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 第288节
千里做官只为财,他又不是进士,难不成还能做县大老爷?
从九品虽然不是朝廷命官,可这个职位油水大啊。干上一年抵别人干十年,又有什么做不得的?
周楠收拾好一应私人物品,又跑了一趟邹应龙那里说了郭书办的事。
邹应龙是工科给事中,这是他办起来也就是一句话罢了。不过,邹大人有些淡淡的不悦,说:“些须小事,劳师动众,毫无意义。”
周楠心中有点汗颜,还好自己没有直接去找徐阶,不然老徐头说不定对自己有看法了。哎,我这人其实还是挺念旧的,还做不到翻脸无情,把手下当手纸用过就丢。
回到家中,荀芳语还是那副不说话的样子。
周楠坐在书房里低头沉思徐阶派自己去军器库的用意,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心中不觉气恼:这姓徐的也真是,跟我打哑谜做什么,什么毛病?想来定然是跟嘉靖学的。
嘉靖皇帝这人的性子概括来说两个字“矫情。”他想叫大臣做什么,又顾及到风评,通常都会说些四不着六的话让人猜。
严世蕃就因为猜对了皇帝心思,严家这才风光了二十年。现在小严病重,没有人猜迷,严党的形式急转直下,严嵩也渐渐失势。
“世界上的事情都有因果,我去军器居是果,那么原因呢?只要找到这个原因,谜底自然水落石出。”
周楠感觉自己抓到了关键点,心中剧震。
原因很简单啊,就是我上了重修仁寿宫之计,让徐阶投了君王之好。
皇帝要重建仁寿宫这一点,难道严嵩看不出来?废话,老严侍侯了天子二十年,帝王心意还是能揣摩到的。可他为什么不投其所好?
问题又回到“行不得快意之事”上面,严嵩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利益集团的话事人,他的一言一行都要为这个利益集团服务。
如今,严党最大的利益是东南军事,只要仗打好了,一好百好,大家升官发财。若是输了,无论是皇帝的雷霆,还是天下人的怒火都能将整个严党烧成灰烬。
打仗靠的是什么,钱粮。如今国库空虚,胡宗宪亲自跑了一趟京城,才弄了二十万两,这点钱根本就不够用,必须依靠严嵩从其他地方挪借。
所以,严嵩手头所有的资源必须投到东南。至于嘉靖这里,明知会触怒天子,也必须顶下来,甚至不惜压上自己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君臣情分。
这么一想,严阁老也挺悲哀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悟性
那么,疑问出来了,胡宗宪的军饷严嵩要从什么地方去弄?
东南每年耗费军资百万,今年的缺口尤其的大,要想补满乃是一件很叫人头疼的事。
严嵩一动用手头的资源筹款,必然露出破绽。
他之所以这么多年圣眷不绝,就是因为他能够为皇帝弄钱,是嘉靖的白手套。
只要找出他的财路,断了它,严嵩对于嘉靖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至于徐阶派周楠去军器局,这里又涉及到明朝军费的开支发放方式。
在任何一个年代,军费的发放都不可能是将真金白银塞到领军大将手头,说:“这是今年的军饷,你自己看着花吧!”
明朝有鉴于唐宋藩镇割据的旧事,防军队将领如防贼一样。大军出征,后勤都捏在朝廷手中。没有后勤粮秣,将领就算想造反也没有任何可能。
就拿这二十万两银子的军费来说,一部分做为将士的军饷直接发放到人;一部分则由户部采购粮草、被服等物资,由军队驻扎地的地方官分配;一部分则交给工部制作成铠甲和兵器。
所以,无论是朝廷拨下的二十万两银子军费,还是严嵩自筹的资金最后都会有一部分流到工部,流到虞衡清吏司,流到军器局
现在小严病重不能视事,正是调查这事的良机。
周楠所要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个角色。
这事若是办好了,他未来的前程不小,转为七品甚至更高几品,到地方上做个正印官应当不成问题。况且,这活油水不少,也算是徐阁老对他的的酬功。
徐阶之所以没有和周楠明说,估计是还顾虑着他周大人是否是真心投靠,用这事来试他。若是急吼吼地抛出全盘计划,周楠反手把他老徐给卖了呢?
另外,他身为内阁次辅,体面还是要的,话不能说白。
最重要的,这是徐阶对周楠的一场考验,考验的就是周子木的悟性。若他悟出这一点,就说明这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周楠现在确实是悟了,简直就是醍醐灌顶。
他此刻有一种感觉,自己就好象是立在空中俯视着整个雄浑壮阔的京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有一种做为棋手冷眼旁观这个棋局的感觉,那种大历史视野又回来了。
在这座京城,有人做棋手,有人做棋子,有人只能做可怜的任人践踏的棋盘。
我要做棋手,这是穿越者的优势。
这里是京城,自有一套游戏规则,和地方上完全不同。
我们的周大人开悟之后,按照后世修真小说的说法,又提升了一层境界。
他禁不住仰天长啸,放声大笑。
好,就帮老徐查一查这件事。
查这事对他周楠来说自然有许多好处,首先如果立下这桩功劳,他可以在徐阶的提携下绕过科举这一关,直接转为七品以上的正印官。科举这事变数实在太多,他没有丝毫的信心。
况且,现在严党已经惹得天怒人怨。若是能够借机搬倒严嵩,他周楠必然能获取极大名望。
周楠回家之后,也不吃饭就呆坐在书房里埋头苦思,荀芳语虽然气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但心中还是担忧。叫人做了茶点,亲手端过来,又默默在旁边为他烧水泡茶。
见周楠坐在旁边面上忽怒忽忧,她心中也是担心。好几次都想张口询问,可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此刻,他突然发出一阵狂笑,状若疯癫,荀芳语手一颤,杯中的热水撒到脚上。
剧痛袭了,不觉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