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沙主宰 第404节
但换算后实际只一百二十吨,差不多四十八立方米,等价能填满四米宽的城濠。
这还没算被水流带走的散土浪费——护城河不是无源之水,涵洞处设有调整水系径流量的石阀。
营帐内一时沉默。
在座之人都老于军伍,一念便知若按现有方式,填出六十米宽的进攻展开面还需要付出数十倍于当前的伤亡。
至少上千条命,更多的伤残。
只为完成攻城的准备工作。
这代价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徐帅,不如让古兄护持我去?”
洪范主动请道。
徐运涛沉思片刻,还是摇头。
“陷马壕浅窄,拆东墙补西墙也就罢了。”
“但护城河这个规模的土方量必须要从后阵运来补上,否则就算你匀出个洇水的陡坡,重型器械也未必能过去。”
他说着用手指按塌沙盘上的城濠河道,留下明显的倾斜。
沙世界毕竟不能凭空创造物质。
“而且河道离城头太近,‘铁木子’见你二人长时间停留,必定会想尽办法,乃至聚集精锐下城围杀。”
“不能冒这个险。”
徐运涛做下决断。
“铁木子”是李希奇在天风军内的外号——其人修炼的虽然也是《逍遥引》,武道风格却与同侪迥异,以攻杀凶狠闻名。
洪范被说服了。
这几日他参加了所有军议,对徐运涛每一项决策都仔细揣摩,渐渐有了感想。
大华战争中,武者的使用极其谨慎。
盖因其强、快、珍贵,一旦抓住局部多打少形成歼灭战,能迅速改变局势。
如徐运涛本人所言——凡人战兵不论有多少,都只会是军队的血肉;贯通境以上的武者才是骨骼。
也正因此,他宁愿让凡人士卒用命填,也不愿洪范与古意新冒风险。
众人又一番讨论,渐渐有了决议。
“我军人力宝贵,不能走天风军的老路数。”
徐运涛下定决心。
“还是用笨办法,自后阵往前建木廊。”
“慢些便慢些,横竖洪少侠已经替我们先挣了两日……”
下午,太阳刚到天顶。
唐胜望手按城头,见到敌阵内推出来二十架单梢砲车。
这是匠作营最新赶制的成果。
在四轮台上竖两根硬木为框架,最上端开出凹槽,横架一根韧木为轴。
好似一个“门”字型。
之后,再往木轴中心垂直固定一根长“梢”作为杠杆,砲车的核心结构便有了。
使用时在前侧短头施力,使后侧长头旋转加速,抛物成砲。
砲车唐胜望曾见过不少,但都以人力拉索驱动。
此时百胜军使用的却安装了配重和扣发装置——这是具州龙须士的创建。
雨未至,风已满楼。
城头上起了阵骚乱。
先是军官们呼喝下属寻女墙躲避,而后自角楼上传来床弩放弦的低沉嗡鸣。
车阵前压至百二十步外,打桩固定。
几次校射后,连山营都尉暴起一声喝令:“放!”
声音破风撞上城头。
唐胜望一步不动,身旁星梭驱驰,将一个人头大小的封口坛子凌空打爆。
星梭飞回,刃上棕黄,带着一股屎味。
姓唐的脸上一黑。
更多的东西砸上城头。
除去烧热后封口的陶罐,还有昨日拾捡的铁蒺藜、石块,以及几枚雷震子。
轰击持续了半个时辰。
眼见城上人影稀疏,徐运涛派上了第一支队伍。
前方盾车开路,左右弓弩手掩护。
城下百步外,木廊的第一重框架很快搭建完毕。
左右三米宽,高二米五,顶上覆以涂着泥的厚木板。
木梁缓缓往前生长,一点点靠近城墙。
李希奇下令攒射火箭,但十箭里九箭即中即灭,偶尔留下一点倔强火苗也立刻被浇灭。
日落,月升。
百胜军以星月与火把照明,不停工事。
守军已不再浪费箭矢。
及至戌时正(晚上八点),木廊接到了城下。
重甲先登营借简易木板桥越过城濠,扫荡羊马墙后。
死伤是在所难免的。
但至少辅兵能往来不断搬运土方,有了基本的作业空间。
一处填平,木廊又朝两边拓展。
之后,守城方想了许多办法。
重箭穿射、淋洒桐油、抛掷石块。
但火烧不大,块把顶板被毁断,更换也只在顷刻。
凌晨时,唐胜望与李希奇更是亲率二十余位贯通、浑然境武者下城破坏。
谁知徐运涛早有准备,令裘元魁与古意新作士卒打扮带人提前守在廊下,反过来格杀数人,令唐胜望惊出一身冷汗。
又三日后,九月初十。
木廊最前端不知道反复毁建了几次。
但百胜军终究在伤亡可控的情况下,在端丽城濠上趟出块平地。
同日入夜。
端丽城上第二次起了龙虎雷鸣。
伤势恢复八成的段天南再度出手,这一回唐少游越发落在下风,应对得有些勉强。
第352章 先登
次日,清晨。
日月难得照面。
炊烟为长风扯碎。
百胜军的军议照例与早饭同时进行。
也是此时,洪范意识到今日九月十一,是自己十九周岁的生日。
他随口提了一嘴。
裘元魁赶忙让下面又送来碗卧了蛋的面条。
饭后,大军出阵。
洪范随军再临城下,见到了端丽城去妆后的本来面目。
整齐严肃的拒马与鹿角成了满地碎木。
浅坑与深濠被大段填平。
就连新筑的木廊也在完成使命后被拆解带回,以节省木料与运力。
放眼望去,自阵前到墙根,只留下荒芜的坦途。
而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正自百胜军中源源不断地推至阵前。
距城头三百步,居中横列两门胜州铸铁重炮。
铁炮左右,五架能将三十公斤石弹投出二百米的六梢砲车两翼展开。
而类似单梢砲这类最轻简的装备数目已然过百,往前列成五排。
巳时差两刻(上午八点半),中军得令,开始压制城头。
一时间,石块穿空譬如雨落。
点将台上,洪范满耳只听得木质摩擦的刺耳呻吟以及砲车复载时的劳动号子。
砲车与床弩的咆哮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轰碎了三座角楼上的床弩,掰饼般摧折了城垛,将其后躲藏的守军尽数赶到城下。
铸铁重炮亦发射数次,剥落大片城砖,微露出里头淡金色、难以撼动的夯土城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