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 第103节
广诚心中一凛,这才想起师父、师伯们的叮嘱,就在他准备收力的时候,就见赵然腰中升起一道白光,在空中一晃,化为一柱燃香。
这柱燃香烧得很快,转眼就从香头烧到香尾,烧出来的浓烈熏香疯狂顺着广诚口鼻往里钻。广诚正在愤怒之极,呼吸急促,哪里来得及闭住,猛然被熏香钻入脑中,只觉这股熏香中和宁静,如三月阳光照在身上,又如幼时母亲的喃喃低语,说不出的轻松惬意、道不明的祥和欢喜,便想要从此就这般沉溺其中,最好永远不要从这意境中出来。
广诚的眼皮子渐渐往下耷拉,随即缓缓闭上。
赵然嘿然笑道:“秃驴你也有今日!”伸手向四处踅摸,想要找块砖头狠狠拍死眼前的和尚。可惜庙中无有他物,于是心神沉入扳指中,在乱七八糟的各种物件中一划拉,正好看到一枚金镯子。
这枚金镯子是黑衣四师兄在无名山谷中从万法寺普真禅师的徒弟圆明和尚手中抢来的,据说是由磁母金胎所制,当日朱七姑直接送给了赵然以为防身之用。只是赵然一直没有机会使用,被宝瓶禅师擒获后搜了去。直到赵然逃离宝瓶寺,又从宝瓶禅师藏物的暗格中连同其他宝贝一股脑划拉走。后来放到扳指之中,差点都要忘却了。
他将金镯子取出来,搬动拨簧,镯子陡然变大,化为一面金钹。
赵然将金钹套在手臂上,对着广诚和尚的秃顶就狠狠拍了下去,一记、两记、三记……一边拍一边恨恨道:“敢扇你家道爷的耳光?今日非砸得你个秃驴朵朵桃花开!”
金钹砸在广诚和尚脑壳上,发出一声声“当朗朗”的响动,声音传出庙外,高日昌寺诸僧均感疑惑不已。
智深心里感到不安,所谓父子连心,其实关系极亲的师徒也同样如此,他丝毫都不迟疑,一步跨入庙中,正好撞见赵然持钹猛击广诚脑门,再看广诚,却是脸露微笑,似已迷醉,一枝燃香悬于半空之中,袅袅香烟正往广诚口鼻中直钻。
智深大惊,不知形势为和急转直下,只知定是这燃香在作怪。就见赵然对自己看也不看,还兀自手持金钹往广诚头上猛砸,不由大怒!转眼间来到广诚身边,拉住广诚袖袍将他直接抛出庙门,道了声:“住持师兄,广诚中了毒烟,还请师兄出手搭救。”
一边说着,一边自己闭住呼吸,伸手抓向赵然。见了徒儿被砸得鲜血淋漓的场面,智深心中自是暴怒不已,他含恨出手,也不管宝瓶寺索要的凶徒是死是活,双拳发力,猛击赵然太阳穴,希图一击毙命,以泄心头愤恨,以报徒儿重伤之仇。
赵然哈哈一笑,道声“来得好!”不避不闪,更不持钹躲闪。
眼见就要毙命于智深双拳之下,又是一道白光自赵然腰间升起。智深双拳击在白光之上,如中棉絮,未起丝毫作用。
智深心头惊疑不定,他平日里看似莽撞冲动,实则不然,斗法时最为谨慎不过。眼见情形有异,当下想起住持师兄所云“凶徒可能留有后手”之语,故此不敢造次,向后退了两步,全身法力冲激,鼓荡僧袍。他这件僧宝乃是昆仑天蚕丝炼制而成,防御力不俗,被法力贯通后可抗道门大炼师一阶的高手全力一击,是他最为倚仗的防御法器。
全力做好抵御的准备,又祭起腕上的念珠,留了后手以待反击,这才去看赵然身前浮起的白光,只见那白光已化为一面佛像,正死死盯着自己。
佛像脸庞上现生老病死诸恐怖相,口中念念有词,梵唱声在智深耳畔鼓荡,音色时高时低,仿佛远在天边,却又如同尽在耳前。
“行法为真,坏灭为真,生死循环,因果怖畏……”
智深禅师祭起的僧袍抵御法术和暴力攻击没有丝毫问题,却对这种意识面上的伤害不起任何作用,眼见着佛像面容千变万化,仿佛越来越像自己,梵唱真言也越来越响,似乎直接在心底深处炸起,他的眼皮也慢慢便沉,只想立刻倒在地上好生睡个安稳觉,将过去的一切都忘记。
第四十五章 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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怖畏佛像不停变化面容,梵唱声在智深禅师意识深处轰鸣,眼看智深就要步了自家徒儿后尘,沉沦于欢喜世界之中。只可惜怖畏佛像出自宝光本命法相,而宝光的修为与智深在伯仲之间,并没有一击毙命的优势,智深意识之中最后一道灵光闪现,终于还是将他从欢喜世界中拉了出来。
虽说免了性命之忧,但怖畏佛像毕竟是佛门一大杀器,只要入了沉沦,修为越高,意识上所受到的伤害便越大。智深虽然苏醒,却已是脸色苍白,只感脑海中疼痛无比,下意识中对着前方甩出捻珠,以遮护自己退路。
只是智深意识迷离,眼前模糊,甩出去的捻珠没有对准方向,直接砸在了佛龛之上,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佛龛顿时被炸成泥石碎土,坍塌于地,上面的泥塑佛像也四分五裂不成形状。好在赵然以金钵为盾,防住了自己和裴中泽,否则他二人非得再次重创不可。
借此机会,智深急速退至庙外。两名执事僧抢上前去,将智深搀扶回来,就见他满脑门子都是豆大的汗珠,脸色狰狞恐怖。
智源、智信、智法等僧上前探视,同时询问究竟,智深喘着粗气,竭力抵抗着意识受损带来的痛苦,向诸僧道:“凶徒留有后手……哎呀呀,疼死我也!”
智信追问究竟是什么后手。智深疼得已经有些意识迷离了,颠三倒四说了一堆,其中夹杂着呼痛声和咒骂声。
住持智源不是寺中修为最高的和尚,但却见识最广,稍一琢磨,便骇然道:“是怖畏佛像和迷离香!庙里那道士怎会身具此等本命法相?也不对,本命法相唯一,他怎会身兼二相?这却从未听说过……迷离香还罢了,怖畏佛像威能极大,我曾见过宝瓶寺前辈高僧对敌时使出。绝不是易与的。不。里面那个不是道士,是佛门弟子!”
后堂智法略一思忖,不由起疑,道:“若是庙中那个是我佛门子弟。怎会与道门中人勾结?”
首座智信忽道:“莫非是宝瓶寺门内有何变故?”
众僧顿时不语。各自默默思索。后堂智法向来不关心俗务。只将智深搀到一旁,以自身法力助其疗伤,修复智深意识上的损害。
智源问计于智信:“如之奈何?”
智信道:“智深师弟修为高强。里面的和尚能将他伤成如此模样,当是入了鼻识界的比丘僧,说不定已将入舌识界,难怪宝光和都死于他之手。以我之见,断不可再单打独斗,师兄、我,还有智法师弟应当一齐出手,如此方才稳妥。”
智源犹豫道:“只是庙中狭小,施展不开……”
智信断然道:“拆了这庙!”
智源合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智信劝道:“事已至此,不得不拆,从权而已。想必佛祖必不见怪的!事毕后,我高日昌寺连做四十九日斋戒,并募化善款,于此地重建庙宇,再塑佛像金身便是,也算得一桩善举。”
智源迟疑不决,捻着佛珠不停叹气。
再说破庙之内,待烟尘散尽,迷离香和怖畏佛像都已消失不见。赵然扑了扑身上的泥土和碎石,又将裴中泽搀起,俱见各自脸上都是泥灰一片,二人相视一笑。
裴中泽叹道:“竟然还活着,实在不敢置信,多亏了赵师弟的大威能法器。”
赵然摇头道:“一次性的,用了便没了,再下来你我便只能等死。”摸出乌参丸、元光散、金匮丸等,分给裴中泽。
“这些药丸还剩不少,就算死也不能便宜了外面的和尚。来,多吃些。”
裴中泽苦笑:“又不是糖豆,怎么好多吃些?”话虽这么说,还是各拣了一粒送入口中。
二人看了看庙外,见高日昌寺的和尚们救人的救人,商议的商议,似乎没有再次杀过来的打算。赵然哈哈道:“秃驴们被吓坏了?嘿嘿,你我二人合斗一寺秃驴,日后传扬出去岂不威风得紧?”
裴中泽不跟他瞎扯,说了句:“你先看着,我恢复些法力再说,一会儿接着打过。”自顾自打坐静养、化解药力。对于他这种不放弃一切机会的乐观积极性,赵然表示钦佩,但他本人尚未入道修行,学也学不来,只能在一旁监视庙外高日昌寺诸僧的一举一动。
监视了一会儿,赵然忽又觉得这么做纯属白费力气,人家只要随便再来一个和尚,自己和裴中泽就绝对应付不了,是以盯得也不那么紧了,开始四处张望起来——马上就要死于非命了,也不知死后能不能再穿越一把,姑且多看看自己的葬身之地吧。
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心道如果不能再穿越一次的话,这就是自己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看看打坐恢复的裴中泽,暗想自己这回莫名其妙被掳到巴颜喀拉山来,最终还是未能逃出去,却没想到是和眼前的这个庆云馆道士一同赴死,世事当真难以预料……
瞄了瞄眼前的这座破庙,四周墙壁光秃秃的,佛龛也坍塌了,自己的葬身之所原来是这个样子,真是不甘心啊……
赵然看着那佛龛,忽觉似乎有些不对劲,急步上前拨开碎石和泥块,就见佛龛底座出现了一块方方正正的铁板!
铁板已经锈蚀,嵌在周围石砖之中,赵然怎么也拉之不动。赵然连忙唤醒裴中泽,将他拉到佛龛处,道:“裴师兄,快把这铁板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