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在晚唐 第216节
人群中的姚行仲最兴奋,他望着眼前的云梯,努力攀爬。
当赵怀安攀到墙垣时,足足在墙头上坐了三个呼吸才缓过来,而那边赵六埋着头也攀了上来,正要对赵怀安说继续啊,自己扭头一望,然后就和赵怀安一样呆在那里。
旁边豆胖子也拱了上来,因为体型大,这会哼哧哼哧地露出了头,然后他也和二人一样呆住了。
就他们三个,直接把上面路都堵住了,后面的陆仲元几人是急得要死,不晓得他们到底看了什么。
下面还没上去的周德兴直接抓来一个守门的甲士,问道:
“还有梯子吗?”
这甲士也是有脾气的,可看到八尺高的周德兴,又看着他旁边五六十号魁梧武士,咽了一下口水,说道:
“没了,就这三架梯子,你们也别急,时间还没到呢,都能进去。”
周德兴推开了这甲士,冲着上面的人喊道:
“都瞧啥呢,让俺也瞧瞧。”
这会赵怀安已经反应过来了,看到下面站着看戏的裴迪,脸一红,然后对赵六、豆胖子骂道:
“没出息,不就是一群娘们吗,看你们那样子。”
赵六、豆胖子没有反驳,因为他这会还呆着呢,直到后面陆仲元他们都等得不耐烦了,开始推二人,两人才恋恋不舍地挪开眼睛。
赵六叹了一口气:
“哎,我是晓得为啥这些人要把门锁起来了,那些外面人看到,还不把门给冲烂啊。”
豆胖子眼睛直直的,狠狠点头,然后就和赵大一起踩着门后的实木台阶下到了坊后。
等到了坊后,赵怀安正要和裴迪说话,就看到裴迪是笑而不语,当时就扭头望了回去。
只见陆仲元几个人各个呆若木鸡,趴在墙上简直是第一次看到鸡的黄鼠狼。
这时候赵怀安的老脸真的兜不住了,大吼:
“他妈的,我数到三,不下来,都给我滚蛋回营。丢人玩意!”
话落,陆仲元、党守肃几人几乎是滑着落了地,然后围着赵怀安就是嘿嘿直笑。
没办法啊,别说他们这些人了,号称吃过见过的赵怀安一开始见过这坊内的景象,都被惊愕到了。
只见坊内的东侧,汴水穿坊而过,数不清的巨舟陆续停靠在远处的河道上,而也不知道谁在这里又挖了一段水渠,直接将汴水引到了坊内,然后在沟渠的两侧,数不清的邸店排布两侧。
然后就是各种穿着罗裳,画着面妆,带着金叉的女子云贯于两岸,不仅仅是空气中弥漫着酒味和脂粉味,就连这条水渠也彷佛是酒和脂粉化开的。
赵怀安以前吃过的最大规模选妃也不过就是二三十号人,那时候就已经极具冲击力,而现在放眼过去,数百,上千的秀丽女子各逞姿色,这是什么享受?
等后面的人都陆续过了后,外面守门的宣武兵就把梯子给抽掉了,因为凡是进去坊的人,不是玩到天明是不会走的。
赵怀安咳嗽了声,对裴迪道:
“十三叔,不是来赴宴吗?怎么来了这一处地方。”
裴迪哈哈大笑,拍着赵怀安笑道:
“这就是吃饭的地方,跟着我走就对了。”
然后就带着赵怀安等人一路前进。
……
很显然,裴迪是这里的老顾客,一路上,各酒邸都有人给裴迪打招呼,态度都很随便。
裴迪也是一路虚应,然后边给旁边的赵怀安解释:
“咱们度支的巡院就在这个坊,因每月要固定榷酒,所以就将城内酒邸全部集中了一起。而这些卖酒的为了卖自家酒,又会雇沽酒女揽客,有些邸店因为是大豪族办的,所以都有达官贵人光顾,所以就又有大量舞姬馆坐落在这个坊,好方便随时应酬。”
一边走,裴迪还在一处馆楼前停下,对赵怀安道:
“这里就是公孙邸馆,出自这里的舞姬皆会舞剑,是一等一的美妙。”
赵怀安点头,听着里头时不时传来练舞的娇声,百爪挠心啊。
这边裴迪一点没有带赵怀安等人进去看的意思,就带着一行人来到一处木楼。
这这座木楼是这个坊最高的建筑,直接就立在汴水边。
裴迪指着这木楼,对赵怀安道:
“这就是咱们这的利润楼,这楼是咱们宣武幕府的邸店,所以来这里的基本都是城内的达官贵人。”
然后他又指着对面的汴水上停泊的漕船,说道:
“那些都是大海商,各个家资万贯,可有再多钱也是来不得这里的。”
赵怀安早就明白这会就是个身份社会,有没有钱是重要,但有没有身份更重要。
那些大豪商就是在外面再如何呼风唤雨,可进了城,进了这二十里周内的汴京,那民就是民,官永远是官。
一众保义将如何是来这里听裴迪说这些的,一个个急吼吼地喊道:
“十三叔学究天人,好了,咱们赶紧进去了,咱们这么多人呢,万一没房呢。”
裴迪一听这话,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己:
“我,裴十三郎,请朋友们赴宴,然后没房?我?那不是说笑呢嘛!且看尔等十三叔如何在这坊内呼风唤雨!”
……
片刻后,裴迪恼羞成怒地指着面前一个绿袍的管事,大骂:
“什么玩意?你告诉我上楼都被人包?我不是让你给我都留出来吗?谁啊,敢占我裴十三的房?”
虽然利润楼是属于幕府的邸店,但这绿袍管事却是外面雇佣的,毕竟钱大伙都是好的,可这迎来送往的活,你让官府的人来干?
绿袍管事这会也是满脑门子汗,他只看着后面进来的黑压压一片武夫,就晓得裴君这次是大场面,而现在他给人家下了这场面,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
可他实在没办法呀,附着耳朵小声说了一句。
然后裴迪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了下去,迟疑了下,他还是扭头对赵怀安道:
“赵大,叔叔我做的不周,这地方已经被人占了,咱们换一处,那里舞姬也是顶好啊!”
赵怀安看裴迪这样子,就晓得上面有他得罪不起的人,他也不给十三叔添麻烦,毕竟后面没准真就要做亲戚的。
然后就扭头对一众保义将们道:
“走吧,咱们换一家,出来玩首先就要心情好,玩什么实际上不重要,重要的就是和谁一起,咱们今个遇到十三叔,那定是要找地方吃好酒的,这官家邸店能有什么好酒,十三叔带我们寻另一个好地方。走!”
一众保义将纷纷赞喝,他们随赵怀安这么久,学到最多的就是人情世故,此刻是给足了裴迪的面子,一众人也不纠缠,就到了外面。
而裴迪也难受,但上头的人实在是得罪不得,于是再次对赵怀安抱歉:
“这次十三叔招待不周,下次,咱们再来这,先喝他个不醉不休。”
赵怀安哪里真在乎吃酒啊,他实际上是想从裴迪这边弄到宣武军的情况,所以压根无所谓,对他道:
“嗨,十三叔,这你就不会玩了。这种事情就是私人的才放得开,到了这种官家店,谁都是一板一眼的,无趣得很。就去私店,咱们兄弟也是粗人,就好那种。”
裴迪哈哈大笑,拍着胸脯再次保证:
“且放宽心,我裴十三的脸面在这汴州城谁不捧着?看我施为。”
然后他就笑着带着赵怀安等人出去了。
那边绿袍管事看少了这场争端,这才舒缓了一口气,然后就听上面有个小厮噔噔噔下楼,小声道:
“管事,杨监军喊你上楼。”
这管事一听这话,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生怕是自己有什么疏忽是得罪了这位朝廷老公,只能忐忑地奔了上去,福祸难料。
……
这一次裴十三郎的脸面到底是管用了。
就在利润楼的隔壁没多远,一处雕梁画栋,在气派上丝毫不差利润楼的琉璃塔楼下,赵怀安终于享受了一次人上人的待遇。
裴十三郎来了后,只是和这里的绿袍管事说了一嘴,那管事就开始下去挨个给人赔罪,然后请他们去隔壁用饭。
那些来楼内吃饭的也多是外面汴水上停泊的商贾,这个时候漕运已经结束,能在这个除夕前一日都在跑船的,又有几个是有背景的?
所以在看到楼内涌入的一众武士,尤其是那为首的一个更是气宇轩昂,就晓得是大人物要来包场。
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更不用说一眼就晓得人家是贵人,那还说什么?就准备收拾出去。
但赵怀安却拦住了这些人,问道那绿袍管事:
“楼上够我们这些兄弟宴饮吗?”
绿袍管事笑眯眯地,但说话却很豪气:
“赵使君,咱们这楼虽然不比利润楼名气大,可也是这汴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大楼,只楼上的大厅,就容得下二百人歌舞宴饮。”
赵怀安一听,就晓得这家楼有实力,背后的主家也有心气,敢和幕府的邸店争长短。
于是他笑道:
“那不正好?这一楼就继续留给这些船主,外面天寒地冻的,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一个地方吃杯热酒暖暖身子,这还将人家请出去,那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说着,赵怀安抱拳对在场这些大船主们,招手喊道:
“各位,我是光州刺史赵怀安,今日和一班兄弟来这吃酒,顺便见识见识咱汴州的风雅,没有打扰你们的意思,你们该吃吃,该喝喝,这楼足够大,容得下你我。”
说完,赵怀安转头对那绿袍管事说道:
“你给这些人都上一瓮热酒,就是为刚刚赔礼了。”
然后他高叫一声:
“大伙继续吃,再送你们一瓮酒,都由我赵大买单!”
这些人中,有一些从扬州过来的商人,听到这话后,纷纷吆喝:
“果是我淮南仁义刺史!彩!”
赵怀安一听,没想到这里还遇见了乡党,哈哈大笑,用家乡话打了声招呼,然后才用雅言对在场所有人道:
“明日就是除夕了,今日咱们能在这里相遇,那就是缘分!今日,大家都喝得尽兴!”
说完,赵怀安就不打扰他们,带着一众保义将们入了二楼正厅。
一进来,这里果然是够大的,能容纳百人的木制地板,后面是各色帷幔,帷幔下又是一个个小房间,厅内各角落又烧起了暖炉,只把房间烧得温暖如春。
这明显就是一直烧着暖炉才有的,没人来还愿意废那么多炭,可见的确有实力。
那边,裴迪开始按照酒宴的规矩开始安排大伙落座,开始还分得细呢,可他又不认识剩下的保义将,一时都不晓得怎么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