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 第615节
所有闯进来的党项人都呆立原地,怔怔发愣。十多名披甲明军环伺四围,一半手持刀盾,一半举着弩弓,又有白马院方堂的两个好手压阵,将李四等人围在中央。
一根长长的绳索抛了过来,方堂的火工道人喝了一嗓子:“李四,尔等擅闯民宅,视为盗窃,自己绑了!”
见李四等党项人没有动静,那火工道人阴森森一笑:“奉劝尔等别打歪主意,依大明律,盗窃拒捕可就地格杀,李四,你是想今日命丧于此么?”
另一名火工道士挥了挥手,明军士卒同时发一声喊,向前推进两步,被围在中间的党项人立觉压迫感十足,望着明亮锋锐的刀刃,看着弩机上冒着寒气的弩尖,腿肚子都不由自主颤栗起来。
李四一闭眼,完了,自己这边手无寸铁,人家披甲执锐,哪里讨得了好?有个胆大想逃的,刚转了半个身子,便有一根长矛戳了过来,顶在腰腹上,劲道十足,几乎将外罩的羊皮褂子戳穿,顿时骇得一身冷汗,再也不敢有丝毫异动。
方堂的火工道士赶上去一把将他从党项人中揪了出来,按在地上一通胖揍,他还有些不服,却哪里扛的住方堂火工的拳脚,顿时被揍得鼻青脸肿,眼前星空浩瀚。
方堂这些火工道士都是道门搜罗的地方武林好手,战阵上不一定能发挥威势,但要论单对单,寻常三五个党项人都不是对手。
有人被提溜出来当场立威,余下的自是不敢再有什么非分之想,李四领头,从地上将长绳捡起来,老老实实将自己一行七八人绑成一串,随机便被押出了罗记酒楼。
一来到街上,就见一队一队明军押解着一串一串党项人,汇在一起就往北门外解送。得嘞,看样子白马院早知道了,也不知是人家预判准确还是自己党项人中有内鬼告密,总之上百人就这么被一锅端了。
上百党项青壮被明军抓住,这阵势可当真不小,聚集在白马院门外、主街上围堵的其他党项人都有些目瞪口呆。他们有的知情,有的不知情,此刻都被明军杀气腾腾的架势吓住了,有家人在被抓之列的,哭闹着想要冲上来,却都被明军以兵刃隔开。
李四一边走一边想,这是要将我等关押在哪呢?那么多人,白马院方堂可没地方看押。无所谓,原本就做好被抓的准备的,只不过从原先的两个人顶罪变成了大伙儿一块儿进去。
不过大伙口径也都是提前对过的,这倒是做过准备,就是怕自己手下这些弟兄有吃不住刑的,将祖儒供出来,看来一会儿还需找机会再敲打敲打这帮家伙。
白马院大门前旋即被明军清空,方堂卢方主在石阶前当场宣判,这一百多党项人私闯民宅盗窃财物,触犯了大明律,按律当杖责八十,关押一年,但念及此为初犯,便从轻发落,以苦役三个月顶罪,再有下次,定重惩不怠云云。
当场宣判当场执行,李四等人又被明军押向城外。
听闻从轻发落,且无性命之忧,党项人的家眷也不大闹了,只是一路哭哭啼啼跟着来到了城外周转房工地上。
别看城内闹得那么凶,这里却依旧干得热火朝天。上百名党项人被绳索串着来到这里,顿时引起轰动。方堂卢方主当众宣布了前因后果,这帮人立刻被驱赶进去,每人额头上系条白布条以示区分,专门由方堂火工看押,将所有挖土、担土、碎土的重活全部接了过去。
旁人干活之后每天能得到两个面团回家,这帮人却没有如此待遇,且晚上还要集中拘押,若是干得不卖力,立马就是一棍子敲在背上。
保忠等主动前来参工的党项人被编入了后面的各道工序中,活计轻省了不少。洗忠、老叔、景程等人都抽空围了过来,景程偷偷笑道:“吕则,还好咱们听了你的,没去凑热闹,不然可就倒霉了。”
保忠点了点头:“赵方丈对咱们党项人是真慈悲了,要放到几年前,不摘出几个来杀掉,这事儿能完得了?”
众人点头,皆以为然。
最快更新
第七十八章 同心掌
听说派出去办事的人手被白马院一锅端了,李彦思还有些不敢置信,鼓起勇气来到城外,见到了成群结队被看押着干活的党项青壮,不由额头发麻。
这些人中,他还看到了李四等十余个依附于自己的小头目,竟然真的一个都没有漏他越看越心惊,连忙躲回家中,紧闭大门。
惶惶惑惑之中,门外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令李彦思心惊胆战,就好似白马院方堂的巡查、明军士卒上门抓人一般,当真是度日如年。
不久之后,强雄和则珲纷纷赶到,三个党项大头人聚在一起,唉声连连。除了抱怨新到的赵方丈“不讲规矩”外,他们更关心赵方丈“不讲规矩”到什么程度,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头上。
按照他们最初的想法,将事情闹出来以后,新来的赵方丈为了自己头上的帽子,应当以答应开仓赈济的方式来挽回局面,而为了消弭不利影响、安抚党项人的情绪,甚至有可能答允他们下一步准备提出来的条件:比如党项人犯了事,由党项人自己内部处置。
至不济,最后丢上十个八个顶罪的出来,交给白马院处置,平息一下赵方丈的怒火便可。
可是,赵方丈竟然不讲规矩,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抓人了……抓人都不说了,竟然一个都没放过!如此一来,赵方丈会不会继续不讲规矩,拿自己这些党项大头人撒气?这完全有可能啊,那么多党项人被抓,想要泡制什么证据,那不是轻而易举?而且自己等人的屁股确实不干净!
则珲忽道:“咱们党项人里,出了叛徒!”
一言惊醒梦中人,李彦思顿时身上打了哆嗦,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冰冷的寒气。
强雄不明所以,道:“何以见得?”
则珲瞥了他一眼:“要不然,为何一个都没走脱?”
强雄这才醒悟,拍着腿的骂:“哪个王八羔子把咱们卖了?等我知道是谁,非剥了他的皮!”
则珲道:“这都是后话,先说说怎么应对吧,赵方丈和曾方丈完全不同,咱们一开始就想岔了。”
商量来商量去,三人竟然苦无对策!
曾方丈在任的时候实在是太过顺利了,李彦思等人就渐渐起了骄狂之心,等到今日之后,才忽然发现,他们原以为拿捏住了大明官吏的脾性,以为可以凭借的依仗,其实压根儿不值一提。
这位赵方丈如同愣头青一般,不管不顾的蛮干一次,伸出根小指头轻轻一戳,对于自己等人来说,天就塌了!
一直商议的晚间,李彦思干脆建议,明日大伙儿一起再行拜见赵方丈,这次认栽,低头,该赔罪的赔罪,该认罚的认罚,且先保住自己,等年关一过,再等时机。
强雄极为不满,嚷嚷道:“咱们党项人就向白马院低头了?这如何使得?今日低了头,将来还如何效仿三部之例?我不干!”
则珲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有什么?”
李彦思恨恨道:“老弟,你以为我心里不难受?形势比人强啊,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姓赵的。等年关一过,咱们再去天鹤宫、总督府告他激起民变,告他羞辱我们党项人,让道门和明廷收拾他!”
则珲附和道:“大祖儒此言有理,当真是我党项人的脊梁!过了年后,小弟和大祖儒一同前往松州,告他姓赵的!天鹤宫、总督府不听,咱们就去都府,上玄元观,上布政司衙门打这官司!”
李彦思喜道:“有两位好兄弟帮我,何愁大计不成!何愁我党项人不能在红原自立!那就说好了,明日一早,我等同上白马院!”
李彦思将手掌伸出,悬于三人之间,则珲毫不犹豫伸掌拍了上去,强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嘀嘀咕咕不知骂些什么,却也同样将手掌放了上去。
三掌叠击,这叫同心掌,在党项人的风俗中,相当于发下同心协力、共赴危难的誓言。
眼看则珲和强雄离去,李彦思吩咐将院门紧闭,一个人在院中呆呆站立了不知多少时候,终于捏了捏拳头,将妻子叫来:“家中藏有多少金银?”
薛鲁氏没好气道:“还有多少你心里没数吗?这两年尽往外拿,不见往家里收……”
李彦思没空废话,喝问:“到底还有多少?”
“银票不过七百两,剩下的就是些碎金碎银了……”薛鲁氏又忍不住心疼道:“这些都是家底了,别往外送了好不好?你为这个家也着想着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