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 第446节
只是,他毕竟是个孩子,不知道诬陷周楠和自己母亲有私情的后果是何等的严重。
这个罪名若是坐实,皇家颜面不存。周楠固然要掉脑袋,可李妃也罪责难逃。虽然死罪可面,但被赶出王府,废为庶民是肯定的。
是的,世子是王府唯一的王子,可并不代表王爷以后就不会没有孩子。和万岁爷子嗣艰难不同,裕王却没有这个问题。
就难李妃娘娘来说,在世子之前还生过两个王子。长子朱翊釴,次子朱翊铃。可惜老大只长得五岁就生病去世,老二更是没足月。
至于郡主,则跟多了。先后有四人,现在还有两个活着。这四个郡主都乃是王府别的妃子所生。
也就是说,裕王到如今已经有过七个子女,以他无女不欢的性子,将来还会生更多,再生下一大群王子也不叫人意外。
后宫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冯保从小在深宫长大,看到过太多后妃争宠。赢家全盘通吃,输家万劫不复的例子。
一个后妃失宠被打入冷宫,不但自己跌落万丈深渊,就连她的子女和身边宫女太监也跟着零落于地碾成泥。
李妃若是倒下,王府其他妃子的机会就来了,必然会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遇上位。
她们一旦生下王子,也就没世子什么事了。
世子还是年幼,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啊,冯保心中暗叹,我的小主人啊,你不知道这世上的人心是何等的恶毒。李妃娘娘怀了事,你必然地位不保,奴婢也要跟着死无葬身之地了。
原来,冯保当初之所以能够来裕王府做小万历的大伴,是因为在皇宫里受到了迫害。
事情是这样,冯保小时候极为聪慧,进内书堂读书后成绩非常好,甚为宫中老人看重,也有心提携。
如果不出意外,以他的能力再混个十来年,混个管事牌子当不在话下。
可冯保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不甘心这么熬资历。
恰好前年陕西大旱,地里颗粒无收,灾民遍地,险些酿成民变。朝廷忙发款子赈济,嘉靖皇帝更是一连西苑做了十来天的法事,祈祷上苍降下甘霖,拯救百姓。
也不知道是因为气候变化还是因为皇帝诚心感动老天爷,陕西那边在旱了大半年之后终于落下豪雨。
陕西一地从巡抚到布政使再到灾区的知府、知县都发八百里加急文书到京城报喜,称颂天子的品德感动上天。三级政府都吩咐信使快马加鞭务必赶到别人的前头,博取头彩。
其中,灾区的知县派出的人马跑得最快。
他一个七品官自然不知道皇帝在西苑办公,内外相都在那边侍侯,依旧叫人将喜报送去皇城。
喜报抵达的那日冯保正在皇城司礼监值房当差,接到喜报,立即知道自己上位的机会到了。就私自扣下这份急传,跑到天子那里禀告。
嘉靖果然龙颜大悦,还赏了他东西。
此举彻底激怒了司礼监的公公们,联手欲赶冯保出宫。
好在关键时刻司礼监掌印黄锦心软了,说冯保也是个难得的人才,自己又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人年轻,年轻人不知规矩,可以原谅,罢了,就让他去侍侯裕王府世子吧!
就这样,冯保因祸得福做了未来万历皇帝的大伴。到后来,也因为这层亲密关系,成为权倾朝野的司礼监掌印,成长成为大政治家。
对于黄锦,冯保心中非常感激。
在真实的历史上,后来黄锦因为年老退休去南京守孝陵,冯保对这个前辈恩人也诸多照顾。
这个阶段的冯保并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但内心中也意识到,只要将来王爷继承帝位,世子作为嫡长子就是东宫储君。
再以后,等待自己的就是锦绣前程。
但再此之前,自己做事却要谨慎小心。首先就是得保住李妃,李妃地位稳固世子的地位就稳。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容不得半点意外。
这也是他白天顾不得世子将来会迁怒于自己的危险,站出来替周楠说话的原因。
就在此刻,周楠竟然有又找过来求见公主,难道他不知道公主殿下并不住在这瑞庆宫里吗,又或者别有深意?
难道真要叫娘娘再次冒充嘉善殿下把周楠打发掉?
冯保感觉自己太阳穴痛得厉害。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一个女政治家的成长
确实是周楠弄错了,嘉善公主并不住在瑞庆宫。
前头说过,这地方以前只是一座道观。嘉靖除了迷信,还有一种世人都喜欢的嗜好——收集道场——他在位的四十多年中,每年都会从内帑拨出大笔款子兴建新的宫观。
碰到破旧的道观也会毫不犹豫地出钱修葺,这已经有点佛教徒出钱修浮屠的意思,乃是莫大功德,仅次于救人一命。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浮屠就是佛教建筑中的塔。
瑞庆宫以前是座道观,嘉靖维修之后就收集到自己手头。过年的时候因为嘉善公主陪他守岁,皇帝一高兴就赏给了自己的女儿。
嘉善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这就是一间老破小的宫殿,又靠着皇宫,颇受约束。所以,她自然不会过来住,现在成为裕王府世子进西苑侍驾时下榻所在。
这其中的曲折周楠并不知道,前天晚上陈洪约他在此谈判,他便先入为主地以为这里就是嘉善的长公主府。领了劝戒公主的任务之后,他自然就赶到这里来了。
被冯保安排到一间精舍等候时,周楠心中奇怪,自己好歹也是领了王命的,身边怎么连个侍侯的下人也没有。你好歹也叫人上杯茶啊,如此怠慢,不是待客之道。
整个院子静悄悄地看不到半条人影,如同死去一般,还真有深山古寺的味道,竟然叫他心中有些微微的戒惧。
倒不是周大人担心突然从黑暗中跳出一只山魈、狐狸精。
他是担心自己以前可是拒绝做驸马的,难免叫嘉善心怀冤枉。她若是有心报复,派人埋下伏兵,俺老周今天可就糟糕了。
不对,前天夜里,嘉善的面上丝毫看不出怨怼之色,她是何等豁达温和的一个人啊!
正当周楠乱糟糟地想着,只听着一阵脚步声传来。
忙收摄起心神定睛看出去,就见着有一盏灯笼由远至近而来,是两个女子。到月门口,前面的那个女子朝身后道:“你就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