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不丧尸 第401节

远在千里之外却又一次听到荒芜的名字，程子介不由得也吃了一惊，脚步不由得一滞，惊讶地问道：“荒芜？哪个荒芜？”

“很远的地方。我的同类。”对方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但程子介知道对方并非有意隐瞒。丧尸的语言本就和人类的不同，而且在描述方向，距离等方面有着天生的缺陷。像东南西北，百千万，公里与米这些人类创造的概念在它们的语言中是没有的。

应该就是那个荒芜没错。但程子介也不敢确定，问道：“你见过荒芜？”

“没有。荒芜很远。”对方一边回答，一边好奇地观察着程子介。这家伙像程子介以前认识的那些一样没有什么戒心，不知不觉间距离程子介和它那些护卫差不多远了。程子介完全可以尝试攻击它，把它控制起来。

但程子介当然不会这么做。他一边思索着该怎么询问自己希望知道的那些问题，一边打量着对方。面前这头丧尸在被病毒感染之前大概是一个和程子介差不多的高中生，身材，年纪，甚至相貌的差距都不大。只是对方现在已经毫无疑问地失去了人类的意识，只剩下病毒形成的集体意识。

这种感觉多少有一些奇怪，仿佛面对的是自己另一种可能的命运，或者说自己可能的另一种形态，甚至另一个自己。程子介还在整理思绪，但对方接着嘟哝了一句：“我们现在就是去找它。”

它口中的那个它，当然就是荒芜了。

第九百七十三章 传播

其实这个答案倒并不算出乎意料。程子介自己就推测过，可能是荒芜向它的同类们散播了“可以向人类学习获得食物的方法”这一信息。现在需要确定这一点，但面前这家伙显然是没有见过荒芜的，连荒芜在哪里都说不清楚，想了想之后，只好问道：“像你自己这样会说话的同伴有多少个？你们去找荒芜干什么？”

这一次，对方的答案就完全和程子介预计的相反了：“有很多，很多。我们去……消灭人类？”作出回答之后，它似乎才想起了什么，一连后退几步，回到身后那些护卫丧尸之间，紧张地看着程子介：“你也是人类。”

在这个过程中，虽然有机会，但程子介并没有出手。对这一头丧尸出手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虽然它语焉不详，但丧尸大军中的智慧个体显然为数不少，几十，几百，甚至几千都有可能。打死它甚至抓住它都改变不了局面。获得更多信息，或者通过它谈判才行。

“是，我是人类。但我不是来打架的。”所以程子介平静地回答道：“我和别的人类不一样。”

对方没有马上做出反应，而是在思考着什么。程子介也在紧张地思考着：荒芜不是和自己达成了协议，暂时不攻击人类，而是会尝试和人类合作吗？

不，丧尸不会欺骗。它们答应的事，不会反悔的。即使是荒芜，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欺骗自己。

难道说，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荒芜？

对了，那个荒芜曾经说过：“我们都是荒芜。”

也就是说，很可能不止一头智慧丧尸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

如果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荒芜，那会是谁？自己该怎么应对？

程子介的思绪一团乱麻。

但这个时候对方同意了程子介的说法：“你和别的人类不一样。”

程子介赶紧道：“是的。我希望不和你们打，而且，可以教给你们制造食物的办法。——你们很缺乏食物，对吧？你的同伴，很多饿死的。”

“是的，是的。荒芜说，有人类说，可以教我们制造食物。”对方又一次兴奋起来。

这下程子介倒迷糊了。他定定地看着面前这头仿佛另一个自己的丧尸，从这家伙身上却看不出个所以然，因为它们本就没有表情，就算有，也绝对不会和人类的表情一样。

愣了片刻之后，他只好试探着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消灭人类？你要知道，你们就算消灭了人类，自己也会因为没有食物，全部死掉的。”

对方仍然说不清个所以然：“我不知道？只知道我们应该消灭人类。现在没有食物，有的同类说可以不消灭人类，向人类学习怎么制造食物。有的同类说，一定要消灭人类。”

原来如此。智慧丧尸多了之后，意见也出现了分歧。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像哈雷，荒芜，很大它们，对待人类的态度就各自不同。

但仍要搞清楚对方的主流意见。这无疑是现在迫在眉睫的问题。程子介马上问道：“你呢？你希望消灭人类？还是和人类合作？”

对方的回答让程子介有些失望：“我不知道？都可以？大家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时至今日，程子介倒是习惯了丧尸也有不同的个性。毕竟他以前打过交道的那些智慧丧尸的个性就是千奇百怪，各不相同。只是现在这一头是个没主见的家伙而已。

当然，就算是人类当中，没主见，随大流，从众的也是居多，不能苛求一头丧尸什么。

所以程子介只能问道：“那你们大家准备怎么做的？”

对方仍然是语焉不详：“没有决定？互相不同意。”

看来对方还没有达成一致意见。不管怎么说，这不算最糟糕的情况，还有机会。

现在再问，恐怕也从面前这头家伙口中得不到更多更关键的信息了。不能心急。程子介深吸一口气，仔细思索片刻之后，尽量轻松地问道：“你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我，不远。别的，很远。”对方仍然好奇而兴奋地观察着程子介。

这么说，这是一个半路加入丧尸大军的家伙。是哪里来的？石沟子？原西？还是哪个县城？程子介越发有些失望，这样的话，它知道的信息肯定会比较少了。

“这附近的，你那些没有智慧的同伴，都是你的部下吗？”程子介只能试图从侧面寻找些想要的信息。

“是的。是的。”对方也并没有隐瞒。看样子这家伙应该是来自石沟子了，因为这一路上只有石沟子市区的丧尸规模和现在这一群最接近。

“那么，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这个问题也很重要，程子介紧紧地盯着对方哑光玻璃珠一般的眼睛，问道。

“不让人类聚集起来。”这个倒是预料之内，因为这几百万丧尸的动向很明显就是阻止人类会师。但另一个答案则回答了程子介最担心的问题：“另外，看看我们如果抓了人类在一起，别的人类会怎么打我们。”

果然是劫持人质。程子介心中倒抽一口凉气。问题是，丧尸怎么会想到这一点的？

即使是荒芜，也没有用过这种手段。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智慧丧尸多了，也难免会有一个想到这种方法。它们的智商和逻辑都是没问题的。

虽然心中紧张，但程子介尽量保持着轻松，笑道：“那么，你们现在觉得呢？”

“好像有用，好像又没有用。刚才你们不打，现在又打，把你们人类自己也打死了一些。真奇怪。”对方迷惑地嘟哝着。原来，刚刚听到它自言自语的，就是这个问题。

程子介心中却沉甸甸的。正是自己下达的命令，而且，很明显地造成了平民伤亡。虽然自己不敢向部队求证，但却从丧尸的口中听到了回答。

这个结果当然是无法避免的。重炮和重型轰炸机的火力，就算正常战斗中的误伤都难以避免，被战斗对手裹挟在其中的平民又怎么可能指望他们全部安然无恙。

但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因为面前这头丧尸接下来的话让程子介猝不及防：“应该问问荒芜，这个办法到底怎么用，我们是不是做的不对。”

程子介吃惊之下，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哈？”于是马上就听见身后夜啸小组冲出树林的声音。他赶紧挥手示意无事，压抑着内心的惊讶，问道：“这个办法，是荒芜教给你们的？”

对方给出的，是确定无疑的回答。“是的，是的。荒芜告诉我们，可以试着抓住一些人类，带着一起行动，这样人类可能就不敢攻击我们。”

到底是不是那个荒芜？这下程子介真的迷糊了。自己所认识的那个荒芜，是绝对没有用过劫持人质的手段的。为什么它知道这个手段，并且告诉了自己的同类？

难道说，以前的它只是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没想到知道的越多，越扑朔迷离。程子介一时理不清思路，愣了片刻之后，发现有些冷场，只能尴尬地笑着问道：“不好意思。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程。”

“程？”这次轮到对方吃惊了：“荒芜说，那个说会教给我们制造食物的人类，名字就叫程。是你吗？是你吗？——我叫真的。”

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了，就是那个荒芜。有很多疑问，恐怕只能当面问荒芜才能了解。现在看来，大部分关键信息好像都是荒芜传播出来的，面前这家伙却不知道。

程子介多少心安了一些，笑道：“应该就是我。没想到我们都认识，那就更好了。”

“你是荒芜的朋友。对吗。”面前这头自我介绍的名字是“真的”的丧尸也表现出了开心：“人类朋友。那，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可以。只要你们不攻击我们。”程子介马上回答道：“我会教给你们制造食物的办法的。”

“可以。可以。”和丧尸交朋友始终是这么简单，对方马上认可了程子介，高兴地走上前来，但似乎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亲密。于是程子介笑着抬起左手，碰了碰它的爪子。

真的马上会意，举起自己的两只爪子，然而举到一半，却疑惑地看着程子介的右臂的断肢：“你的爪子，少了一个？”

程子介心中暗叹一声，保持着笑容回答道：“是的。”

“是我的同类，攻击的？”真的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程子介的断臂，担忧地问道。

“不是的。是别的人类干的。”对这些家伙没什么可隐瞒的。

但对方越发疑惑起来：“为什么？人类聚集起来以后，不是会一起打我们吗？什么说，你们下面，那两群人类正在靠近，聚集起来以后，会一起和我们战斗的。”

程子介花了半分钟，才想明白“什么”是一头丧尸的名字。不由得笑道：“这一点倒没错。他们都是我的同伴。我们本来是打算聚集起来和你们对抗的。”说到这里，他试探着问道：“既然下面你的同伴都是你指挥的，我的同伴也会听我的命令，那么我们现在做了朋友，我们可不可以命令各自的同伴，停止互相攻击。”

“可以。可以。”真的像它那些同类一样爽快地答应了程子介的要求，并且马上仰起脖子，无声地呼喊起来：“停止攻击。停止攻击。”

不需要求证，程子介知道它的命令会有效果的。现在光是互相停止攻击还不够，自己的部队还要和青阴的部队会师。所以继续问道：“你能不能让你的同伴离开？我的同伴要聚集在一起。”

但面对这个问题，真的却有些迟疑起来，看着程子介回答道：“可是，什么说，你们聚集起来以后，会把我们全部杀死的。”

“不会的。我保证，除非被你的同类攻击，不然我们不会攻击你们。”现在可不是迟疑的时候，程子介斩钉截铁地做出了答复，并且疑惑地问道：“而且，什么为什么这么说？我们人类聚集起来以后也有可能会互相攻击啊。你不知道吗？”

真的注视着程子介的断臂，回答道：“我知道，我看到过。好几群人类，这一群和那一群打，那一群又和另一群打。荒芜和很大也说过，看到人类互相打死了很多。”但它接下来的话却再次让程子介大吃一惊：“但是，什么有同伴，在你的同伴里面。知道你们要干什么。这一次这一次你们不会互相打，会一起来打我们。”

第九百七十四章 证实

萧瑟的秋风吹过树林，在这小山顶的土台上盘旋起来。虽然阳光明媚，但没有夏日的炽热，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寒意。

前方的爆炸声骤然稀疏了不少，能听到身后树林边缘处的安上尉正对着通话器说着什么：“……对……程长官找到了一小群丧尸……应该是正在谈……丧尸开始撤离了？……那应该是程长官有了初步成果……”

虽然不太放心，但程子介做出保证之后，真的还是下达了命令。丧尸们停止了攻击人类的部队，开始向原野中撤离，没有再阻挠人类部队的会合。

程子介当然也要做出表示。他打开通话器，下达了命令：“好消息。我顺利找到了这指挥这附近的丧尸集群的智慧丧尸。初步和它达成了协议。如果丧尸停止了攻击，全部队立即停火。”

几个熟悉的声音一起做出了兴奋的回答。这几位都已经是程子介的老部下了，也开始习惯了程子介与丧尸谈判这种事，马上就接受了命令。但青阴方向的友军不是程子介的部下，对程子介也说不上了解，甚至还会有误解，所以程子介对他们的反应格外担心，对自己的部队下达了命令之后，马上道：“帮我接青阴的杨少将。”

但程子介得到的却是没想到的回答：“报告首长，杨少将带着他们部队最精锐的一个连离开了阵地，他现在关闭了无线电，联系不上。”

什么情况？程子介愕然。接着，心中就难以压抑地浮现出阴暗的想法。

会有这种可能性吗？一头智慧丧尸伪装成人类，甚至爬到了人类军队的高级指挥官的位置？现在事情败露，才落荒而逃？

程子介不敢完全否定这种可能性。现在的世界，已经不能以常理度之了。

但不管怎么样，该继续的还是要继续。程子介收摄心神，继续道：“那就传达我的命令，我已经和丧尸达成了初步协议，请青阴的友军停止对丧尸开火。”接着又对付中校等人道：“老付，你们应该可以继续前进了。你们跑快一步，立即前往青阴的友军那里。他们可能还不理解，难以接受和丧尸达成协议这种情况，一定要制止他们继续向丧尸开火。”他略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特别是不能继续用重火力攻击携带者平民的丧尸集群了。”

“是，长官。”付中校答应着，但语气有些奇怪：“长官，其实青阴的友军比我们停火还早。虽然他们也带着榴弹炮，但是自从发现丧尸集群里有平民以后，就一直没有用过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程子介越发疑惑。但此时不是细想的时候，因为真的已经传达完了命令，正在期待地看着他。

于是程子介暂时放下杨少将的问题，转向真的，笑道：“你看，我的同伴也停止攻击了。”

真的的回答却令程子介轻松不起来：“现在，不攻击。但是。如果我的同伴都攻击，我也会再攻击。”它就这么坦然地说着，直率得简直有些可笑。就算对手明知道这一点，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似乎也不是明智的做法。

但丧尸就是这样。这家伙完全没有注意到程子介的笑容在脸上凝结成尴尬，而是继续道：“你可以不攻击。我们是朋友。”

当然，它这也不是为了讨好程子介，而是真的把程子介当成朋友。

程子介只能尬笑道：“感谢你。那么，你的同伴，什么时候会作出统一的决定呢？”

真的表现得有些迷惑，思索了片刻之后，才糊里糊涂地回答道：“六天？还有六天？对，有暴说，再等六天，大家就决定，是一起打人类，还是不打。”

六天？程子介一个激灵，马上就明白了为什么。

这是他和荒芜以及哈雷它们约定的期限。

当初约定的三十天，在去青阴的路上花费了两天，在青阴又花费了十来天，其中包括回连山一次。那次还顺带着离开自己的国土，去了一次遥远的异国。回来之后的次日便回了自己部队，然后就是指挥着部队的这十来天的行军。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程子介的行动一直很紧凑，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除了去青阴时靠的是自己的两条腿，其他时候都是飞来飞去。哪怕是出国那一次，因为是坐飞机，全部旅程也不到二十四小时。

感觉好像很漫长的一段旅途，实际上只过了不到一个月。

但程子介心中一直沉甸甸的装着和荒芜的约定。他知道自己失约意味着什么。更何况，现在几乎半个国家的丧尸都知道了这个约定，都在等待着这个约定的结果。所以，自己决不能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