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座命 第35节
两个烧饭、做针线、打扫屋子、点茶倒水的丫头。
张贵本来作为不入堂外室所生的庶子,在家里地位低贱或者说没有地位。
倸央嫂能靠卖臭虾酱糊口后,张八杉更是连老婆孩子的口粮都不给了。
可谁承想现在倸央嫂的日子却越过越红火,张八杉的日子却一天不如一天。
这样的爹别说落魄了,就算发迹也不可能跟张贵有多深的感情。
张贵对张八杉家里的所有人,都是冷脸以对。
但没想到这次却表现的非常要温和,甚至都没跟一向不对付的管家张喜置气。
慢条斯理的道:“秀才公找我吗,那我马上过去。”
他这样的态度明显有些出乎张喜的意外,不过人长大了,经过社会的磨砺了,变得圆滑起来也是应该。
“没想到半年没见,贵哥懂事起来了。”
张贵却解释道:
“我倒不是懂事了,而是感觉现在自己跟张八杉的位置产生了对调,。
以前是他骗大了我娘的肚子,生下我又不负责,所以是他欠我的。
现在他全家甚至连你们这些下人,未来都可能受我牵连,这就变成了我欠他的。
态度自然不同。”
看到他轻易不笑的嘴角划出了如同弯刀的弧度,张喜不知为什么感觉心里一纠,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干巴巴的道:“贵哥又说怪话了。
你虽然受贼子张岩的牵连被族里免了差事,但未必没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谈不上牵连老爷,更别提我们这些下人了。”
听到这话,张贵哈哈一笑,呐呐自语道:“你这么想最好。
免得被当成造反番王的仆属砍脑袋,灭九族前提心吊胆。”
“贵,贵哥你说什么?”
隐隐约约听到‘砍脑袋、灭九族’六个字,张喜面色难堪的问道。
张贵摆摆手笑着说:“我说如此最好。”
起身不在理会张喜,大步出了院子,朝张八杉家走去。
‘启经坊’,平阳镇中张家中坚子弟群聚之所,算是准核心区。
这里少有繁华,多有书香;少主脉膏粱,多庶脉精英。
居民层次比有余坊高出两档不止。
张八杉住在启经坊的边缘地带。
两进的老宅子还是他爹重病后,分家前专意给他置办的。
说是留给唯一还未成亲的末儿一栋宅子成亲,不算入分家财物之中。
充分实践了,‘天下爹娘爱小的’这句民间俗语的真实性。
也气的张八杉四个哥嫂牙根咬碎,却无话可说。
耕读传家的世族最重伦常。
而爷爹老爷就是‘天地君亲师’五伦中最大的‘亲’。
别说分家时偏心了,就算一个铜子不给又能如何。
张贵来到便宜老爹家宅院门前时,唯一的粗工张牤正在门口抱着肩膀四下张望。
看见张贵慌忙上前一把拽住,就往宅子里拉,
“哎呀贵少爷,你总算是来了。
老爷都等的心慌了,叫我在门口等着,说你来了马上去见他。
咦,张喜管家呢,他不是去叫你了吗?”
“他跑的没我快,追的时候颠了脚,在后面呢。”
两进的院子从大门到堂屋十几步就能走完。
堂屋里没有旁人,只张八杉一人坐在正位。
张贵走进堂屋笔直的站着,问道:“张秀才找我有事?”
说态度不同但当他真看见张八杉时,仍是一股怒气直上心头。
张八杉听到亲儿子这么跟自己讲话,也是气的眼睛生火。
因为每次见面两人必然彼此都不顺心,张八杉才会时隔两个多月才第一次见,远自外野洋返乡的外室子。
第39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上)
被张贵一句话就气的牙根痒痒。
张八杉本要发作,但是算算时间,带着一大家子妾室、孩子、丫头外出烧香的正妻,已经快回来了。
不敢浪费时间,忍着火气,眉头深锁的道:
“你受逆贼张岩的牵连被族里撤了差事,我也是难受。
现在恰好有个机会能让你戴罪立功。
族里跟皇商双湖容家有些买卖,虽然已是临近尾声却还需添些得力人手去了结首尾。
我就把你的名字添进去了,耗了老大的人情,终于谋到个伙计头的位子。”
“就你的人情能值个伙计头,还花在了我的身上!
是你说胡话还是我疯了?”
张贵一愣,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脱口而出道。
“我的人情怎么就不能值个伙计头了!”张八杉闻言终于勃然大怒。
被区区一个外室子轻视,尤其这种轻视还是事实,实在太令人破防。
“我告诉你,我已经投书衙门,即将要接过平阳镇周边诸乡悯农使的差事了。
区区一个族中管农事的伙计头,可一言定之。”
悯农使,名头听起来既慈悲又唬人,其实就是个收农税的九品小官。
但现管强过县官。
既管着家乡诸多农庄田亩的皇粮科税,那把自己无所事事的儿子塞进族中农庄里做个头目,岂不天经地义。
考中举人的主脉子弟做不成的事情,‘现管’做起来却可能简简单单顺风顺水。
唯一古怪的是,张八杉为什么会把这个机会,主动塞给张贵这个外室子。
需知有些事情就算天经地义,也是可一可二不可三,甚至二都不一定可以。
以张贵的头脑自然能明白这个道理,可从听到‘双湖容家’这四个字时,他就已经不可能推掉这差事。
本来就想着偷羊吃的老虎,有了进去羊圈采风的机会,那还不欣喜若狂。
“原来秀才公要当官了,那面子自然见涨。
是我无知说错了话,见谅、见谅。”
“天底下哪有外室子这么跟老爷讲话的,你滚吧,滚。”
张贵闻言淡淡一笑,转身扬长而去。
他走的时候,管家张喜恰好一瘸一拐的走进堂屋。
两人擦肩而过,张喜忙假模假洋的给张贵拱手行了个礼。
“张喜,你堂堂管家给他一个外室子拱什么手。”张八杉见状借题发挥的吼道。
张喜先拜过老爷,之后轻声道:“老爷,贵少爷毕竟是您的骨血。
只要您还认他,我们这些下人总要尊重的。”
“你是忠厚人啊。”张八杉闻言久久无语,最后长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还不忍让这个小畜生罪上加罪。
现在看来这样的逆子没了前程,一辈子卖臭虾酱反倒是好事。
真真命该如此!”
平阳张家内乱之下撑不住劲了,需得卖田地解困。
可将家族从隆晋行省平阳府迁到粤海行省四阳郡的祖先,却曾留下过:
“宁舍千金财,不舍半亩田。
凡卖一分田亩者,不可再称张家子孙。”的祖训。
那时候逃难的张家带着尽是金银财宝等浮财,却没有一寸土地。
而南人欺生又故意不卖地给他们。
没地就没根,就不能继续自称,‘世代耕读,贤良传家’。
那时的每一分土地对于张家都不可轻忽。
祖先留下‘重田’的家训,也是理所应当。
但却让现在张家人的卖田行为变成了,违背祖宗的决定!
这种情况下,田得卖,祖宗的体面也得维护,便需要一群‘背锅侠’了。
而张贵这种出身外室,连个‘辈分字’都没有。
还曾经跟家中逆贼有过牵连的罪人,就很适合罪上加罪的背上口黑锅。
出了张八杉家的老宅。
张贵没有回家而是闲逛般出了平阳镇,在乡间游荡起来。
世家农庄都是先在田亩中间建个,宛如小城池的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