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在晚唐 第171节
吴玄章满脸涨红,对赵怀安再次下拜,口呼:
“下吏做的这些都是本分。”
赵怀安点了点头,淡淡说了句:
“本分是本分,可要是大家都不守本分,守本分的就是难得!行吧,你随我车驾,与我一并回州!”
吴玄章激动点头,终于靠上了一座大山。
……
此时,还是在定县城外,赵怀安居高临下扫视着上来的这些文武。
前头两个就是别驾夏侯璋了,也许十来年前此人也算是个勇将,可这会却是个头发稀疏,面目浮肿,极无精神的老叟。
夏侯璋的后面则是一众州佐官,其中一个拿着卷牍的,出来对赵怀安行礼:
“使君,下吏为录事参军洪晏实,特为使君宣读一众僚属们的致辞。”
然后其人便在赵怀安的点头示意中,开始宣读手上的致辞:
“维大唐乾符二年,岁次乙未,昭阳协洽,孟夏之吉,光州上佐诸君等,谨以清酌庶羞,敢昭告于新授光州刺史赵公讳怀安使君:”
“伏惟圣皇膺箓御极,明照八荒,选贤任能,式宏治化。公早娴韬略,夙负奇材,昔战南诏,气吞蛮瘴。临汉源而鼓鼙震地,斩渠魁而甲胄凝霜。频捷奏凯,名动紫宸,诚乃社稷之干城,边庭之砥柱也!”
“今者圣恩简拔,作镇光州。此邦襟带淮汝,控扼豫皖,然频岁灾祲,黎庶未康。某等虽竭驽钝,犹恐阙失。幸蒙公纡朱曳紫,按辔而来,若旱苗之盼甘霖,涸鲋之望溟海。”
“自此以后,某等愿执鞭弭以效驱驰,捧案牍而承指教。凡城池之修缮,仓廪之积储,讼狱之平断,皆禀钧裁。更冀公垂仁惠之政,施抚字之方,使荒陬变乐土,编户颂神君。他日功成之日,定当勒石岘首,流芳青史!”
“谨奉土仪,聊表芹诚。伏惟明鉴!”
唱完,此人就让定县的县丞、主簿,本地特产茶叶和石斛献给了赵怀安。
在那洪晏实开始唱片汤话的时候,赵怀安大致把这些迎接的人群看了一圈。
在场的除了夏侯璋这些州院、县寺系统的官员,军院系统的也在,大概十来个挺刀的军将正立在后头,警备地看着将他们包围的保义都突骑。
然后除了这些人之外,有一骑将最让赵怀安侧目,其人英气勃发,望之便是锐气十足。
然后就是本地一些大族与耆老,僧道、里正。
僧、道们是各站一边,比丘、道士各持香花、经幡迎于道旁,正念念有词,大概就是为赵怀安说些吉祥祈福的话。
然后是一些持着户籍簿册的里正们,大概十来人,估计也都是些附近乡社的。
而那些手持万民伞和“德政”石的应该就是定县本地的望族了,而且应该就是桓家和陈家的子弟。
最后,那些年纪大到站着都颤的,着襕衫,手持笏板,应该就是本州的耆老。
赵怀安看着那几个老头颤颤巍巍的,深怕这些人给自己来个碰瓷,于是在那洪晏实唱完后,连忙吩咐此人:
“本州耆老,德高望重,如何能站着?快快与他们马扎。”
这洪晏实先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吩咐下面人去搬来马扎,给那几个耆老坐下。
那几个耆老也有点猝不及防,但还是感激了一番赵怀安的仁德。
因这么一件事,场面上的氛围倒是好了不少,那快秃了的夏侯璋,更是笑着上来奉迎:
“本州父老们有福了,使君武能决战杀场,仁可抚下安民,真是我光州的福气啊!”
赵怀安笑笑,认可了夏侯璋的示好。
夏侯璋被这一笑鼓舞到了,然后大声招呼迎接队伍中的鼓乐班子。
这是一支大鼓、金钲、横吹大小乐器齐全的迎驾班子,两侧还有十几个搞百戏的,乐舞的,这会也在一处搭着的帷幕下候着。
此时,这些舞、乐、百戏在听到别驾的吩咐,纷纷开始吹奏起了乐器,翩翩起舞,那些百戏们也开始表演幻术,角抵、走绳这些剧目。
气氛一下子欢乐热闹起来,也是这个时候,夏侯璋从属吏那边端上一银盏,恭敬道:
“使君,请喝接风酒。”
所有人都笑着看着赵怀安。
赵怀安也笑着接过了银盏,之所以用银盏盛酒,就是示以酒中无毒。
可赵怀安哪能真信银器能试出所有毒啊,这酒啊,他是万万不敢喝的。
于是,赵怀安也就将银盏,靠到了嘴边,忽然他眼角一瞥,彷佛看到上头的城垛后,似有人窥探自己。
直接将银盏往地上一摔,抽出驴车上的三石弓,大吼一声:
“何人居高窥探本州?”
话落,箭矢已先射了出去,正扎在一人的喉咙上,然后将他旁边另外一人直接骇得呆在了原地。
所有人望着那个从城头上摔下来的尸体,一片死寂。
此时郭从云、刘信各带突骑直冲城洞,在一众光州文武都没反应过来时,就冲上了城楼,将剩下那个人给拿了下来。
望着悚然发怔的这些人,赵怀安冷哼一句:
“干嘛停下?接着奏乐!接着舞!”
片刻后,身子都发僵了的艺人们,努力吹拉弹唱,可原先的欢乐却怎么都吹不出了。
这时候,郭从云等人已经绑着一个年轻的武士压到了赵怀安面前。
望着这人,又看了看那边摔得面目模糊的尸体,赵怀安走到一众光州文武面前,淡淡问道:
“有人能告诉我,这两人是谁吗?都这么勇的吗?敢居高窥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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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镇压
正在所有人都犹豫的时候,刚刚唱致辞的洪晏实忽然站了出来,对赵怀安下拜:
“使君,刚刚使君所射杀之宵小正是‘光刀’都头赵可举,而这人就是他的儿子,赵裴。这父子二人跋扈悖乱,带领光刀都哗变,驱逐刺史,以假刺史自居,使君一来就奋雷霆一击,宵小授首,大快人心啊!”
有了洪晏实的带头,众人才连忙拱手称是。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被赵怀安侧目的骑将,忽然抱拳朗声道:
“末将耿孝杰,请使君速速发兵入城,光刀都在校场,不用多时就能晓得赵氏父子就法,到时必然惊怖慌乱,如不镇压,一旦劫掠城内,那就是生灵涂炭。”
赵怀安看着此人,又看了一下被自己射死的赵可举,人也有点懵,他没想到自己一箭就射死了赵可举,直接将矛盾给激化了,本来他还要徐徐图之的。
罢了,错有错着,当断则断,于是赵怀安直接做如下部署:
“王进何在?”
两班中战左首疤脸将,大步出列,抱拳唱道:
“末将在!”
赵怀安指着城上:
“你带拔山、铁兽、归义三队,并左八队入城,先行占据四门!”
说完,赵怀安递给王进一支令箭,王进唱喏后,便带着本部和中军隶下的拔山、铁兽、归义鱼贯入城。
赵怀安又下令:
“韩通何在?”
一直披甲候立的韩通,持一面铁锏,抱拳唱道:
“末将在!”
赵怀安也发下令箭,下令:
“你率本营八队,即刻入城清街,一旦有乱兵刁民敢浑水摸鱼,烧杀劫掠者,杀无赦!”
韩通抱拳,接过令箭,便带着本营顺着街道一直向前。
最后,赵怀安才环视一众光州文武,对众人道:
“光州诸将听令!”
之前提醒赵怀安的耿孝杰最先下马,对赵怀安大声唱道;
“末将在!”
然后其他州内军判、押衙、直将、虞候、衙推纷纷出列,向新任刺史赵怀安抱拳:
“末将在!”
须臾间,赵怀安就拿下了光州的兵权,此时他指着城内,大声喊道:
“余众随我,兵发校场!”
说完,赵怀安翻身上马,带着郭从云、刘知俊、丁会、邹勇夫等骑将突骑,冲进城内。
身后,本州将耿孝杰、韩元皓等人,也纷纷点着牙兵紧随其后。
……
入了城后,也是刚刚向众人哨探刺史车驾距离的探马,忍不住问向耿孝杰:
“都头,咱们都是徐州子弟,赵可举跋扈固然该死,那刺史杀了就杀了,可咱们为何还要助他杀‘光刀’军呢?那里面七八成都是咱们徐州好汉。”
耿孝杰不动声色,小声对边上这位他看好的小校说道:
“彦章,你只看到一,没看到二呀。徐州子弟如何?咱们现在根在光州,不晓得多少亲朋故旧就在城内,那些光刀兵一旦得知他们都头被杀,肯定是要抢一把就跑的,到时候他们跑了,咱们这些留在光州的徐州子弟岂不是要背这骂名?”
这个叫彦章的,这才恍然。
他祖籍是郓州的,但他祖父那代就迁到了徐州,他父亲更是徐州银刀都的骁将,但死在那年王式屠灭徐州银刀都中,此后他就随军中父辈一直流浪淮上,直到被光州的张刺史收留,才安定下来。
所以他也很珍惜这份安稳,听到耿孝杰的话,忍不住骂了句:
“那赵可举真是该死啊!竟然敢居高窥探刺史,这人也是狼子野心,多半是想看看新刺史何人,要是稍实力不够,没准这人又会闹事驱逐这位新刺史了。可没想到,这位刺史竟然带着这么多兵马上任。”
说着,他又忍不住问向耿孝杰:
“都头,那刺史何人呀?怎么有如此兵马、义从?而且我看其军中,番汉皆有,这是能得士心的。”
耿孝杰轻笑,看了一眼被突骑护在最中间的旗帜,摇头道:
“小王,这位刺史可是不得了,他是咱们隔壁州寿州的豪侠,四年前为报父仇,伏杀六人,那年他才十六。之后他跑到了西川入募了西川的黎州军,去年冬,南诏军大犯,黎州军全军覆没,就这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在山里绕了数百里找到西川军主力。”
那王彦章听了后,赞叹了句:
“好个豪杰,真是忠孝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