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1592 第705节
在这个档口,全军所有人都体现出了一种不正常的亢奋,这种亢奋体现在了全军的方方面面上上下下,以往进军稍微快一点,那些文官就会有人喊累,现在不喊了,天天问什么时候抵达京师,以往还会有人喊冷,现在也不喊了,面色一片涨红,显然是激动的。
似乎奔向权廉路就是那么的让人激动让人亢奋,甚至可以为此忽略仆和寒冷。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正在朝什么方向奔跑,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正在做什么,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这样做可以得到什么。
涿州被沈一贯派人“重点”防守了,但是区区三千人的守军在几乎疯狂的大军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萧如薰敢肯定,要是现在就有推土机,涿州城墙会被一群士兵开着推土机直接平推了,整座城池都要被平推了。
看看他们是怎么攻打的?
大炮齐鸣,二十门红夷大炮把涿州城墙打的千疮百孔,然后大军直接扛着云梯正面攻城,小半个时辰,城墙告破,半个时辰以后萧如薰大军就进入了涿州城,然后继续往前进。
房山和良乡根本也不是阻碍,根本不值一提。
十二月二十一日,房山和良乡相继被攻破,虽然这里有兵马驻守,但是面对杀红了眼的镇南军,这些京营兵连提刀战斗的勇气都没有,就在喊杀声中一溃千里。
到这个时候,其实沈一贯用已经知道了,比如自己已经被两面夹击,京师已经成为一座孤城了。
自然的,达云投诚了,也没打仗,隔着城墙和袁黄的谈判使者谈了条件,看了看城外那几门黑洞洞的红夷大炮和其后一整列的火炮,加上那之后那些凶残的喊杀的军队,达云估算了一下自己若是抵抗能抵抗多久。
然后果断开城投降了。
虽然半个时辰前还有沈一贯的人派人送来信件,说援兵来了,要达云出城作战收复天津卫。
收复你个锤子有援兵人家就没有啊?
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的人马横在我面前我找死啊?
大老远的跑来就是被你弄来送死的?连惺帝一面都见不到,效忠?效你个锤子的忠!
开城,投诚4戈一击!
武清投诚,随后达云带着赵虎一起去劝降通州,十二月二十一日,萧如薰大军攻破房山和良乡的同时,留在通州城内的一万甘肃兵起事,杀掉了京营主将打垮了京营兵,开城迎接赵虎和达云,一番乱战之后,通州被拿下。
于是,袁黄率领大军直抵京师朝阳门正东40里处,骑兵奔袭转瞬即至,一马平川再无阻碍。
与此同时,萧如薰进抵卢沟桥,两路大军近十八万云集京师,如果李如松所言是真的,那么等李如松所部两万骑兵抵达加入之后,又是一支兵马,总兵力将达到二十万。
二十万大军足够将京师团团包巍了,事实上萧如薰就是这样做的,十二月二十三日,萧如薰的命令传达全军,全军按照萧如薰的吩咐将大军散开,四面包围京师,一点空档都不给沈一贯留下,根本不打算给他活路。
而萧如薰本人把自己的指挥部设在了卢沟河南岸,正对着卢沟桥。
这里,就是他半年多以前率军凯旋的地方,也是在这里,他得到了兵部尚书萧大亨的迎接,在这里开始了他到半年前为止的生命中最荣耀的一段时间,紧随其后就是沈一贯兵变,他狼狈不堪,差点丧命,若不是刘黄裳暗中相助,他就死在京师了。
当时的萧如薰绝对没有想到如今,也想不到如今,他根本不可能想到自己会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里带着二十万大军杀到京师把京师团团包围,带着嘲讽的笑容看着京师的高大城墙。
那个时候,一心只有仇恨和逃命,而在这短短半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的心态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开始用冷静的思维思考自己之前所做过的一切,包括失败。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之前的自己的确是有点天真了,相信了文人的节操,相信了他们的“风骨”,却根本没想到政客和文人完全是两码事,不管这个人以前是文人墨客还是军队将领,只要加上了政客的属性之后,就是两个人了。
沈一贯是这样,而自己,也一样。
沈一贯会用阴谋卑鄙的手段对付他的政敌,而自己就不会吗?
玩政治,真是不能讲究节操啊
带着这样的觉悟,萧如薰站在了这里,带领二十万大军站在这里,冷漠的看着曾一度视为家的京师。
已经到了这个地方,萧如薰反而不着急下令攻城了,也不着急和沈一贯谈判见面,下令军队就地休整,以等待李如松的骑兵为名暂且休息,然后,带着叶梦熊两个人到了京师城外的那个肖子里面。
那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切开始的地方。
当初,就在这肖子里,萧如薰对叶梦熊发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薰虽为粗鄙武将,亦有报国之心,此生此世,矢志不渝。
他用这句话作为对这位老人最大的尊重。
六年过去了,他再次回到了这里,物是,人,也是吧
和当初一样,几碟小菜,和当初不一样的是,一壶温酒。
“当年,也是在这里,叶公被奸人陷害,不得不南下南京避祸,而我则拼了命的和李如松争抢去朝鲜平定倭患的资格,最后被我抢到了,然后在朝鲜立下大功,这才有了足够的进身之阶,不过究其根本,若是没有叶公的信任和支持,我也不能在宁夏之役建功立业从而被陛下看重。”
萧如薰倒了一杯酒给叶梦熊,然后又倒了一杯给自己,站起身子敬了叶梦熊一杯酒。
正文 九百二十 临界点
叶梦熊接过萧如薰递来的酒,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当年那个年轻的孩子现在已经成长为了可以统帅数十万大军的主帅,时过境迁,一切都和当初不同了。
当年也是在这里,一个失意的文人和一个稚嫩的蝎军,而眼下,一个垂垂老矣的高官和一个数十万大军的大帅,六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太多的事情,实在是让叶梦熊感觉到人生的无常。
“当年,咱们也是在这里,老夫被逐出京师,不得不去南方避祸,而你也被无端安上了一个平虏伯的爵位,明褒暗贬,而眼下,咱们又回到了这里,就这样坐着,老夫甚至感觉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好像还是当年一般。”
叶梦熊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萧如薰也随后喝下杯中酒。
“是啊,当年我才二十二岁,刚刚打完宁夏之役,锐气正盛,还想大展拳脚,结果没料到被迎头一击,也幸亏有叶公的劝说和支持,我才能争取到朝鲜主将的职位,这才逐渐打开了局面。
否则,我大概也就是宁夏总兵吧,宁夏总兵一直做到中年,再积累功劳去京师做父亲曾经做过的事情,一辈子做个单纯的武将,没有大功也没有大过,死了以后会被朝廷追谥褒奖,以后,说不定也能被某些人记住吧!”
萧如薰微微一笑。
毕竟自己这个名字也终究是一个成语的典故来源,人们说起那个成语的时候,也许会想到这个名字也说不定。
那样的人生对于一个大明朝中晚期的武将而言,已经是幸运的了。
而有了自己的参与,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太一样了,大明朝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未来的走势也颇有些扑朔迷离,似乎一切都走到了一个临界点,正在等待新一轮的绽放。
未来到底会如何走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