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在晚唐 第141节
李铤将绛色的抹额扎在额头上,在牙兵的帮助下穿戴好了甲胄,然后对郭琪道:
“老郭,你继续守在城内,我料高骈必然是会出击的,这一次他以我等西川吏士的血肉做鱼饵,如何会放过南诏军?所以你守在城内,等高骈大军到来,能活下的!只是,请尽力多收拢西川吏士,这些都是我军的骨血啊!”
郭琪不安,看着李铤甲胄在身要去拼命,焦急道:
“老李,你不和我一起守城?以我两黄头军,守在城内,南诏军不足惧啊!何必出城浪战呢?”
李铤这会已经挂上了绛色披风,他回头笑着对郭琪道:
“这次不浪了,我去救节帅!”
说完,他捧着兜鍪,下了城。
在那里老邓带着百余黄头军突骑等在那里,在看到李铤来了后,欢呼!
就这样,城头上的郭琪,只能看着李铤带着百余骑直奔后方杨庆复大纛处!
在那里,杨庆复的描金大纛依然矗立着。
……
与此同时,在谷地战场的南线,保义都也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保义都与维州、眉州二军合营后,就布车阵于坡上。
保义都三营以品字型护着中间的幕帐,左右两翼分别是张造的维州兵和山行章、徐耕的眉州兵。
除了郭从云、丁怀义、刘知俊、刘信四队突骑自开战前就不在,三营战兵一千三百六十八人全部在阵。
本来保义都和维州、眉州合营后,遇到的又是“灵活”的剑川军,所以压力是不大的。
可战场形势说变就变,谁也没想到中路军崩了。
南线的这些保义都吏士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并不影响他们明白眼下的处境。
中路军的崩溃,意味着他们南线的这几只军队很快就要被敌军包围了。
果不其然,越来越多的南诏游军已经杀到南下,此时正攻打着右翼的眉州兵。
山行章、徐耕二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半个时辰后,他们再坚持不住,向赵怀安这边派出了一名求援兵。
可这个从战阵中一路突出来的眉州好汉连赵怀安的面都没见到,只是在帐外对话。
王进在帐内,听着外头讲着右翼阵地的血腥艰难,压低嗓子,坚定道:
“我会发援兵过去,但请兄弟告诉你家都将,今日就是我们兄弟的死期,不要想着撤了,一旦离开阵地,我们会如同猪狗一样被屠戮,而在这里,我们却可以像武人一样战死!”
“回去告诉你家都将,此战,唯死而已!”
帐外沉默了,王进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忽然外头响起:
“明白!能与赵都将共赴死,有什么不能的!”
王进胸口一堵,压着情绪,哼道:
“好兄弟,那我们黄泉路上见!”
于是,甲片撞击中,帐外复归安静。
此时,王进和赵六的额头全是汗,他们听着外面爆发的厮杀声,呼吸同样急促。
忽然,赵六捏拳砸在案几上,对王进道:
“老王,额们带兵杀下去吧,这样下去,老山、老徐都得死光了!”
王进的压力非常大,他第一次理解到一个领兵将所要承担的责任。
他努力压住烦躁,沉声道:
“继续守在这,咱们要信都将!他一定会带来援兵的!”
赵六点了点头,望向了南方,那里是大渡河,是黎州军乡党们战死的地方,也是他和赵大成为生死兄弟的地方!
他信赵大!
第127章 十荡十决
跃马驰奔,赵怀安夹着马槊,身后是三百多突骑。
有郭从云带来汇合的二百保义都突骑,有百名折宗本的落雕都骑士,还有数十名成都突将,他们也由任通、宋远带着,跟在骑队中。
三百多突骑驰奔,千匹战马扬尘,地面发出雷霆般的咆哮。
战马作为人类驯化的坐骑,之所以能成为统治战场的存在,全在于战马的速度,可相伴的缺点就是,耐力不足。
所以往往为了在战场上获得足够的马力,骑士们除了必要时刻,平时是不会骑战马的,往往都是随大军牵马行军,等到了战场边缘,才开始上马驰骋。
而一些富裕的军队,则会给骑兵配多匹战马,好用数量来弥补骑兵耐力的不足。
现在赵怀安的队伍就差不多如此。
此刻,赵怀安将自己的家当全部带来了,整整五百多匹战马,平均配给保义都突骑的,每个都能配到两到三匹。
而落雕都作为高骈南征北战的无双精锐,尤其是这些武士家族本身就养马,所以更是到了每人三匹到四匹的水平。
而成都突将则是人数少,所以攒了一下,四五十骑也有百余匹战马。
此刻,多达千余匹的战马在山道上驰奔,很快就看到了前方的谷口,那里已经爆发出山海的呼吼。
数万人在那里狂呼、哭泣,哀嚎,连战马们都焦躁地打起喷嚏,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进。
此时,最先前探的郭从云和丁怀义带着数十骑奔了过来,隔着老远就对赵怀安吼着,可马蹄砸出的巨大噪音,赵怀安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终于,二人奔到了赵怀安这边,扯着嗓子大喊:
“都将,西川军崩溃了!”
赵怀安愣了一下,他来得已经够快了,可西川军怎么崩溃地得比他预想还要快?
他喘了一口气,大声喊道:
“带我去前线!”
说完,赵怀安给不远处的折宗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带着百余落雕跟着自己。
折宗本呼啸一声,然后带着落雕都骑士从骑队中分开,然后追上了前面的赵怀安。
赵怀安对折宗本道:
“西川军崩了,咱们必须现在冲进去,将杨帅救出来!然后在附近游弋,最好是找到我本军所在,咱们这些骑军有了军阵的保护,必然可以坚持到诸藩大军到来!”
折宗本没有多少主意,反正使相说了,听赵大安排!
于是,点了头,就回头对麾下的落雕都喊道:
“抽弓,上轻箭!”
百余落雕都骑士纷纷换弓,然后从箭囊中抽出一把轻箭,百余骑整齐的几乎奏出了旋律。
赵怀安暗暗点头,果然骑军和骑军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
自己麾下骑马也还行,但能像落雕都这样战技纯熟,人马合一的,十个不过才一个。
等落雕都换完毕,那边赵怀安也让麾下四个骑将换装备,不过不是换成弓,而是举起手中的丈八马槊。
因为都是制式装备,这些马槊几乎用不到第二回合,除了赵怀安自己和其他几个骑将手里拿着的是价值二三百贯一支的精槊,其他突骑主要还是靠着铁骨朵这些来杀伤敌军。
两边准备后,赵怀安猛吸了一口气,又提了一口,最后缓缓呼出,他单臂提槊,指着后方的修罗战场,大喊:
“诸君见我旗帜,我旗帜何在,你们弓槊就指向何处!今日,血不流干,死战不休!”
众保义都突骑纷纷振臂大吼:
“血不流干,死战不休!”
那边的折宗本等落雕都骑士则不是太感冒,毕竟话说得好听和做事让人服气,是两回事。
赵怀安再不耽搁,对刘信大喊:
“阿信,你为我护旗,我在旗在,我亡,你要继续带着旗帜冲锋!”
刘信大吼:
“都将,我死骑旗都不会倒!”
赵怀安骂道:
“死个屁,今日我等就在酋龙的帐下吃酒!”
随后,他对郭从云、丁怀义、刘知俊、任通、宋远等骑将吩咐:
“你们各带本部,分散离合,但记住,无论在哪,皆按我旗帜所引,前来汇合!”
众骑将大声唱喏!
终于,赵怀安扭头看向远方的战场,随后拨马掉头,向着战场奋勇向前。
……
整个谷地战场,到处都是西川军崩溃奔逃的身影,以及南诏军桀桀的笑声。
可依旧,有几处阵地在这乱潮中如磐石一样坚守着,甚至不断吸收着周围的溃兵。
一处是郭琪所在的汉源城,其在李铤出城后就开始收拢附近残卒,充实了城内的防守力量。
但随着四五支南诏军开始将汉源城团团围住,郭琪也只能停止了收拢溃卒,开始死守城防。
另外一支则是游奕将谢再兴部,其部多骑卒,所以溃而不散,并在过程中不断发起反击,这是一支游动的磐石。
而第三支正是保义都所在的南线阵地,这是一座不倒的长城,尽管南诏军已经发起了数次冲锋,但依旧不能动摇保义都的车阵。
但这些都吸引不了南诏军的目光,此时无数南诏军如同飞蛾一样,向着那面绣金大纛疯狂涌去。
那里正是杨庆复的大纛所在。
整个地平线上,到处都是南诏军的旗帜,随着胜局的确定,附近山岭上犹疑的南诏军头,开始疯狂加入战场。
这一次南诏太子和国主的权力斗争,到底还是老凤要更亮一些。
连绵的号角,夹着着一些铜鼓声,南诏军越战越勇,此时战场上已经没有太多成建制的唐军了,于是他们也不再保持着阵列,开始分散地去追击唐军。
唐军武士从来都是最优质的俘虏,每抓一个都能大大加深所在庄园的底蕴,所以这些部落军头们根本抵御不了这个诱惑。
即便此时中军的鼓声一下比一下急,他们还是没组织起最后的冲锋。
此时,黄头军使李铤带着百骑从斜后方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