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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名将 第209节

  易寒谦虚的应了几句,“独此一门精矣,余者难及陶先生项背”,不管易寒这话是谦虚还是据实而言都让陶谷心里感觉畅快。

  宋文卿又介绍其余三位,分别是孔光谨,胡广中,马钟山,三人也是出身洛阳望族世家,在洛阳也算是有名的大户人家,只是较之林、宋两家就没有可比之处。

  易寒一一回礼,三人也不敢怠慢,介绍完三人又介绍起林斋斋来,“这林小姐是洛阳世族大家林家林三爷的闺女”,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了下来对着林斋斋道:“妹子,你的名字我不好替你讲,还是你自己来说吧”。

  林斋斋却笑道:“我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男非眷属,岂能与之通名”,这话却说的让人感觉好笑,即是大家闺秀,又怎好抛头露面,几人知她心性却也不辩,这一辨,她定能说出一通长篇大理来反驳你,与女子争辩个长短是否却也不是儒士所为。

  “咦”,易寒不以为然道:“我观小姐虽贵为女子却颇有男儿风采,既与男子同行,又与男子同坐,定是不屑女子那莫须有的守淑之礼,我等几人如此坦然,林小姐又怎可如此拘于旧俗,刚刚本以为林小姐是新时代的女子,顶起女性半边天的领军人物,想来是我错了”。

第二十六节 同行求凤(四)

  易寒这番言语虽然平淡,听在几人耳中却让人感觉新鲜,这等说辞自古便不曾听说过,可以说极为激进先潮,细细一想,林小姐岂不正是如易寒所说一般吗?

  林斋斋喜道:“虽不曾听过这般说辞,但你所说与我心中所想一般,我便告诉你,我的名字,单名一个斋,小名斋斋”。

  “原来是斋斋小姐,失敬失敬”。

  林斋斋看着他,正等着他介绍自己。

  宋文卿知道这个时候又该自己出面了,“易兄不便道出真正姓名,各位请多多体谅他”,听了宋文卿这话,想起这易公子刚刚一番举动,原来他是不便暴露身份,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呢,便听宋文卿将易寒有仇家的事情给说了出来,他的话中再三表示易寒的仇家来头很多大,宋文卿都说来头很大,在座其他人自然不敢轻言帮忙,再说了对他虽有好感,却还没有背上整个家族为他冒险份上,也就干脆不乱插话,想来也对像他这等人才到了哪里还不是大名鼎鼎的人物,龟缩在这小县城自然有他的道理,想到这里对他刚刚的无礼举动也就释然,俗话说无知者无罪,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更好,这样也不会被牵涉其中。

  易寒拱手道:“刚刚就是怕连累了各位所以才……”。

  话还没说完便被林斋斋打断,“原来你不是有什么急事,而是担心连累到我们,我倒要想听听你这仇家到底什么来头,竟把你吓得连真实姓名都不敢说出来”。

  陶谷等人闻言色变,这种隐晦如何能打听,这可是大忌啊,他们不相信林小姐会不懂这个道理,可是她的性子有时候却偏偏喜欢反其道而行,易寒未答,却听林斋斋继续说道:“若你肯跟随我,就算多厉害的仇家,我也保你无事”。

  易寒淡淡一笑,他自然不会蠢到相信林斋斋的话,也许她真的有些能力本事,但是一旦涉及到家族安危,这种口头之言岂会作诺,巧舌能辨之人更是能编出无数理由来,作假之事他本来就是手到擒来,你竟然信口开河,我也不必太过真心实意,想到这里,笑道:“斋斋小姐竟然都这么说了,我再不领情就说不过去了,在下姓易名中天”。

  刚好潘妈妈拿来酒推门进屋听到这话,喜悦道:“原来易公子名字叫易中天啊,我认识公子几年了,今日才知道公子姓名”,潘妈妈此话更加深了在座几人对他话的信任,都相识几年竟今日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想来他真的不方便透露自己的姓名。

  易寒以前掩藏自己姓名其实为了避免被家中之人寻找到自己的踪迹,这也是巧合吧。

  潘妈妈进来了,所有的人也不说话,待潘妈妈离去,宋文卿才关切道:“易兄你……”

  易寒淡淡应道:“苟且一生还不如堂堂正正做人,我既然道出姓名也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他这番话说来道貌岸然,正气凛然,却是专门说给陶谷等人听的,稍微沉吟,“只是怕累及家中亲人,却也是罪过啊!”

  一壮一悲,却让在座几人莫名的感动佩服,若是真正知道他身份的人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定会认为此人有做大奸臣的潜质。

  林斋斋却不以为意,嘻嘻笑道:“那你倒说说看,你那仇家是什么来头”。

  易寒见她一脸笑容,全然没有半点人情冷暖,心生不悦,肃然道:“当今皇上”,心想,我看你如何还能罩得住我。

  这话出口,在坐几年脸上有些怪异,却也不是很惊讶。

  林斋斋淡淡一笑,“想来你们一家是被皇上下令通缉,我倒不想知道犯了什么过错,只是窝藏罪犯我最拿手了”,她竟敢当着几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是有恃无恐,陶谷等人知道林斋斋手上有一厉害人物,外号刀疤脸,据说手上有几十条命案,这等密事似有耳闻却也难辨真假,说起来,林家人在军政两道均有高官重臣,若这易公子家族不是犯了谋逆大罪,不可饶恕,这林斋斋想要保他还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皇上不太可能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与整个林家翻脸,若是皇上真的要翻脸,林家人自然也有百般说辞,将易公子亲自擒拿,故作不知隐情,皇上自然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官场上的沦落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罪事,而是能不能立足,林斋斋自然有恃无恐。

  林斋斋根本不怕陶谷等人去告密,漫说他们不会蠢到这么做,就是真蠢,那也要想想有没有这个能力借机扳倒林家,若是不能,林家朝中有人,既然与我为敌,那就等着报复吧,林斋斋此举也在宣誓,林家在洛阳独一无二的地位。

  易寒倒没有想那么多,淡淡一笑:“谢林小姐”。

  林斋斋却惊讶问道:“我肯如此帮你,你难道不该感激淋涕吗?”

  易寒哑然笑道:“林小姐要我如何感谢你”。

  林斋斋错愕道:“我既肯窝藏你,你自当跟随在我身边,不然我又如何保你”。

  易寒自然没有联想到那么复杂,只感觉这林斋斋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甚至心性还有点稚嫩,若是他与此女接触一段时间就不会如此认为了,问道:“不知道林小姐要让易某以什么样的名目跟随你?”

  林斋斋思索片刻之后,说道:“你琴弹奏的那么好,就做我的琴师吧,如何”,她这个建议可以说极为诱人,陶谷等人不由羡慕起易寒来了,终日与她抚琴对视那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好”,易寒答的也爽快,沉吟道:“不过林小姐要教我变脸的本事”。

  “这有何难,就是不知道你聪明不聪明,学的来学不来”,说着转过脸去,再转过身来,容貌又变成一个英俊小生,让易寒看的大叹神奇,心中蠢蠢欲动,有了这等本事以后行走就方便多了,忙道:“小姐快快教我”。

  林斋斋咯咯笑了起来,“急不来,我们要去金陵,这几日我会找机会教你的”,说着抖了抖衣袖,却抖出来一些假胡子,黑炭,粉末之类的小东西,说道:“这些是我自己用的,路上我再给你制作一套”,易寒一眼就能看出她衣袖之中特缝制了一个小兜,专门装这些小东西,说白了这变脸技巧跟千术魔术一般,想到这里基本已经能了解其中精髓。

  林斋斋继续说道,“唱戏的变脸需要几十年的功夫,我这变法却是讨个巧字,易学易懂,独此一家别无旁门”,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自豪。

  易寒哪里管她是不是独此一家别无旁门,这瞬间易容之术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有用处了,非学不可,嘿嘿,把别人的智慧结晶占为己有,点了点头,忙赞林斋斋果然是天资聪颖之人。

  陶谷突然插道:“易公子,你刚刚是不是在门口听见金陵有盛事,所以才改变主意,不惜冒风险打算与我们同行”。

  这事易寒可不好再装,说道:“不错,我听说李玄观乃是天下第一才女,正想见识一番”。

  陶谷笑道:“想必易公子不是想去见识一番,而是想与这才女比个高低吧,那个心高气傲的才子如何能被一个女子压在头上,盛名之下无虚名,这个李玄观确实是个高才之人,她所作诗词高华清丽,更闻她书法已达大家境界,一个不到三十岁得人竟能有如此成就实在令人感觉惊讶。

  易寒自然知道,玄观的书法要远胜于他,她能有此成就,也是因为年纪轻轻就看淡了生死,可以说那不治之症成就了今日的玄观,若是她是个身无患疾之人绝对不会有今日成就,心中暗忖,这几人该不会是要去抢自己未来的妻子吧,哈哈笑道:“陶先生可是想去抱的美人归”。

  陶谷忙摆手道:“我连易公子都不如,如何敢奢望胜过那李玄观,不过易公子你倒有一丝机会”。

  易寒刚欲回答,突然传来敲门声,小兰的声音传来,“哥哥,他醒了”。

  易寒起身,“我先出去一会,你们慢聊”。

第二十七节 同行求凤(五)

  易寒让王瘸子回家报信,他要去金陵有要事要办,王瘸子表现的很淡定,虽说路途遥远对于他一个瘸子来说有些困难,但是易寒交代他去做的事情,他就一定要办好,绝对的尊重,绝对的信任让王瘸子自尊心受到极大的鼓舞,也让他自信自己能做好任何事情,所以他脸上没有半点为难就答应了下来,天色还早,易寒让王瘸子立即启动,省的天黑了,山路更不好走。

  不经历风雨的花朵,永远无法绽放的更加美丽。

  在小县城休息一晚之后,易寒就随林斋斋等人前往金陵,林斋斋等人并不着急,一路上游山玩水,易寒预测了招亲日子,觉得时间绰绰有余倒也没有督促,一路上便向林斋斋学习去那变脸的技巧,易寒是个天才,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许多方面有如此高的成就,两三日时间,他基本已经学会这么林斋斋这招独门技巧,确实经过林斋斋改良之后,这变脸技巧易懂易学,林斋斋一直不服气易寒这么快就把她的独门绝技给学会了,所以屡屡在易寒面前展示更难的变脸技巧,可是这样一来,反而将看家本领全部传授给易寒,竟没有半点保留,让她惊叹易寒无需多久隐隐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与这林斋斋相处几日,易寒也基本对她的性子有些了解,这女子的性情与宁雪有些相似,却没有宁雪一般成熟,林斋斋喜怒无常,擅长与男子调情,对男子有一种莫名的控制欲,常将自己处于主动的位置,却从来不喜欢被男子牵着鼻子走,或者别人顶不顺她,对于易寒这样的调情高手,掌控气氛的高手,却如鱼得水,应付起来轻而易举,要不是为了学习她那门独门绝艺,他哪里会用心,整颗心早就飘到金陵了。

  前两三天,易寒为了学得她那门手艺,整天缠着林斋斋,让林斋斋有莫名的满足感虚荣心,还有一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可是当易寒发现自己已经从她身上再没有可学的东西之后,却对她表现的很冷淡,若不是林斋斋叫他,绝不会主动亲近,更别说缠着她了,倒开始与陶谷宋文卿几人热络起来了,两种态度天差地别,这让林斋斋很生气,有种被别人利用了之后抛弃的感觉,她崩着冷脸,老是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这些苦果自然全部被那几位想讨好的公子给吃了,这会易寒尽量与她保持距离,却也免了被殃及。

  林斋斋这般冷着脸,不高兴,本来是想让易寒来献殷勤,倒是有人来献殷勤,可是易寒那个正主却似乎毫无觉悟,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了,这种心理男子与女子同样受用,易寒越是如此,林斋斋心里越是过不了这个坎,她心里对易寒原本也不是很在意,可是就不容许男子如此漠视她,更何况这易寒学会了她的本事之后却来了个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种被人玩弄感觉让她如何能接受,从来男子就是要圆要扁任自己拿捏,何从受过这种忽视的待遇,心中想扳回一城,偏偏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到这种忽视她的男子,一时之间竟无从下手,以往那些招数竟没有半点效果。

  易寒倒没有想得这么复杂,先前日子纠缠林斋斋,陶谷等人虽口头上没有说什么,但脸上表情已经证明了他们内心很不满意,他本来对这个女子就没有意思,何必惹人怨恨呢,这会本事学到手了,自然也就不与她多做纠缠,毕竟一女几男的关系还是要处理好的,这个女子若是平庸姿色还好说,偏偏是绝色天仙,那就得注意点了,倒没有想特别冷落林斋斋的意思,她有什么事情吩咐,也会帮忙,男子风度嘛,只是林斋斋却有什么事情,叫别人就是专门不叫他,他倒也乐得逍遥自在,毕竟任性的大小姐可是不好服侍,这才会造成如今两人一天都没说上半句话得怪异现象,林斋斋想让他主动来献殷勤,易寒却认为她若没有什么吩咐自己就不必太过热心。

  金陵乃是客货流通水路陆路的重要通道,这些日子的金陵更是因为李玄观放榜招亲之事,引的无数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和文苑名流前来,热闹程度远胜前段时间的选美盛举,这可乐坏了秦淮河,桃花渡口一带的妓院,放榜招亲之日未到,这些人自然要寻个住处安榻,自古青楼就是风流才子青睐之地,这最好的去处,吃喝玩乐无所不有。

  来到金陵,那三日前在小县城极为耀眼瞩目的几人,在大流之中就显得平常了许多,儒雅之士实在是太多了,高官达人家的公子实在是太奢华了,任易寒自己也断然没有想到玄观一个普通的女子竟能有如此吸引力,此刻他却扮作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儒士。

  宋文卿看见人山人海,人来人往,说道:“看来还是来早了,玄观放榜招亲之日还未到,此刻金陵如此喧闹,却去哪里寻一个安静之地暂时住下”。

  陶谷却喜道:“来晚了,想不到金陵竟如此繁华,不知道比洛阳要热闹多少倍,早就听说钱先生描述过,‘海宇承平,陪京佳丽,名士者夸为仙都,游谈者据为乐土。’今日一见总算开了眼界,早知道如此繁华,我陶谷就早该到金陵来,妙哉乐哉啊”。

  易寒认为,陶谷刚好碰到这种盛况,所以才会有如此感触,就连他在金陵呆过一段时间的人都认为,这种盛况以后恐怕不会有了,文人荟萃,商贾云集,确实可以算的上盛况。

  朝廷贡院设在金陵,每三年一次的考举,南方各省的书生都要赴此地赶考,想来就是三年一考之况也不及现在十分之一热闹,路道车水马龙,那些从外地赶来的富贵人家将宽敞的道路堵得拥挤不通,等待声,叫骂声,热闹之中却也夹着些烦躁,让人蠢蠢欲动,既想标新立异又想融入其中去。

  几人挤的满头大汗,自顾不暇,林斋斋身为女子却不方便与路人肢体接触,面对着种人挤着人的状况,有点不知所措,易寒倒也贴心,护在她的身前,让她跟在自己身后,每挤开一道缝隙,林斋斋就顺着那缝隙跟了上去,突然听见林斋斋“哎呀”一声,易寒回头却看见林斋斋却被淹没在人群之中,回头寻她,见她双手护住胸口,在人群中被人像挤面一般涌来挤去,无助中带着恼怒。

  易寒顿觉好笑,来到她的身边,却也没有顾忌,捉住她的手,带着她离开这一段拥挤的道路,来到一段稍微宽敞的地方,林斋斋狠狠的甩开易寒的手,冷冷道:“你没问过我,怎么可以随便牵我的手”。

  易寒微微一笑,也没有解释太多,反正这会宽敞了,也不必担心她被人挤成肉饼,林斋斋瞪了他一眼之后,也没说什么,刚刚他的举动是有点无礼,倒还知道照顾自己,望着陶谷那几人,正在一颗树下喘着气,满头大汗休息着,顿生无名火,怒冲冲走了过去,冷笑道:“逍遥啊!凉快啊!”。

  几人看到林斋斋,这个时候才想起刚刚自顾不暇却完全把她抛在脑后了,忙陪着笑脸道歉,林斋斋冷哼一声,不搭半语,干脆背过身去。

  宋文卿擦拭着脸上的汗水,笑道:“斋斋,我是自顾不暇,我看易兄在照应你,也就没有停下来”,他直白说来,倒也没有拐弯抹角,公子就是公子,他心里虽溺爱林斋斋,可是也断然不会为了女子与地痞流氓在大街上干架,刚才那种情况就是差不了多少,他自己的顾不了,若是还是要照应林斋斋,定然狼狈的很。

  林斋斋倒给他面子,应道:“我们找个清雅一点的地方歇息吧”。

  陶谷插话道:“‘十六红桥夹两岸,蜀娇越艳扬新声’,我们到秦淮河去吧,那边是文人墨客悠闲之地,清雅娴静的很”。

  易寒说道:“秦淮河确实是个好地方。”

  几人讶异的看着他,“易先生,你去过吗?”因为易寒此刻是中年儒士打扮,几人为了方便称呼,所以称为易先生。

  易寒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脸上却笑道:“陇上巢空岁月惊,忍看回首自梳翎。开笼若放雪衣去,长念观音般若轻”,常闻此曲,便知河畔风韵,凤凰不落凡地,诸位以为如何”。

  陶谷等人本来就常流连舞榭歌台之地,将卖笑于青楼当做一种文人风流,易寒此话更勾得他们跃跃欲往,来金陵不踏秦淮河,枉来金陵走一趟,连连点头。

  林斋斋对金陵名妓素有耳闻,听说她们所住地方,所做之事寻得就是一个清雅,风情韵味远胜一般大家闺秀,想来那秦淮河就是这金陵最清雅的地方,总好过这里受尘俗之气,想到这里应道:“好,就去秦淮河畔”。

  林大小姐都说好了,余人自然没有意见,易寒虽识得路却也佯装不知,陶谷向路人打听方向之后,便往秦淮河走去。

  一会之后来到临河大街,这临河大街在路道口上设有一排高越一尺的石墩,所以车马无法通行,街上行人虽是不少,少了那些车马却也通畅了许多。

  白日之刻,秦淮河水中“河房”成阵,“船娘”斗妍,征歌逐胜,桃叶诸姬,漾其妍翠,淫靡之风显形于表,与平日里秦淮河白天安静,夜晚热闹不一样,看来,这各大妓馆竞争激烈,这会才刚是白天就各出奇招来招徕寻芳猎艳的风流客。

  说些什么好呢?金钱真是万恶的根源,勤劳的动力啊。

  几人也不着急,便一直沿着临河大街走去,边欣赏这秦淮河的世情美景,这会人不太多,河风吹来,几人顿感凉爽拂面,畅快的很,走着便来到这桃叶渡口,此地商贾云集,河面上停靠着几艘商船,还有无数花船在河面上浮荡着,这桃叶渡口的几家妓院均乃是金陵最高档的,每年金陵十美多出于此地。

  几人忽见一间青楼,绮窗秀帘,相映成趣,门口客人进进出出,楼上传来牙签玉轴,锦瑟瑶琴,檐马叮当,朝青楼牌匾望去,只见“眉楼”二字,笔法清丽委婉,少了点大家之气,却多了些暧昧涵韵,易寒心中讶异,前段时间他与李明蒙也来过这桃叶渡口,却没有见过这间青楼,定是刚刚新开不久的,此处乃金陵黄金地带,能跻身此地设业者,足见财力雄厚。

  几人心中都有同样一个感觉,就是这一家了,往门口方向走去,只见门口有一副对联,上阕是庄禅三味真,下阕南曲第一家。

  陶谷说道:“好大的口气。”再细看那字,却赞了起来,“笔力雄浑,看来这对联出自名家之手。”

  旁边一位正要进入的公子听见陶谷的话,笑道:“这位先生肯定是外地来了,此联乃是眉楼开业之日,傅作艺老先生亲笔所赠。”

  傅作艺乃前礼部侍郎,说起他的名字,陶谷自然认识,这老先生尤喜风雅之事,常流连青楼,与诸多名妓均相熟,却不知道这眉楼是何人所开。

  陶谷点了点头,“也就似傅老先生这等名家才能写出如此笔力雄浑的字来”,便又听他朝那位素不相识的公子问道:“公子,请问这眉楼是何人所开”。

  那公子笑道:“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正是秦淮一朵名花,顾横波所开”。

  那公子口中说的顾横波正是顾眉生,横波是她的号,这顾横波乃是金陵名妓中的佼佼者,却怎么当起鸨母来了,却是一件怪事,却不知道顾眉生为人风雅不俗,常得罪一些客人,坏了财源,自然与她妈妈矛盾越深,于是她便兴起自立门户的念头,自己本来积累了一些银两,替自己赎了身,妓女若不从良就算赎身也没有去处,她结交许多达官显贵和文苑名流,便在别人的帮助下在这桃叶渡口买楼置业,取名“眉楼”,少了顾眉生这摇钱树,原来顾眉生的那妓院生意日渐薄淡,在这竞争激烈的秦淮河开不下去了,只好把她手下的那班姑娘全部转入这眉楼,顾眉生原本就善心柔肠,这些又是以前的姐妹,自然好生接了下来。

  顾眉生开了这眉楼之后,不再干床帐勾搭,青楼之内的姑娘全部卖艺不卖肉,重视风雅之事,原本大家以为这眉楼无需几日就会倒闭,没有想到的是,这眉楼却有别一般的风韵清雅,引得一些真名士真风流之人前往,又有达官显贵照顾,生意却日渐红火起来。

  时常有才子来这眉楼就是为了见顾眉生当场亲绘兰花,她所画兰花,能将兰花清幽雅洁表现的淋漓尽致,堪称为秦淮河一绝,每月只作一副,却引人争相高价购买,既然有人要,顾眉生也乐得卖出,毕竟眉楼开销不小,来眉楼的穷书生也不在少数,顾眉生也不奢望能从他们身上赚到什么银子,入内一坐听着小曲只收取二文钱的茶水钱,久而久之便被这些穷书生们赠予一个“礼贤下士,侠内峻嶒”的美名。

  若问这收入何处来之,自然是从那些家资丰厚的公子身上索取。

  顾眉生还擅长诗词,她写的诗词清新自然,又编成曲词配上曲子,人人争诵。

  说起这顾眉生,易寒不由想到当日选美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她与柳紫兰扮作眉兄柳弟,用真才学傲视群才,自己还取笑过她,虽有男儿之才却可惜错生女儿身。”顾眉生也留有一言:“若是易公子不嫌弃顾眉是个弱女子,顾眉愿意将公子当做知己好友”,此刻若不是需要掩饰身份倒可以与这风尘奇女子畅聊一番。

  那公子走了进去,陶谷等人听说这顾横波既然开起青楼来,大感好奇,便尾随其后,踏过门槛,这时一个打扮清丽的女子将陶谷等人拦了下来,“几位公子,请先吟诗词一首”。

  陶谷讶异问道:“却是为何?”

  那女子应道:“这眉楼只接待文人雅士,不接俗客”。

  陶谷顿时大怒,他堂堂洛阳第一大学士,居然被人说成是俗客,那女子似乎知道他为何恼怒,忙道:“公子误会了,刚刚那位公子之所以不用吟诗词一首却是因为他是熟客,生客都有吟诗词一首的规则,小婢以后认得公子你,公子你就不必在吟了。”为了安抚陶谷的怒气,那女子又道:“本楼入座听曲只收两文钱茶水费,唯恐那些挑夫走贩鱼目混珠,所以才设下此规矩,免得粗声秽语坏了公子们的兴致,公子若是文人自然能轻易吟上诗词一首,说不定好诗好词还能挂起来,供其他公子们瞻仰你的风采。”说着值得挂在墙壁之上的一幅幅墨宝,书香味十足。

  陶谷不怒反喜道:“如此一来,我倒要献丑了”,说完吟了一首曲风清丽的诗来。

  身后的易寒点了点头,陶谷果然不愧为洛阳第一学生,盛名之下无虚才,吟完之后,陶谷有些得意道:“小姑娘,我可否入内”。

  那女子礼道:“先生请入内就坐”。

  孔光谨,胡广中,马钟山也想吟诗一首,那女子却忙说不必了,见陶谷有疑惑,解释道:“这几位公子与公子你同行,风度不凡,自然也是才子,就无需赘试了”。

  陶谷感觉其他人有点沾了他的光,自然也没有不悦,几人走了进去,大厅空旷,炉香缭绕,楼上几个女子正演奏着江南小曲,在坐客人均是文人,厅内有些人正品着酒低声叙着话,有的却在听着曲子,一脸入迷,人虽不少,倒一点都不喧哗,且厅内摆设清雅有致,倒不失为了一个排拓胸闷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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