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在晚唐 第248节
他们将军帐全部砍断,营地全部清空,留下平整的土地。
一千一百名精甲,望着前方烧起的六道狼烟,齐齐抽出了兵刃。
此刻,在他们的前方,霍彦超、张翱、高钦德,各自站在无当、赤心、步跋三都之前。
霍彦超举着手里的马鞭,指着北方烧起的狼烟,冲所有人大吼:
“使君有令,见此六道狼烟,即刻出击北面战场。而现在,有一支敌军竟然敢阻挡在我们营外,兄弟们,我们该怎么做?”
一千一百名甲士大声呼喊:
“杀,杀,杀!”
霍彦超大吼一声“好”,随后下令:
“此战我等都将冲在前,团将继在后,队将再后,自我三人以下,谁敢后顾,后队杀之!”
“此战,有我无敌!”
说完,霍彦超亲自推翻了面前的营寨,然后翻身上了一匹健马,举着马槊大吼:
“出击!”
此时,整片营地的栅栏全部推翻,已经在营内完成列阵的一千一百名三都吏士,也齐齐翻上健骡,然后冲着前方的草军凶狠杀去。
其中也夹着部分骑战马的,却无一例外都是军将,也如此,这些人也是冲在最前。
因为他们的前方,霍彦超在用实际行动,做表率。
自冲出营后,他就一直冲在最前,目标直指敌军将旗所在。
此时,这些草军非常懈怠,他们的任务就是堵住旁边三营出营的通道,所以全军分成了三股,压在三营的营外。
而且因为晓得官军冲不出来,这些草军站得累了,这会竟然大部分都坐在地上。
此刻,当西面一营的木栅忽然倒地,一支千人的骡子军忽然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懵的。
然后,他们就看见骡子军最前的霍彦超就这样,骑着一匹战马,持着马槊从队伍中间切入。
而他的身后,千余骡子军卷起漫天烟尘紧随其后。
这一刻草军的草字体现得无疑,这些坐在地上的草军在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不是立即结阵抵挡,而是连忙避到两边,将冲锋道留给了这些保义军。
千骑骡子军,千军辟易,霍彦威驰奔在前,如闪电一般杀到了将旗下,此刻那里有一名军将正慌乱地踩着马镫,可几次都踩不上去。
直到霍彦威来的这一刻,他才在伴当的托举下坐上了战马,可不等他夹马,一点锋芒从后脖子透来,然后他的首级就飞了出去。
霍彦威一荡马槊,将那竿“王”字将旗给砍翻,然后纵马驰奔,直接将那首级给踩爆了。
而在他的身后,千余骡子军如同箭矢一般透进阵,那些机灵避开到两侧的草军则还罢了,那些反应慢的,直接被这数千只蹄子给踩成了肉泥。
谁道骡子骑军,他就不是骑军了呢?
这一刻,时隔六十年,中原大地再一次响起了淮西骡子军的铁蹄声!
还记得那被淮西人支配的恐惧了吗?
……
在战场的西北五里,在发现草军不再往后方散游骑后,王进就带着三都突骑悄悄挺近到了这里。
因为这附近,唯有这一片还存在密林,即便这些树木的大部分树叶都被难民摘光了。
众骑士一直下马休息,有些人用布盖在眼睛上,遮挡着上方的阳光。
忽然,郭从云透过无数枝丫,看到那东南方烧起的六道狼烟,大喊:
“刘知俊成了,使君烧此狼烟,必是要令我军出击!”
此时王进也从树下站起,搭着凉棚望去,果见六道笔直的狼烟直冲天际。
于是,他大喊一声:
“全军何在?”
已翻身起来的三百多突骑,纷纷站在马边,等候命令。
王进翻身上马,单臂擒着马槊,指向狼烟方向,大喊:
“全军都有,随我出击!”
随后已在马上的郭从云,率先驰奔,身后三都骑士,卷起巨大的烟尘,直杀向草军后方!
……
那面“补天均平”大纛下,曹师雄手脚冰凉,他望着逐渐要崩溃的濮州草军精甲,茫然地问了一句:
“有谁能告诉我,那些全身披铁甲的骑兵到底是什么?这是什么怪物?”
曹师雄的确够狡诈,他就像一个泥潭里挣扎的土狗,谁都小瞧他,可要是你不小心,这土狗真能冲上来咬你一口。
但土狗再如何狡诈,他还是离不开土,此刻的曹师雄真的没见过甲骑,也不晓得历史上会存在一个由甲骑支配的英雄时代。
如果他晓得历史上邙山之战,西魏名将贺拔胜只带甲骑十三就能在十万大军中,追的高王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他可能就不会有此错愕了。
看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精甲在保义军的步骑连翻冲击中,终于溃散,曹师雄大吼一声,哭道:
“米十三,你还我精甲,还我八百兄弟啊!”
可他还没有再多愤怒,忽然他的妹婿吕二郎,哆哆嗦嗦指着西南方,在下面拉着曹师雄的衣角,颤颤巍巍道:
“票帅,你在西南方布置……骑军了吗?”
曹师雄正要骂他蠢货,可在看到西南方扬起的漫天烟尘,倒吸一口气。
如果说唐军就只有正面的那些人,那些骑兵怪归怪,但他还不放在眼里,毕竟他手里还有兵马,各小帅那边也还有敢战士。
甚至要是时间够,他还可以直接从营后招募,甚至再从野外招募流民,到时候堆都堆死这些保义军。
可现在他看到的是什么?这股烟尘的规模少说有千骑以上的规模。
难道那个赵怀安一直忍耐到最后,这个时候才出骑兵?
这是什么隐忍的心性?
此刻,西南方已经传来阵阵呼号,初而杂乱,最后混成一道声音,声震天地。
这个时候,曹师雄已经听清了,他们在大喊:
“呼保义!”
他发怔了会,喃喃重复了遍:“呼保义”,然后叹了一口气,对后面下令:
“撤!保义军不可力敌,咱们先撤回濮州,再拉队伍,卷土再战!”
可他话刚落,还是他的妹婿吕二郎,再一次指着他们的后方,结巴道:
“那是咱们……咱们的骑兵吧!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可当那支骑军从烟尘中冲出,看着那些翻飞的旗帜,听着他们呼吼着“呼保义”的号子,“补天均平”大纛下,所有人心如死灰。
毫无犹豫,曹师雄翻身上马,连大纛都不带,直接冲他妹婿,以及一帮亲党喊道:
“还愣着干啥,跑啊!”
说完,头也不回,就向着东北方向跑。
可他并没有看见,当他这边一跑后,本要追随的吕二郎等人忽然看到奔来的那些甲骑,脸一白,就跪在了地上,企图投降。
但这些人一跪,这队甲骑直接就从他们身上踩了过去,当头一将,正是刘知俊,他在看到大纛下再没人后,半高兴,半遗憾地将大纛砍断:
“哎,可惜那大贼了,倒让使君抢了去了。”
说完,他就看到已经冲到近前的王进等人,这刘知俊嘿嘿一笑,战马上前踩在大纛上,抢话:
“老王,这大纛是咱的。”
那王进都懒得理,看了一圈没见到赵怀安,脸色大变:
“混账,使君呢?”
被王进一骂,刘知俊缩了脖子,随后手一指东北,然后他和王进等突骑就看到这样一幕。
一个高大的披甲骑将,裹在一面“保义”旗帜,手中的马槊横切过曹师雄的脖子,其人斗大的首级在空中翻了一圈,然后落在了那骑将的手里。
然后,这名骑将,就这样拎着曹师雄的脑袋,在后面丁会手执的那面血色“保义”军旗下,冲着众人奔了过来。
这一刻,使君,真的在发光!
第200章 归兮
乾符三年,正月二十一日,冤句城外。
大战后的第二天,天空压得低沉,冤句东北郊的荒地上,已经满是突起的坟头,这是昨日死在城内乱子里的曹州灾民。
这些人刚刚被保义军从那些人屠口里解救出来,还没养几日,就在昨日的坊区暴动中,被那些草军内应给杀了。
他们这些坑都是他们所属的民都帮忙挖掘的,因帮忙的人多,这些人走得稍微还体面一点,有一件裹身的白布,一张草席,还能有一个单独的土坑。
而在那边不远处,则是五六座巨大的土封,里面埋着的都是这次保义军歼灭的草军无头尸体,而他们的首级早被清点好装了一车又一车。
本来城内灾民们是不乐意给这些人挖坑的,虽然只是编都几日,这些人也是相互有了一点认同,现在自己都的人被草军的内应残杀了,他们还给这些人挖坑?
偏叫野狗把他们给吃光!
可赵怀安还是命令这些人挖坑,就单独挖个大坑,将这些尸体一并埋着坑里就行。
之所以如此,一个就是为了预防疫病。
现在还是晚冬,天气冷,还看不出问题来,可后面到了二月进入春天,这些暴露于野的尸体就会成为滋生疫病的温床。
而另一点就是,赵怀安要培养这些新编民都的服从性。
这些人从大灾中走出,又参与过大规模的守城锄奸活动,所以已经是有一定的军事经验的了。
后面等这些人养起来,很容易就补充进保义军的三重军事架构中。
所以越早将军府的命令贯彻到他们的活动中,越能树立军府的威权。
此时广阔的东北城外,寒风吹着沙尘,空中卷起一道道纸钱,那是民都的人给各自都内的死者祭拜用的。
漫天的纸钱越飞越高,直到无力地再抛入人间,飘到了北面。
在那里,一架架木棺内,躺好了一具具收殓好的尸体,他们的身上用白布覆盖着,面容惨白却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