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 第511节
有位身高不到五尺的老头,长发及膝,花白的胡子和长长的眉毛缠在一处,在头顶上打了个发髻。老头拄着光漆漆的拐杖,正在鸡舍处喂鸡,喂完后又抓了把草,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旁边凑过来的一头梅花鹿。这梅花鹿的鹿角上挂着一盏华丽的琉璃宫灯,颇为精巧。
还有两个壮汉正在辛勤劳作,一个瘦瘦高高,正在给猎来的野猪开膛破肚;另一个膀大腰圆,正挥舞着巨斧砍柴。
好一派农舍中的和睦景象!
玄慈挨个看过去,缓缓点头,最后看向鱼塘边端坐垂钓的马脸道人。这道人凝神静气,全副心思都在手中一根没有鱼线的鱼竿上。
忽见马脸道人手上鱼竿轻轻一提,鱼塘中一尾硕大的龙口剑鱼被凌空提起,顺着道人手甩的方向落入鱼篓中。
马脸道人起身提起鱼篓,来到宫装美妇身前,宫装美妇接过来,手腕翻出一柄短刃,三下两下将鱼腹剖了,将鱼鳞刮尽,扔到锅里。
过不多时,饭菜俱香。宫装妇人便在柴院中摆上碗筷,招呼着几人入座。
马脸道人也道:“白眉、桑光、海阔,快些过来吃饭。”
几人入座后,马脸道人忽然转向柴扉外,对着趺坐已久的玄慈道:“大师饿了么?要不要一起进来用饭?”
这马脸道人正是赵然当年的“无意识”领路人,楚阳成。旁边的几位,自然是楚阳成的记名弟子童白眉、朱七姑、毕桑光和熊海阔了。
玄慈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多谢楚施主,楚施主自用,贫僧就免了。”
宫装妇人又端着一碗汤药上来,递给楚阳成:“先把药喝了再吃饭。”
楚阳成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抄起筷著夹菜。
玄慈大师又看了看座中人等,赞道:“七姑已入返虚了?世人均赞楚施主为当世天才,其实七姑也不差分毫。”如玄慈这等证就佛陀位的高僧,已经到了省察世间一切法相的地步,可以一眼看穿人的修为。
朱七姑笑吟吟道:“大师谬赞了,我这刚到大炼师境,也不知何时才能与大师的修为比肩,再想要往上更进一步,可就难上加难了。返虚到炼虚,一字之差,天地之别。”
玄慈合十道:“七姑谦虚了。”又挨个看去,却见童白眉一样入了大炼师境,只不过境界不稳。毕桑光和熊海阔则都在炼师境上,于是叹道:“人言楚阳成门下,皆一时之选,果不其然!”
楚阳成道:“大师的弟子,同样为佛门高僧。广真、广法两位,可都是罗汉境巅峰,比我这几位弟子也丝毫不差。听说贵寺住持玄生大师已经菩萨境即将圆满,修为还在贫道之上。玄生住持虽说是大师的师弟,但一身精湛的修为,都是大师代师所传……真要说起来,大师与我老师是同辈中人,贫道对大师向来是钦服的……”
玄慈略有些伤怀:“可惜了广信。”
楚阳城默然片刻,道:“彼时两军相争,我若不杀广信,便要为广信所杀,若换做大师易地而处,又该如何?”
玄慈点头:“施主说得是,的确不怪施主,是老衲没有教导好这个弟子,故此轻信与人,被哄去了大雪山。同样是老衲没有教导好的缘故,广信才生了七慢之心,对阵斗法时不幸落败。否则老衲确信,他不会如此轻易败给施主,就算败了,也不至于陨灭。施主以为呢?”
楚阳成点头:“广信禅师佛法精湛,的确与贫道只在伯仲之间。贫道也因之受了重伤,才不得不远赴南疆,寻找药材调理。”
听了这话,玄慈合十叹道:“若非受伤,楚施主怕是已经入了炼虚境了吧?在大炼师上停留多年,说起来也是小徒的不是。施主气量远大,不加怪罪,老衲代那个不成器的徒儿谢过施主。”
楚阳成道:“大师,既然不怪罪于我,又何必苦苦相逼呢?贫道在这山中藏了七年,可大师还是找上门来了,岂非太过执妄?”
玄慈道:“以执妄之心破执妄之障,这是老衲的业慧。也不瞒施主,老衲得佛祖揭示,已经看见过很多次自己在西方净土的果位了,只是始终迈不过去,若不得消弭此障,怕是难以有所成就。”
楚阳成沉默半晌,缓缓道:“其实贫道是不愿与大师动手的。并非因为贫道修为敌不过大师,而是的确不愿与大师为敌。”
“哦?”
“大师慈悲之心,世所闻名,百十年来,活人无数。听说四年前宁夏大旱,大师便以一己宏力,发大愿誓,甘愿折寿三岁而为百姓祈雨,当是时也,天降甘露,万物复苏,明、夏百姓不知几万人为之活命。此大功德也!”
“原来楚施主僻居于此蛮荒之地,也有所耳闻。为天下生灵而发愿,本就是修行中人应该做的,当不得施主谬赞。”
“大师,我们真要动手么?”
“抱歉了楚施主,老衲必得化解这桩执障不可。”
楚阳成摇了摇头,道:“如此,说不得了。贫道不是大师对手,只好躲在这柴院茅屋之中了。”
玄慈合十:“合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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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僧推月下门
玄慈大师是证了佛陀位、停留在佛陀位最顶阶省察智已久的前辈大师,修为之高,世所罕有,哪怕在佛门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修士。尤其是他智慧过人,向以算力闻名,能够仅凭蛛丝马迹便可算出未来数rì乃至数十rì的事情,往往还能说中。在佛门之中,要说哪一位高僧对道门威胁最大、伤害最深,玄慈大师绝对排在前三之列。
当年广信去白马山之前,正巧玄慈大师偶有所感,因此闭关参悟而不知,否则广信真有可能死不了。
因此,楚阳成自承不是对手,要躲在柴院茅屋中,玄慈大师也认为这是常理。
玄慈大师重新闭目入定,楚阳成则依旧将注意力放回到桌上的饭菜中,一口一口慢条斯理的吃着。
忽然之间,柴院中飞起三道白光,向着正北、东北、正西三个方向极速飞去。却是朱七姑偷空发了三张飞符出去。
玄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单掌指天,向下轻轻一收。五道白光眨眼间被扯了回来,化作灰烬落于柴院中。
“七姑,明知这信是报不出去的,又何必如此?”
朱七姑盈盈一笑,道:“大师勿怪,试试也无妨,说不定大师一时疏忽了呢?”
玄慈道:“几位施主还是将jīng力放在这柴院茅舍上吧,以老衲看来,这篱笆、这茅屋,若是施主全力以赴,还是很难破解的。莫要分心他顾,反而**了措置。”
楚阳成道:“多谢大师指点!”又向朱七姑道:“好了,不要胡闹了,大师是何等人物,你这飞符怎么可能发得出去?”
朱七姑懒洋洋道:“知道啦!”
楚阳成师徒五人吃完饭,童白眉继续去喂鹿、喂鸡,毕桑光用红杉叶生了堆火,将收拾好的野猪远远挂在旁边烟熏,熊海阔继续去劈柴。
朱七姑给楚阳成泡了一壶茶后,便去收拾了碗筷,抱到茅屋后的山泉处清洗。
楚阳成端着茶壶,抓了两个杯子,晃晃悠悠来到篱笆边,隔着柴扉坐下,问:“这是我在蟒山顶上找到的茶叶,唔,我在那里杀了一条快要化形的大蟒,所以叫蟒山,就在大师身后十里外第五座山峰,大师有空可以去看看,这茶叶味道当真不错。当然,大师若是不喜欢蟒山这个名字,也可以叫别的……”
说着,将一个杯子斟满,飞送出茅屋之外。
玄慈道了声“多谢”,伸手去接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