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狱江湖 第536节
左朝阳嘶声道:“难道,难道林屹真没救了吗?!”
萧怜琴未回答,她突然用女子声音带着埋怨朝林屹叫道:“你这个疯子神经病,就怪你和望归来那个疯子呆的太久了……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同时她眼中泪水也夺眶而出。
萧怜琴激动之下发出女子声音,左朝阳怔了一下。
难道萧怜琴是女子?
此刻他也没功夫想这么多了。
林屹戚然道:“怜琴,我说了,你们也拿不到解药的。而且……而且秦定方还会利用这机会,使出卑鄙手段来。我太了解他了,我不能害你们。怜琴,后事我和朝阳代了。我死后,他就是南境王。我希望你能象帮我一样帮他。还有,看在我们相识一场,带我,带我去望人山。死,我也要死在望人山……”
林屹说完这番话,便紧硬钢牙,牙齿都被他咬得作响。
太痛苦了!
那是一种难以言是的,可怕的痛苦,在他体内如魔鬼一般折磨着他,他痉挛着,抽动着。
但是林屹却忍着,挺着,不发出痛苦叫声。
因为现在他发出每一声痛苦叫声,就会如刀一样扎在这些和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的心头上。
“驾!”
左朝阳一抖缰绳。
眼中泪水也甩出,驾马朝前狂奔。
萧怜琴打马跟随。
二骑,三人,在夕阳染成的红色原野上狂奔。
他们追赶着苏锦儿。
终于,就在苏锦儿队伍离前方镇子还有二里地时候,三人赶上了他们。
左朝阳将林屹抱下马,曾腾云马等一干人看到林屹现在这副模样,都震惊不已。他们纷纷翻身下马。
曾腾云更是上前朝左朝阳嚷道:“左阳阳,他怎么了!为何你好好的……”
马佩玲见林屹现在这样子,不知发生了何事,芳心刺痛心急如焚。
苏锦儿现在距分娩还有一月光阴,赶了两天路,她也感觉疲惫,正在车中小睡。
呼延钰儿在车厢内陪着苏锦儿。
呼延钰儿听到车外声音打开车厢门。
左朝阳抱着抽搐的林屹走到车门前,看到林屹那张因抽搐几乎要变形的脸,呼延钰儿惊得叫了一声。
这一声叫苏锦儿从梦中打了个激灵醒来。
她看到左朝阳抱着林屹站在车门前,左朝阳双眼通红,而林屹身体却在左朝阳怀中抽搐着。而且嘴角不断有血沫冒出,苏锦儿花容失色。
苏锦儿嘶声道:“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左朝阳哽声道:“进去再说。”
左朝阳将林屹抱进车厢,放在被褥上。
被褥上有苏锦儿的体香,闻到妻子味道,看到妻子容颜,林屹似感觉痛苦也减轻了些。
苏锦儿赶紧扯过一条被子盖在林屹身上,又拿了手帕给林屹擦嘴角的血沫子。
看着林屹这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她更是心都碎了。
她朝左朝道:“朝阳,他到底怎么了?!”
呼延钰儿也急了,她冲左朝阳道:“左阳阳你快说啊,你是死人啊!”
左朝阳嘴唇翕动着,他真不知如何将林屹中毒无救这残酷事实告诉挺着大肚子的苏锦儿。
林屹牙关直响,他开口道:“朝阳,我说。”
左朝阳便出了车厢。呼延钰儿也跟着出去,便将车厢门关上。左朝阳刚出去,便被曾腾云、马佩玲等人围住。纷纷让他快说林屹到底出了何事。
左朝阳便将林屹中了“落日之毒”告诉他们。
曾腾云红着眼朝萧怜琴和左朝阳叫道:“难道除了去求那个畜生就再没别的办法了?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这么死了吗……”
萧怜琴黯然道:“就算去求秦定方,他也绝不会解药的。秦定方包括北府上下,恨他入骨。反之秦定方中毒,我们也一样。现在无任何办法了。除非杜幽恨从天而降,他还有生还机会……”
曾腾云又气又痛,抽出长刀,将路边一块石头一劈两半。然后将刀扔在地上,垂下了他的头颅。
马佩玲知道林屹无救了,更是感觉一阵眩晕。险些跌在地上,被她旁边的花如芳一把扶住。然后马佩玲推开花如芳,跑到几丈外一棵树后。这个心里暗暗喜欢林屹的姑娘将几缕头发塞到嘴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而这时,突然车厢内传来苏锦儿哭声。
而他们完全能体味到苏锦儿此刻心情。
眼睁睁看着丈夫遭受痛苦折磨,最后死去,而腹中的孩子也未见父亲一面,便永远失去父亲,这对一个女人来说简直太残忍了。
苏锦儿哭出声,是因为林屹将事情告诉了她。
苏锦儿伏在林屹身上,紧紧抱住他。
生怕一松手,死神便将林屹彻底从她身边带走了。
苏锦儿蓦地仰起泪水满面的脸,她突然朝外喊道:“原路返回,去北府。”
第五十二章:望人山生死劫(2)
林屹当然知道苏锦儿返北府用意。
他随之艰难地朝外喊了一声。
“原地待命……”
林屹喊完这句话,他用抽搐不停的手掌抓住苏锦儿一只手道:“锦儿,不能回北府,我就是死,也绝不去求那个畜生。这是自取其辱……”
苏锦儿道:“我不求那个畜生,我求杜幽心……杜家和苏家是世交,她也许会看在这情份上救你的。至少还有些希望啊。小林子你这个混蛋不能死,你不能抛下我们娘俩走,呜呜……”
林屹强忍身上那可怕的痛苦折磨,他不停应运用内力抗衡着体内肆虐的剧毒。也缓解着自己的痛苦。但是只要他运行内力,升起的内力很快便被体内剧毒侵蚀。
就如刚蒸出一锅馒头,便被守在锅边的若干饿鬼抢食完了。
林屹知道了些这毒特性,他运用内力开始细水长流。内力也不再汹涌而起,也不试图逼出剧毒。他的内力开始如涓涓流水不断从经脉流升起,这样既稍微缓解了自己的痛苦,也不至于内力被这剧毒吞噬太快。而且还能让林屹保持着清醒,坚持更长时间。
虽然痛苦稍为减轻一些,但是剧毒在体内肆虐的力量很强。
林屹身体还是不停颤栗抽搐着。
口中鼻中还不时冒出血沫子。
但是林屹却硬撑着,在妻子面前不发出痛苦之声。免得让她更痛苦。
这也是林屹的修为和意志,如果换了别人,现在早就痛苦嚎叫了。
林屹牙齿也在打着架,嘴唇发青,说话也时断时续。
“求她也无用。秦定方这毒,就是……她给的。锦儿,你别哭了。你听我说。秦定方和北府上下,恨不得啖我血肉。不要去北府……不要……不要让我临死前,还遭受羞辱。我想死在望人山。这里距望……望人山只有几十里路程。看在我们夫妻一场,了了我这心愿吧……”
苏锦儿停止哭泣,她依旧伏在他身上紧紧搂着不停觳觫的身体,想给他温暖。她用手摸着林屹因痛苦几乎扭曲的面孔。她心疼的恨不得替他受罪。但是她却无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遭受折磨,生命在这折磨中慢慢逝去……
“好!我带你去望人山!”苏锦儿遂朝外叫道:“朝阳,腾云,我们去望人山!”
车外一干人此刻心情都极为沉重,个个肃穆,听到苏锦儿叫声,左朝阳身形掠起上了马背,他朝众人道:“都上马,去望人山!”
于是众人都上马,护着马车朝望人山而去。
此刻,落日已完全没入远处山峦。
一轮新月升起。
一行人在月色中朝望人山而行。
车内,悬挂着那盏马蹄灯在颠簸中摇晃着。黄色的灯光在车厢内跳动着,却跳不出这几尺车厢。
苏锦儿就那样抱着林屹,不停陪着林屹说着话,说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他递给她半块饼。说起他们一起被秦定方押进望人山……
说着说着,她哭了;说着说着,她又笑了。
就这样她时尔哭时尔笑,像一个疯女人一样。
这也许是夫妻俩最后的时光了。
林屹伸手摸着妻子肚子道,他痛苦的眼神中升起温情期望之色。
“锦儿,你让我给孩子起个名,但是我一直事多……到时候如果是生的女儿,就叫萧萧。因为怜琴说她喜欢闺女,如果是闺女……她,她要认成干女儿。她姓萧,喜吹萧笛,所以叫萧萧。如果是儿子,就叫林北……”
林北……
知夫莫若妻,苏锦儿知道,北府既然是林屹最想摧毁敌巢,也是他魂牵梦萦的故园啊。他忘不了北府啊。
苏锦儿点点头,哽声道:“你是孩子的爹。都听你的,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以后每年过节,我都会带孩子去望人山看你的……”
林屹笑了。
两个时辰后,他们到了望人山前面的那座平原。
一路上被毒魔折磨的林屹浑身被汗水浸透。他一直不断用内力缓解着身上痛苦。所以他神智还是很清醒。如果换作别人,此刻恐怕早就发疯发狂了。
林屹让妻子打开车窗,望人山那清冽的空气吹入车中,让林屹感慨。
他看着月色中的望人山,突然亢奋地大声叫道:“石像兄……你是否一直在等我。小林子回来了。这次我回来便不走了,留下来你陪你……陪二爷,陪三爷,陪着灵姬娘娘。哈哈……”
苏锦儿和众人听了林屹这番话,心里则更加悲伤。
林屹看着渐渐靠近的望人山,此刻心里有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归属感。
林屹回想起望归来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小林子,你,我,还有你三爷爷与这望人山有渊源啊。我们前世就是山中物。也许是石头,也许是树木,也许是鸟儿,也许是走兽。最终,我们都要回到这望人山来。
现在他回来了,但是他却离死不远了。
车马到了山麓下,左朝阳命人做了一副担架,但却不是抬林屹,而是抬大肚子的苏锦儿。望人山险峻崎岖,桂花谷又在深山中,不能让苏锦儿步行进山。
而林屹则被左朝阳用棉被包裹,然后背在自己身上。
左朝阳对林屹道:“你我虽非同父同母所生,但是情同手足。我一直喊你林兄。现在我喊你哥。哥,弟弟我背你进山,送你这最后一程。”
林屹道:“好弟弟。”
左朝阳背着林屹,花如芳和马腾抬着苏锦儿,其余人打着火把护在左右,一行人进了丛林茂密的望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