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沙主宰 第478节
洪范见时机成熟,道明来意。
曹瀚海与他对了个眼色,挥退闲杂人等。
“经此沙口一役,我那开明行的生意势必要水涨船高了,但此时工艺尚未成熟,有些环节实在需要贵门武者相助。”
洪范说道。
“我知道这事,不过你那位姓钱的大掌柜不是已经招揽了十来人吗?”
曹瀚海问道,略有沉吟。
“曹兄,你门中正经出师的子弟太难招揽,开明行此前雇来的人要么修为粗浅,要么身负伤残,而且人数也不够。”
洪范摇头道。
“我要的不是五人、十人,而是更多更稳定的劳动力。”
曹瀚海能听明白洪范的意思。
金磁门不是什么名门大派,招人不卡资质,只要来者能出二百两白银学资就能在指辛山修满七年,期满修不成的强制下山,修成的自选去留。
能凑出这昂贵学资的大都是小地主或富商人家的少爷,正常薪资对他们没有吸引力,而少数资质出众破格入门的穷苦子弟又无不身负众望,一旦武道有所成就必要归乡回镇,否则便如锦衣夜行。
所以洪范想要的是金磁门能够控制的在山门人。
“不瞒曹兄,我心头有一个名为‘实践学习’的合作计划。”
洪范低声蛊惑道。
“贵门有二三百门人,这些还未出师的弟子每日在指辛山磨砺武道,横竖是操铁炼金,何妨换个地方到开明行去,帮我补一补产能的缺口?”
“当然我有言在先,这忙绝对不是白帮;开明行会按工时支付‘补贴’——内视境一人一日一钱银子,贯通境一人一日五钱,如何?”
这计划简单明了,对洪范自然有益——补贴的价格比市场上聘用同修为武者低了三成。
曹瀚海同样心动。
开明行的工作没有生命危险,也确实能起到练习操铁手控制力的作用,尤其这补贴更加诱人——假设宗门与弟子五五分账,每日保持数十人的动态“实习”规模,一年就能有三、四千两净利,相当于现在金磁门年净收入的七成,非常可观。
曹瀚海一番心算,越琢磨越有味,甚至感觉洪范要得太少。
按这流动实习的模式金磁门不仅赚了钱,也不会损失对门下的控制力,几年后反而会对开明行起到积累巨大的影响力。
但洪范显然不在乎这一点。
在他眼里操铁手武者就是一台台活体机床甚至工业母机,是开明行的催化剂,能够将各产品线迅速带上正轨。
穿越三年余,洪范已从金海城的无名氏成长为在榜先天,若再过几年他反而拿捏不住一个西京二流门派,那不如金盆洗手回金海种田。
“此事和则两利,我没有意见。掌门今日也在门内,我待会去请示,想必他也不会有意见。”
曹瀚海如是说着,脸上却有难色。
“但我恐怕现在不是时机。”
“你也知道我们这类武道宗门颇多糜费,仅靠学资压根不够上下吃喝用度,是以门中与数家商行素有往来——我等提供武力庇护、上层关系,换取商行干股。”
“然而今年开春后事有不顺,之前新投的两笔茶叶与织锦生意都不得门路亏了不少,恰好总督新开路政,我便着力进取,拿了西京以北的官道翻修项目。”
他显出后悔神态。
“实封投状(招标)这种事,本来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可我们这边下的功夫多了,难免就让别家不满。”
“你是说蒋家吧?钱宏和我提过一嘴。”
洪范接了一句。
“对。一开始是隔空口角,后来是背后使绊子,几次三番越弄越激烈,连蒋鸿畴都在酒桌上放话,必要搅得我们成不了事。”
曹瀚海既怒且忧。
蒋鸿畴这名字洪范早有听闻。
他是蒋啖虎的父辈人物,耄耋年纪,也是蒋家两位先天高手之一,现在蒋家所有俗务基本都由他经手。
“这事前前后后已折腾了三个来月,到八月后蒋家更是手段齐出,下面动过好几次手,只是还未出人命。”
曹瀚海强笑道。
他虽然不愿在外人面前弱了声势,但眉眼间仍有藏不住的愁容。
洪范理解他的焦虑。
金磁门只是个地方门派,算上年过一百的老门主不过三位先天、二十位浑然境,拢共不到四百人,其中真正能在台面上顶事的也就大几十人。
相比西京蒋氏,他们不管在人力还是财力上都是远逊,更别说还有个难以应付的蒋啖虎。
“你拿的这个标有多大?”
洪范突地问道。
“工期两年,净利大约三四千两。”
曹瀚海稍作迟疑,还是坦白。
【固然不小,却也不算太大。】
洪范想着,作出决定。
“曹兄,或许我可以试试帮你们摆平这个事,就当是合作之事的还礼。”
曹瀚海着实吃了一惊。
“洪老弟,可我听闻你与蒋家并无交情,反而有些嫌隙?”
他犹豫片刻,委婉相劝。
“蒋家毕竟势大,我门中不想再激化,要是惊动了蒋家那位‘震惊百里’,事情就越发棘手了……”
洪范闻言一愣,再看曹瀚海的表情才意识到对方是担心自己乱玩硬的——毕竟在旁人视角,赤沙从西京出道开始不是抓人就是约战,每一分名气都是踩着别人得来。
“曹兄不必担心。”
洪范笑着保证。
“我没打算动手,你且等我消息便是。”
第416章 面子
五日后,八月三十。
天色渐晚,深蓝夜色自天西追向东极的半盏落日。
西京蒋府,猛虎堂。
蒋啖虎一身黑色斑斓锦袍慵懒靠在楠木圈椅中,自高几上取了个柿饼放在嘴里大嚼,身侧坐着位梳着妇人髻的文静女子。
未久,蒋文柏与几位同辈年轻人依次静步入内,对二人行礼后分左右坐。
“找你们来,是有个事情想问问你们的看法。”
蒋啖虎见人到齐,往上挤了挤庞大身躯,压得木椅子嘎吱呻吟。
“我今天见了洪范一面。”
他余光注意到了几位后辈的神情,于是又补了一句。
“就是天骄榜上那个赤沙洪范。”
“他来寻伯父作甚?”
蒋文柏错愕皱眉。
“登门拜访自然是有事。他今日与我说了三件事,第一件便与你有关。”
蒋啖虎笑道。
“明月楼的事?”
蒋文柏猜了一嘴,见伯父点头,便不由自主又想起当时挨的那顿家法。
“第二件事是他回顾了与我们蒋家的合作。”
明月楼那点纠纷并无分量,蒋啖虎一句话便略过。
“我们家何时与赤沙有什么合作?”
蒋文柏的族兄蒋君浩奇道。
“族里现在每月要从天合行购买一百枚洗髓丹,你们几个也都在用。”
蒋啖虎说这话时瞥了几位后辈一眼。
“何家两年前每月只出五百枚洗髓丹,族里子弟赴宴都没资格与你们同桌,后来有了天合行产能便节节攀升,现在每月能出的丹药已暴增到二千二百枚。这笔生意可不得了,一年有小一百万两白银的净利,若不是有器作监撑着,区区何家断然拿不住。”
“这和赤沙有什么关系?”
蒋君浩还是不解。
“有关系。你们或许听说过,这商行除了何家和器作监外还有个神秘的东家。”
蒋啖虎说到这,忍不住点头赞叹。
“对,如你们所想,就是洪范。”
此话一出,几位蒋家后辈本能认为洪范是在吹牛,但几度张口还是讷讷无言。
因为若说此事荒谬,那洪范登门对一位元磁宗师撒谎,便是比荒谬还更荒谬。
“最后还有第三件事。”
蒋啖虎待几位子侄冷静,接着说最后一件事。
“他说我们家与金磁门在城北的官道营造上有些纠纷,希望我能给他一个面子息了此事——原话我学给你们听听‘洪范得此人情,将来必有回报’。”
他说到这里大摇其头,但兴致越发高涨。
“我蒋啖虎今年六十有四,年长他半个甲子有余,可他却以蒋兄称呼我,还带了家中老妇作的柿饼当伴手礼!”
蒋啖虎竟是抚须大笑。
而蒋文柏等几人已听得眉峰倒竖。
“这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他洪范比我还小六岁,竟与伯父这般说话?”
蒋君浩当先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