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道至圣 第2174节
但是,那些积年老官吏看到这些只是淡然一笑,认定方运背后必然有高人指点,以方运那如白纸一般的官场经历,不可能会看透此事,也不可能一直隐忍不发后突然出手。
还有一些人认为方运这是栽赃陷害,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转移人族的注意力。
最后方守业实在忍不住,去论榜上说出这实际是方运的引蛇出洞之策,其实从官差误杀养灵兽的百姓的时候,方运就怀疑有人在对抗总督府,甚至可能有外来势力干预,但将计就计,一直隐忍不发。随后庆国奸细开始大规模行动,打着方运的旗号减少官吏福利、故意严惩并没有铺张浪费的教员、故意在举人进京当天殴打举人,这些事件之间都有关联。
方守业甚至指出,这些就是是底层官吏对抗上层的手段,只不过有些官员虽位居高位,或已经被架空得不到真实有效的消息,或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根本看不透中下层和外部势力的阴毒手段,或者即便意识到也认为这些都是毫无用处的手段,却不知道三人成虎,这种事积累多了,足以毁掉任何身居高位者。
不过,细心人发现,十六日被带往巴陵的官吏非常多,但此次的奸细名单上的人数,还不到总人数的三分之一,那另外三分之二的人会如何处理?
十月十九,被方运“请”到巴陵城那些人大都陆续离开,有的被已经递交辞表,有的官降一级,但每个人都写了一份请罪疏,坦诚自己由于不满方运的一些政策,故意打着方运的旗号去做恶,让更多底层官吏痛恨方运。
还有一批官吏没有离开巴陵城,因为已经被囚禁,刑司和监察司正在搜寻这些官员的罪证。
当事情的来龙去脉被人收集完备在论榜上书写成文章后,所有人才恍然大悟,方运在整顿吏治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中下层官员会用小手段对抗,所以一直假装不知道,随后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之前指责方运的人纷纷认错,许多人倍感羞愧,承认自己愚蠢,小看了方运的手段。
方运的书房,董文丛向方运深深作揖,久久不起,道:“下官愚昧,不知大人妙计,请大人责罚。”
“此事是本官故意瞒着你,错不在你。”方运道。
董文丛直起身认真道:“若是您提前告诉我,或许我会有一些蛛丝马迹被他们发现。或许正是下官也被蒙在鼓里,他们确定您看不透此事,所以才变本加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最后被您一网打尽。那些庆国奸细先不提,既然这些官员中有左相党人,我等象州官员可以借此机会联名上奏,弹劾柳山。下官认为,此事一环扣一环,谋划缜密,若不是您早有准备,我们只会以为这是一些官员不满,不会有其他猜测,能做到如此的,恐怕只有一个柳山。”
方运点点头,道:“你猜的不错,下令的虽然是庆国元帅府,但真正的主谋必然是柳山,因为只有柳山才能制定针对象州与我的计划,那些庆国人做不到如此细致。柳山当真是老而弥坚,若是我没有看透此事,象州必然会失控,向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到了最后,起因虽然是我打击灵兽贩子和整顿吏治,但真正把象州搅乱导致民不聊生的是柳山。那时候我已经失败,被迫离开象州,没人会替我说话,所有人都会把象州大乱的罪责推到我一人头上,之后柳山出面力挽狂澜,人族只会记得柳山救人于水火,却不知道他至少承担一半甚至更多的责任。”
董文丛道:“您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何比我们这些官场中人看得更透彻?”
方运伸手拍了拍桌子上的《古妖史》,道:“历史一直在重复,太阳底下无新鲜事,窥一斑可见全豹。你还未成大学士,当你成为大学士,掌握格物与致知的力量,再用诚意与正心摒除私心杂欲,遇到任何事,皆如掌上观纹,清晰可见。”
董文丛轻轻摇头,道:“除了少数圣道精深的杂家大学士,其余各家大学士就算能看破此事,也已经到了事件的末期。我还是认为,您一定是有与众不同的经历。”
.(未完待续。)
第1795 背负
“与众不同的经历?你想多了,无非是书看得多而已。”方运道。
董文丛依旧半信半疑,但不在追问此事。
方运笑了笑,自己这些年看了太多的书,奇书天地中记载着太多太多的历史事件,庞大的信息配合大学士强大的头脑,让自己只要发现一丝端倪,便能推断出无数中可能,然后再根据经验判断出最可能的几种结果。
董文丛又问:“大人,您认为若是处置不当,此事会让象州大乱,会不会想得过于严重了?”
方运道:“在本官到来之前,象州官场如何?”
董文丛略一思索,道:“庆官背靠庆国,嚣张跋扈。从其他地方调来的官员首先不熟悉象州,其次有柳山在,做事束手束脚。偏偏双方对立,不断争斗,许多地方朝令夕改,百姓无所适从,苦不堪言。”
“那你认为如何解决?”方运问。
董文丛立刻道:“当年下官以为徐徐图之便可解决,但后来才发现,徐徐图之有个前提,那便是我景国在各方面超过庆国,成为人族大国,用不了几年,象州自然民心所向,失去民众,庆官也将不复存在。现在想来,乱世用重典,还是如您这般,以雷霆之势在岳阳楼文会上直接抓捕所有庆官最妥。”
“我是用了雷霆手段,但若是这雷霆手段没有用彻底,没有用好,被庆国和柳山找到机会,导致中低层官吏全面反弹,事态会如何?”方运道。
董文丛回答道:“那象州基层会彻底瘫痪。官易换,吏难替,没有那些小吏员,整个象州如同失去紧要零件的机关,只是一堆废铁。”
“一旦我与中低层官吏的矛盾彻底爆发,要么我镇压他们,要么他们赶我出象州,没有第三种可能,到了那时,柳山有无数中办法把我逼出象州。你可以想想,我本来已经在象州施行新政,但我被迫离开,庆官以及左相党会做什么?”
“展开反扑,进行大清洗!凡是您做过的,都会被认定为错的,凡是您反对的,他们必然支持!我甚至想象得到,他们会释放大量的灵兽贩子,会建立有污染的工坊。您抓捕的那些罪人,他们也会全部释放,甚至给予他们更大的权力,即便这样做会伤及景国他们也不在乎。甚至于,其中一些罪人是他们的人打着您的旗号抓捕的,但最后却污蔑是您做的。不是他们愚蠢,而是他们需要彻底擦掉您在象州的正确痕迹,然后让所有人只知道您的错误,让所有人都承认,他们得位很正,并非是篡位夺权。这便是党争!”
“所以,我绝不能失败!所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维护象州的安定,即便再杀一批人也无所谓!我倒要看看,是奸细和左相党人生的快,还是我杀的快!”
方运的声音斩钉截铁。
“有您在,象州百姓幸甚,象州百官幸甚!”董文丛道。
方运却道:“象州官员不会庆幸,我也不可能让他们庆幸!若所有官员觉得我在象州是好事,那么我一定做错了。只有绝大多数官员不想让我留在象州,我才做对了。”
董文丛苦笑,哑口无言。
百姓和官员是天生对立的,而方运这种象州最顶层的官员,和中低层的利益诉求必然有所冲突,更何况,方运站在百姓的一边。
方运问:“文丛,你觉得这些天发生的事,幕后只有庆国和柳山吗?”
“请大人明示。”董文丛语气丝毫不变,但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方运看了董文丛一眼,扭头看向窗外。
在圣庙的力量下,冬日巴陵城的上空格外晴朗。
“若我败走象州,那些冷眼旁观的官吏,必然会积极推翻我在象州建立起的一切。”
方运转回头,看着董文丛微笑道:“不过我不会给他们机会。他们要清楚自己的职责,我只是在逼他们做他们应该做的事。只要我没失败,我便不会错!”
董文丛沉默着。
过了许久,方运道:“我没想到近期事务如此繁杂,甚至耽误回血芒界。十二月十五前,我会进入血芒界取一些东西。不出意外,过了年我便启程前往十寒古地。我不在象州的日子,象州政务全靠你了。”
“大人放心,文丛一定尽力而为!”董文丛的语气无比坚定。
“这样就好。我之所以引蛇出洞,便是为了避免我去十寒古地时象州生变。现在庆国与柳山安插在象州的力量大都被拔除,剩余之人不足为惧。嗯,今日你走出总督府的时候,回头大吼一声‘是可忍孰不可忍’,明日你上辞表我退还,第三天,你宣布象州全体官吏增加公使钱。”方运道。
董文丛一愣,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道:“大人,您……”他说不出话来。
方运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起身行走,路过董文丛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头。
“景国积弊已久,需轻装上阵,我乃虚圣,自然要分担一些杂物背在身上。总有一天,你也会如此。”方运笑了笑,离开书房。
过了好一阵,董文丛才缓过神来,发现方运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