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维寻道者 第412节
没有丝毫犹豫,在绝对死亡的威胁下,祂闭上了双眼,然后自己选择了死亡。
对于这些不朽的永生者而言,死亡不过是一次漫长的沉眠,而窥探终极智慧的失败,祂们将迎来真正的消失,甚至连存在本身,都将被彻底抹除。
虚海陷入猛烈的撼动,在右手执神电,脚上有蹄的伟大神祇死去的刹那,法坛下,身穿八卦袍,头戴鱼尾冠的高大道人面色凝重,祂将视线投向其他时空,投向大赤天的方向。
但在大罗宫深处,那位在圣为众圣之尊,在真为万真之先,在地为万国帝王之师,在法界为无上法王,在教为万教之祖的老道人只是双目似闭非闭,并不理会。
“老师……”
高大道人无奈苦笑一声,也旋即自断了性命根果。
在宇宙终极智慧的面前,饶是祂自诩无极至真,也并没有丝毫的自信。
“见面更似闻名!”
高大道人发出最后一声叹息,顷刻间,身躯溃散成一团浑浑无极的元元母气,分清理浊,定了地水风火,最后也寂了下去。
而这一切,自始至终——
无论是那存在于最初之前的根源时间,还是起乎无极之源,终乎无终,穷乎无穷者也的道,都没有丝毫的动容。
“补全那流散的七块本质,你将成为与我们等同的全知全能?”
目光越过脚上有蹄的伟大神祇,越过头戴鱼尾冠的高大道人,法坛上,湿婆大神伸手阖上书卷。
祂视线停留在白术陷入沉眠的残缺本相上,笑了起来:
“这故事,还真是有趣。”
……
……
……
蛮荒时期。
洑水。
这是桐江千百中的其中一条,水草丰茂,渔夫的儿子们惯常在江边的小流凫水,捕捞零散的鱼虾,用来补贴家用。
凫水对他们并不是难事,这些渔夫的孩子们自幼在水里长大,连血液里,都流淌着洑水甘美的**。
但今天,却不同了。
一群穿着兽皮的孩子在岸上大声呼喊,有几个已经开始脱鞋,正在尝试着,朝江心那个巨大的旋涡游去。
年幼的李况只觉得自己像一片枯叶,被江心的旋涡肆意搅拌着,轻得有若无物。浑浊的江水汹涌从嘴巴、从鼻腔贯入,那股撕裂一般的痛楚令他双眼发昏,连声音都喊不出来。
在几次起落后,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连朋友们的呼声也变得隐隐约约。
在最后沉入江心的刹那,在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那是一个漠然而宏翰,唯有李况能听见的声音,洑水的万顷江波被瞬息蒸干,岸上的孩提们面面相觑,惶恐中,他们对着天空慌乱叩首。
在维度的海洋之上,残缺的巨人眼中短暂亮了一束光。
“记住我。”
巨人对李况开口:“然后……”
像是耗尽了所有了力气,巨人眼中的光倏忽熄灭,唯有飘忽的声音最后传入茫然的李况脑海:
“去传播我。”
第三百七十七章 海棠花如昼
又下雨了。
连绵的阴天让被褥都开始发潮,林地里泥泞的土壤被雨水冲起黄浊的颜色,大大小小的动物爪痕或深或浅,像一排排小梅花嵌在泥地里,带着新鲜的印记。
这是初夏里平凡的一天,在这梅雨的季节里,就连最老道的猎户也不会轻易上山。道上不仅泥泞且难以行走,而且雨水将山石泡得酥软,每一步行走,都要暗中疑心脚下的步伐,警惕着失足的不测。
在永嘉山山脚,一座灰白的矮小木屋里。
窗前的油烛在大雾里忽明忽灭,琐碎的交谈从木屋里窸窣响起,最终以一声苍老的叹息作结尾。
“是喜脉啊。”
燃着炭盆的逼仄小屋里,老妇人颤巍巍将手放下,摇了摇头。
床榻上的女人既惊且喜,她长着一张清丽的脸,眉毛乌黑,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孩提的稚气。
她惊喜地想从床上爬起身,又被老妇人强行按了下去,那张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丝丝的红晕,在潮湿而闷热的小屋里兀自滚烫了起来,像一朵正值时节的红海棠。
“你爹娘死得早,附近也没个亲族。”
老妇人看着女人叹了口气:“隐娘,你实话告诉宋妈,是哪个下流胚子唬骗了你?”
老妇人是山下接生的稳婆,也精通几手好医术,前日女人因心厌呕吐请她上山来,本以为是风寒,却没想到,竟是有了胎儿。
“他不是下流胚子。”女人脸上一红,又傻傻笑了起来:“宋妈,是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隐娘,你养不大他的。”
宋妈只是摇头:“你拿什么养活他,靠山里的野鸡、野猪吗?孩子生下来要是没有爹,会被人一直轻贱到死的!还有你……”
宋妈欲言又止,终还是没有说话。
无媒苟合,无论是江北还是江南,都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在一些州郡,当地的乡老甚至会把女人沉进深塘,连律令也干涉不得。
“我阿爹教过我下套子,我现在是很好的猎户了。”
名叫隐娘的女人温柔抬起头,她用手指轻轻触了触自己小腹,动作小心而轻柔:
“我会把孩子饱饱养大的,养得又高又壮,宋妈,他是一个很好男人,他不会不管我的!”
似乎一直都是这样。
年轻的女人总是爱得盲目而昏厥,她们就像晚间那些急着扑火的蛾子,等不及的,要撞破那层薄薄的纱罩。
宋妈摇头叹了口气,她还要再劝时,木门外边,突然传来了几声叩门的动静。
来不及转身,床上的女人就飞快蹦起来,像一只快活的麻雀,宋妈的呵斥声还未脱口,她已兴冲冲分开了木门。
山雾冒了出来。
大片大片的白雾涌进小屋。
一个青袍的人影站在外边的雨雾里,压得很低的斗笠盖住了他的脸,他僵硬抬着手,却一动不动。
在漫长到令人不安的沉默后,斗笠下,终于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前日施主的珠子遗在了文宝林,我奉命过来归还。”
青袍人影缓慢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漠然而坚硬的脸,坚硬的,就像被裹在冰面里的生铁。
他无视了欣喜的女人,双手合十,对一旁的宋妈低声颂了声佛号:
“阿弥托佛,贫僧法号广慧。”
……
……
门户关上,湿润的白雾被再次阻隔在外,宋妈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却只见那山腰的小木屋也在雾气中影影绰绰,远远地,就像池塘上飘忽不定的水泡。
远山近舍都沉睡在雨下,天地间寂寞无声……
屋内。
男人和女人面对面沉默着,谁都没有率先打破寂静,炭盆里噼里啪啦的火星飞溅出来,让本就潮湿的小屋更加闷热了。
女人疑惑抿着唇角,她呆呆打量着男人的神色,却从那张仿佛岩刻般的脸上,看不出来分毫表情。
“阿石,你现在饿……”
“我听到了。”
“我听到了。”静了刹那,广慧轻声重复:“刚才,我全都听到了。”
“你怎么了?我们有孩子啦!你不高兴吗!”
女人傻傻笑了起来,露出排玉似的牙齿:“阿石,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是男孩子,我们可以教他打猎和练拳,要是女孩子的话,我们让宋妈教她刺绣吧。等等,宋妈刺绣好像也不太好。”
她低着头嘟囔了两声,有些懊恼地摸摸头:
“好像小霜刺绣很厉害的,可她不喜欢我,要是……”
“隐娘。”
“隐娘,等等。”
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女人呆呆与广慧对视了一眼,忽得楞住了。
空气都静了下去,只有炭盆里的火苗在噼里啪啦。
“我被主宗的然晋禅师看重了,他要帮我脱离三百禅院,在下个月的楞严法会里,真正进入金刚寺学禅。”
广慧没有去看女人的脸,只是盯着炭盆自顾自开口:
“然晋禅师很看重我,他已收了我当入室弟子,还不顾戒律,给我用了金刚寺的法名……我想出人头地,我想去看金刚寺的经书,然晋禅师的心意,我不想去忤逆。”
“阿石……”
“孩子不能要。”
“阿石?”
“不能出生。”
女人垂下眼帘,她慢慢用手捂住脸,浑身忽然颤抖了起来。
“我是和尚,我不能破戒。”广慧压低声音,兀自沉默了很久:“隐娘,我不想一辈子都呆在三百禅院,我不要就这样碌碌,像虫蚁一样过完一生。”
“……”
粗青色的茶盏被撞落在地,在满地的碎瓷中,女人流着泪,颦着眉慌乱摇头。
炭盆边,广慧定了很久,然后沉默收回了步伐。
“你再想想。”
他低声说,然后推开门户,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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