龙为五爪而蟒为四爪,只授予司礼监宦官,内阁阁臣,兵部尚书,亲王等。
蟒袍加身,代表着荣华富贵,还需要佩玉带,并且分为坐蟒与行蟒两种。
尊贵程度上,坐蟒要高于行蟒。
二等赐服是飞鱼服,飞鱼原型是《山海经》中的鳐鱼,明朝后期演变为蟒形飞鱼,形象上龙首二角,鱼鳍无翼,保留了翻卷的鱼尾特征。
飞鱼服一般赏赐给二品以上功臣、大内太监督领侍以及锦衣卫。
不过不是所有锦衣卫都有资格穿飞鱼服,只有锦衣卫指挥使,皇帝贴身校尉以及随驾仪仗队,这些权力极大的皇帝心腹才有资格穿。
三等赐服为斗牛服,斗牛不是普通的牛,而是传说中的虬龙,斗牛如龙而觩角,蟒形鱼尾,双角弯曲如牛角状。
能够被授予斗牛服的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护守边疆有功的将领以及蒙恩特赏之人,也有讲官或名人世家被赏赐斗牛服的例子,但属于破格并不多见。
斗牛原是天上星宿,故获赐者认为得到了极大的荣耀。
而第四等,自然就是魏老爹得到过的麒麟服,与寻常形象不同,演变为龙首麋身,体表鳞片,尾绘成狮尾,足部为牛蹄状的形象。
麒麟纹原本是公侯驸马伯的公服补纹,但因麒麟是传说中的仁义之兽,明朝皇帝就把麒麟服当作赐服赏赐给四五品的有功官员,锦衣卫当值侍卫虽然官职不高,但因其职位特殊,也获准穿麒麟服。
其实这些赐服,远看都差不多,斗牛和麒麟服根本就不是一头动物的形象,而更像一条动物。
据说万历皇帝就曾经把麒麟服误认为是飞鱼服,差点把穿赐服的官员下狱惩办,因为他记得自己没有赐过飞鱼服给他,有僭越之嫌。
还好把人叫过来才发现是自己看错了,这才作罢。
魏广德穿着飞鱼服在家里好好显摆了一阵,在魏母的呵斥下这才换下,穿上常服。
“这袭赐服是怎么回事?”
魏广德到现在很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恩赏。
魏母说不清楚,自然还是徐江兰更懂一些,婉婉道来。
“上次陛下赏赐辅臣和旧讲官不是升了老爷官职,据刘公公说的,万岁爷在看了老爷的辞免后才想起这事儿,让内廷补上的。”
“原来是这样。”
魏广德点点头,之前的旨意里,只有对内阁阁臣的赐服,原来当时陛下忘了。
第653章提心吊胆
第二日,魏广德来到礼部接手公务。
在大堂上,随手拿起一旁放着的一摞文书上面第一本,翻看来看了看,随即点点头,拿起旁边的礼部大印直接盖了上去。
文书是下面报上来,已经核实原左春坊左中允郭希颜和礼部主事仵瑜家里对新朝给与优待的意见。
郭希颜,字仲愚,江西南昌府丰城县人,嘉靖三十九年上书言立储而忤旨,明世宗命处斩。
杀他的时候,魏广德并不在京城,但是回来后也知道了前因后果,就是因为京察评定低,所以怨恨老乡严嵩,之后更是写大字报“构陷”。
不过不管怎么说,郭希颜都是力挺裕王登基,所以按照徐阶所拟的“嘉靖遗诏”,理应得到抚恤。
而按照朝廷的政策,这次就是地方府县调查郭家情况,确定家族里谁享受荫庇。
实际上,当初他的上奏曾经让裕王提心吊胆好一阵,或许也是因此印象极深。
在隆庆皇帝登基不久,就追封其为光禄寺少卿。
郭家报上郭希颜之子郭瑀,按照朝廷先前定下的规矩,荫其子郭瑀为国子生。
礼部主事仵瑜事发则更早,他是嘉靖初期以争世宗本生父尊号事,死于廷杖之下。
对于仵瑜是否要优待,此时去年还曾在礼部有过争议,毕竟涉及“国本”之争,最后是隆庆皇帝点头才批下来的。
毕竟是隆庆皇帝爷爷的封号,礼部官员大多并不支持对仵瑜优待,担心因此引起皇帝的不满。
只不过,仵瑜虽然也能得到优待,却并没有被翻案,自然也没有追封。
按照隆庆皇帝的评语,“瑜虽有罪,但死于廷杖下,实不该。”
这些,其实是在魏广德来礼部前就已经定下的,只不过需要各家确认谁进国子监,这也算半只脚踏进官场。
定下的东西,魏广德自然也懒得去管,直接盖章,发下去,自有人回发文让二人入监。
之后,魏广德就继续处理这两天遗留下来的文书。
时光匆匆,几日过去,隆庆皇帝御驾回京,在京官员在李春芳带领下迎接,京师恢复原貌。
魏广德在礼部之后的时间,自然就是负责后面的殿试。
不过都是有规矩的,魏广德也不便多问,只要报上来都点头批准就是了。
“老爷,你让我注意的那个叫李成梁的参将,兵部那边传来消息了。”
这天,魏广德在值房里看着公文,芦布进来后低声禀报道。
“什么消息?”
魏广德放下手里的文书,抬头问道。
“辽东抚臣魏学曾举劾险山参将李成梁为副总兵,仍管参将事,革长勇备御戴冠,下御史逮问。”
芦布小声答道。
“戴冠?他犯了何事?”
魏广德奇怪道,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辽东情况复杂,只是魏广德看明末杂书时就有的印象。
在辽东被弹劾的人,很多是一心为朝廷,而在辽东升官发财的大多是为家族当官,所以在明末辽东几乎就是一支军阀队伍,听调不听宣。
而李成梁,似乎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对于被李成梁替代的戴冠,魏广德自然来了兴趣,想问个究竟。
“好像是魏巡抚发觉此人暗中和女真人交易铁器等,另外还有克扣军饷等事发了。”
芦布只关注李成梁,对戴冠关注的不多,自然只能说个大概。
魏广德一听是交易铁器,也瞬间失去了对他的兴趣。
别说,这个时候那些边将和外面交易一些违禁物品的事儿,其实还真是屡禁不绝。
武将地位如此,大多没什么追求,所以和太监类似,大多喜欢黄白之物。
黄白之物,是人都喜欢,只是有些被人发觉治罪,有些则平安一生。
利用职权倒腾物资牟利,在边镇已经司空见惯。
“兵部那边什么意思?”
魏广德随口问道。
“兵部无异议,应该会很快上奏此事。”
芦布答道。
“嗯,知道了,你以后多注意下这个人。”
魏广德吩咐一句,随即又低头看起文书来。
两日后,皇极殿上,隆庆皇帝传制册立皇子朱翊钧为皇太子,命成国公朱希忠为正使持节大学士徐阶为副使捧册宝诣文华殿行礼。
文华殿偏殿中,魏广德看着冯保指导着朱翊钧跪下,徐阶翻开册宝大声读道:“盖闻万国之本,属在元良主器之重归于长子,朕恭膺景命嗣抚丕图远惟古昔,早建之文近考祖宗相承之典,爰遵天序式正储闱咨尔,元子日表粹和天姿颖异诞祥,虹渚夙彰出震之符,毓德龙楼允协继离之望,是用授尔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朱翊钧还小,其实这个时候也不懂这是做什么,但是也知道在读的是父皇给他的赏赐。
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不是珠宝玉器或者什么好玩儿的,但还是规规矩矩跪着听完,这才起身谢恩,接过徐阶递过来的宝册。
不过终归还是个小孩子,宝册在手不免翻来覆去玩起来。
册立仪式结束,百官退出文华殿时,朱翊钧看到魏广德往外走,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拉住他的衣袖。
在魏广德弯腰的时候,小声对他说道:“魏师傅,父皇给我这个东西是让我认字的吗?”
这个时候冯保已经跟上来,想要把太子带走,魏广德冲他笑笑,摆摆手,这才在朱翊钧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啊?真的吗?”
朱翊钧闻言大惊,失声问道。
魏广德笑着点点头,指着前面正在退出的官员道:“他们都会陪着你。”
“可我不喜欢他们,他们只会教育我这么做,那么做,就是不能玩,只有大伴才能陪着我,要怎么玩他都听。”
朱翊钧小脸上有些纠结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