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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业在晚唐 第202节

  赵怀安拍了拍高仁厚,教了他一个道理:

  “老高,有时候呢,我给你们的命令,不是说只看结果,还要看过程,战争不是死的,不是我在帐内算一下,你们这些前线主官就要如何如何。有时我会错估形式,有时候又是形势自己在变。而你们这些都将,就要有自己的判断。”

  说着,赵怀安捶了一下高仁厚,笑骂:

  “所以对于你们这些个都将,我不晓得想了多少才提拔了你们。你高仁厚就算不信任自己,也要信任我的眼光呀!”

  看到高仁厚连蓑衣都没有披来就奔了过来,还时不时轻咳几声,赵怀安将自己的蓑衣披在了他的身上,埋怨道:

  “老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求罪还玩个负荆请罪啊,这大暴雨都不穿个蓑衣出来,这风寒了如何是好?谁替我带你们左厢四都?”

  这个时候,一直候在旁边的左团将孙传威解释了句:

  “使君,咱们来的时候,没想到会打这么久,也没有从营内领蓑衣,少数的几件也都分给在外面值守的兄弟了,所以老高才没穿蓑衣。”

  说道这个,他还犹豫了下,随后又补了一句:

  “使君,老高咳嗽不是因为风寒,是因为前几日被贼将击中落马了,后面虽然养了一下,但时不时就会咳嗽几声。”

  赵怀安刚刚还在笑呢,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扭头看向高仁厚:

  “老高,你受伤了?”

  说完,他就对所有候立的军将们大喊:

  “走,都先回营,让兄弟们把姜汤烧起,驱驱寒。”

  然后赵怀安就拉着高仁厚走近了大营。

  身后,八百马步骑,披着蓑衣,牵着骡马,鱼贯入营。

  再片刻,营地上方的白色大纛旗被放下,升起了两面大旗:

  一面“光州刺史”、一面“呼保义”。

  ……

  进了大营后,一众军将坐在马扎上喝着刚煮好的姜汤,义子们为赵怀安脱下湿漉漉的披风、甲胄,换上干爽的袍子。

  然后赵怀安就这样随意地坐在上首,望着这些军将,开口第一句就是:

  “为将者,是士卒的父母。儿女有很多时候任性,或者想得少了,那做父母的就需要给他们兜底,给他们保障。今日这暴雨,的确是始料不及的,但你们左厢四都却连蓑衣都没有携带,可见骄狂。下面的兄弟们想不了那么远,他们恨不得多带几支箭矢,也不愿意携带那些好像用不到的东西。但你们却不能考虑不周。”

  “就拿这暴雨,如果我没来,就你们这情况,山棚冒雨来攻,你们雨中厮杀,寒气透体,就是侥幸打退了贼军一次,第二日你们也要病倒。”

  “多少能刮骨疗伤的好汉,都顶不住一病!你们这些领兵将,难道希望咱们的兄弟们是病倒在营内,然后被那些山棚屠戮的?”

  此刻大营内诸将一声不敢吭,都低着头。

  赵怀安扫了在场大伙,叹道:

  “你们每一个都是随我赵大一路走过来的,其中吃了多少苦,我都晓得。而到现在,咱们确实也取得了一些成果,凡战皆胜,好像有那么点常胜军的意思了。可要是因为这个,就懈怠骄狂了,那你们离一场大败就不远了。”

  “摇想当年,那西楚霸王一路赢,一直胜,可偏偏在最后一战中大败,前面赢再多有什么用呢?难道你们想让我赵大做西楚霸王?”

  “不是?那你们怎么还麻痹如此?粗疏如此?别觉得这些都是小事情。”

  “决定战争胜负的从来就是这些细节,兄弟们鞋子合不合脚,吏士们衣服暖不暖,睡袋防不防寒,甚至就是这雨具你们有没有提前准备,这些都是决定胜负的细节,我不希望哪天你们是因为这种细节问题而败的,到时候你们是要为战死兄弟们的性命负全责的!”

  一番话,说得在场军将们,尤其是左厢四都这些人的头是更低了。

  看到这个,赵怀安本来还是平淡的语气,忽然就严厉起来:

  “低个什么头,都抬起来!他妈的,咱们是提着脑袋玩命的,啥都能没,就不能没心气。一说败仗,各个灰头土脸,和那帮山棚打个不顺,就要死要活的,真当你们常胜军啊!我赵大告诉你们,在我这里,你可以败,只要我觉得你败得合理,我就给你机会。但要是你自己心气坠了,那你就给我打铺盖滚蛋!我保义军不养孬种!”

  “现在,都他妈的给我抬起头来,看着我!告诉我,能不能打!”

  此时,高仁厚一众军将,脸色红得滴血,抬头大吼:

  “能战!”

  赵怀安一捶案几,大吼:

  “那他妈的等什么,出战,干死那帮山棚,让他们看看谁他妈的是这座山的主人!”

  话落,帐内军将全部起身,抱拳唱喏,然后鱼贯出帐。

  片刻后,暴雨中,鼓声大作,如惊雷般撕破谷地的沉闷。

  那些扎在谷地内的山棚党徒们,躲在帐篷中,茫然地看向北方。

  在那里,喝完姜汤,披着蓑衣的保义军忽然从营中开出,直杀向谷内猬集的数千山棚。

第169章 彩虹

  此时,暴雨中,猬在谷地的大营内,几个山棚的棚帅也在一处营帐内吃酒。

  从帐内传出的酒肉香气诱得守在外头的几个山棚,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又骂了句,也不愿意守帐了,就躲在旁边帐篷避雨。

  帐篷内,几个棚帅吃得耳热,彼此推杯换盏,嘴上的感情越发深厚。

  忽然,下首位有个棚帅醉醺醺的,大喊了一声:

  “要我看周大郞就适合带着咱们,那杨大都被捉了,那杨二算个什么东西,连把刀都提不起来,也配主事?”

  大伙虽然都醉醺醺着,可听到这句话时,却全都安静了,皆偷偷瞄着最中间的一人。

  这人打扮粗豪,穿着草鞋,卷着大绔,露出毛腿,秃鹰般阴险的眼睛,眼白占了大半,一副奇相。

  而他就是刚刚被提到的周大郎。

  此刻,他见安排好的人开始做戏了,便将酒碗放在席子上,从外面渗进来的水将帐篷里透得泥泞,酒碗一倒就沾了一碗边的泥水。

  可周大郞丝毫不在意,而是直直地扫着在场的这些人,人群中除了左边最靠后的一个正视着自己,其他人都在若有所思。

  在场的这些人都是一众下山棚帅中的有力,每个下面都有一二百的好汉,能不能在这一刻取代杨氏,就看能不能获得这些人的支持。

  沉吟了会,周大郎开口:

  “兄弟几个,咱周大郎也不和大伙玩虚的,你们说杨氏对咱们有没有恩,说没有的,那就是狼心狗肺。可咱们都是山里人,山里人都晓得,恩德不能当米吃,棚里的妇孺也不是靠恩德活着的,而是靠咱们男人在外头挣米回去。”

  “以前杨大在,以他的身手加上棚下的好汉,那自然能作为站那么的头,可那杨二?有点钱不是养豪杰,却花在山外去买书?书能当饭吃吗?书能让咱们不饿肚子吗?所以不是咱周大起了心思,而是那杨二就不是个能做事的主,我们跟在他的后面,能有什么好?更不用说,这一次还骗咱们兄弟下山。今天他杨二能骗咱们,明天就能卖咱们!跟在他后面,我是不愿意的。”

  此刻,周大郎一番话说完,却看见大部分棚帅都不吱声,心里骂了一句,然后眼睛湿润了,哭道:

  “咱们山里人苦啊,养不住人,我那父亲在我十六岁将棚子交给我,就是让我将棚子带起来,可我连老母亲都活不了,四十岁一到,我母亲就独自进了山里。”

  “是咱周大狼心狗肺吗?不是,我周大就是再穷,再窝囊,我一把米抢不到?就是因为她是咱母亲,晓得儿子的难处。咱棚子里哪个不是人儿子的,我周大能为了孝顺,用棚子里的米养老母亲,别人就不孝?可米就那么多,谁多吃一口,别人就要少吃一口。所以我母亲带头进山,就是要以身立规矩,没有规矩,咱们山里人都得饿死。”

  这番话说得不少棚帅泪目,因为他们也有同样的经历,其中不少人赤着眼睛喊着:

  “周大,你就说想咋办吧,你说个章程来,合适的话,兄弟们就捧你。”

  周大郎将眼泪抹掉,沉声道:

  “咱们山里需要头狼,而不是要一个废物。杨氏能做咱们四代领头,不是因为他们流了谁的血,而是他们四代人都是好汉,能带着咱们和其他山的棚子干,能守着咱们这条阴山关孔道。”

  “所以拳头就是山里的规矩。”

  “今个咱们聚在一起,就是要商量出一个人来,他能带着咱们打退光州军,能让咱们山里人不受欺负,如果这个人是他杨二,咱们就继续捧他。可要是他杨二没这个本事,那不要对不住兄弟们了,咱们就自己拥一个。你们也不要觉得我周大有心思,我直白讲,我是想坐那个位置,但你们要是谁自认为比我强,我周大毫不犹豫捧你上位。”

  到这里,这位周大郞义正言辞:

  “说到底,咱们还是为了咱们山里的棚子们!”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直让不少耿直的山棚频频点头,这个时候,早就安排好的一名棚帅将酒碗砸在地上,大吼:

  “周大,你讲的太好了,你就说咱们怎么办吧,把那些光州人赶出去,到时候咱们拥你做棚头。”

  其他人也被氛围感染,纷纷将酒碗砸碎,大喊:

  “是的,咱们都听你的。”

  “山里人不信什么德不德的,能帮山里人活下去,那就是德,我管你姓什么。”

  “说得对,杨氏不行,咱们就换周氏,当年他杨氏不也是这样上的吗?”

  此刻,帐内酒香一片,所有人群情激奋,大喊着。

  这周大郎听了哈哈大笑,抬着手示意大家都坐,然后他就说了计划:

  “这两日,咱们也去攻了那水边的小寨,但情况如何你们也看得出来,丢了数百兄弟,最后连人家寨门都没摸到。而这还是人家来的一点人,等人家主力到了,咱们更打不过。这不是我要涨人志气,而是咱们都是肩膀上扛数百条命的,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但咱们破不了这光州军,可那些光州军能奈咱们如何?就他们那点人,一出营,我们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淹死他们。至于人家大兵再来,我们就往山里一躲,他们那么多人要不要补给?咱们直接绕到后头给他断了,到时候直接给他堵在前头,饿都饿死他们。”

  “所以这些光州军实际上不足为虑,反倒是咱们要考虑一点其他的。”

  大伙疑惑,不晓得除了要打退光州军之外,还有什么要考虑的。

  然后就听这周大郞说道:

  “这两日陆续下山的棚众,少说有过万吧。这是咱们西山少有的大事,可见咱们山里人遇到大事了,还是能齐心协力的。可下来这么多人,这人吃骡子嚼的,咱们就是再满仓满谷,也经不住这么吃啊。所以必须得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见大伙在思考,周大郎终于开始下了猛料,说道:

  “我不瞒大伙,舒州那边的人找过咱,让咱带着兄弟们一起去舒州发财。咱们和那些舒州山棚是有恩怨,但人家这次做得确实没得挑,舒州本来是人家碗里的食,现在却愿意给咱们兄弟们分,我看这事能弄。”

  这时候,有个棚帅站了起来,指着周大郎骂道:

  “周大郎,我以为你说的是什么好法子呢?原来就是带着兄弟们去给舒州棚子做狗?我三个兄弟死在了他们手里,你让我去给他们做狗?我草拟祖宗!”

  说完,这个棚帅就大步出帐,有几个人本也要跟着出去的。

  忽然从帐外冲进来两个武士,举着横刀就斩在了这个棚帅的脖子上,顿时鲜血如同喷泉一样涌出,那人连话都没来得说一句,就倒在了刀下。

  这一刻,帐内静如寒蝉,连呼吸的声音都小了。

  那位周大郎这会才走了下来,他看见这棚帅脖子被砍了一半,首级和身子就是皮肉连着,骂了那动手的武士:

  “废物,连刀都使不好。”

  说着,周大郞从伴当手里接过横刀,哼了声,忽然挥刀横斩,将坐在席子左侧后面的一名棚帅的脑袋直接砍飞。

  这个时候,所有棚帅都吓住了,齐齐往后面缩,有个大胆的颤抖得喊了一句:

  “周大,咱们已经推你了,你如何要这样?都是兄弟啊!”

  此时,整张脸都是鲜血的周大郞冷哼了句:

  “这人一副瞧不起我的样子,怎的?我给兄弟们求个活路,然后一个个不晓得感恩,还在我面前讲起仁义道德?”

  说着,他一脚就踢在了那个最先骂他的棚帅脑袋上,那剩下的那点皮肉,压根挡不住他的一脚,然后整个头颅就被踢出了帐篷,滚在了外头的泥塘里。

  周大郎骂道:

  “个死剩鬼,和我玩兄友弟恭的,舍不得他那三个死鬼兄弟,那就送你下去陪他们。好心好意带你们求个发财路,偏你们惹我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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