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武侠世界 第280节

“鲁兄弟，你放心，襄阳城一定会守得住的！”强忍住心中悲戚，郭靖道。鲁有脚的病症由来已久，众人也都知道其中原因，除了上了年纪外，便是因为他坚持与丐帮弟子同吃同住，还拒绝服用白雕抛下来的药丸。虽然众人不再让他上战场，但在长期操劳之下，他最终仍油尽灯枯，再也无法挽回。

听到郭靖回复，鲁有脚缓缓摇头，说道：“守……守不住了，要……突围，不能……死……”几乎一字一顿，吐了出来。

这番话极为悲观，若是在以前，少不得要被说是扰乱军心。不过此时周围众人闻言，却都没有什么反应。三年不见援兵，城中粮草又消耗一空，若非众人心中还有那么一点坚持，只怕襄阳城早就守不住了，鲁有脚所言，实是众人皆知。

郭靖还待辩解，鲁有脚已缓缓转头，瞪大眼睛，向史叔刚道：“不出……襄阳……不得……接任……帮……”声音越来越来越低，最终再不可闻。

“帮主！”、“鲁兄弟！”、“鲁伯伯！”……周围众人见此，不由一阵悲呼，杨过更是用出鹤嘴劲，急点他的龙跃窍。不过鲁有脚的身体，却再无丝毫反应，众人见此，也都知道他已经真的离世，俱是感伤不已。

咸淳九年二月二十四日，丐帮第二十代帮主鲁有脚，于襄阳，卒。

第539章 襄阳悲歌（二）

“史长老，鲁帮主的遗命，你接是不接？”痛哭了一会儿，一个老丐站起来大声道。看他身上背负着九个口袋，显然是九袋弟子，在丐帮中位分不低，名列四大长老。

一众丐帮弟子闻言，纷纷止住了哭声，看向史叔刚。十年前北伐失败之后，洪七公便再也没有在江湖中现身，即使襄阳被围也是如此，因此丐帮众人虽然不愿相信，却心知洪七公多半已经过逝。而丐帮原本的首席长老梁长老，更是在北伐之时就已经病逝，由史叔刚接任了他的位置。这些年来，鲁有脚年老多病，史叔刚经常代他处理帮务，已经可以说是实际上的帮主。在场之中，除了郭靖、黄蓉二人外，史叔刚在丐帮的威望可谓最高，也是武功最高之人，被视作下任帮主的不二人选。

“钱长老，你这是什么话！你是贪生怕死、还是想当下任帮主？”另一个丐帮长老说道。

那钱长老闻言，顿时脸色大变，怒声道：“我贪生怕死？我想当帮主？吴老三你睁眼看看，我老钱什么时候有过这心思。若我心有歹意的话，让我天诛地灭！”说着他不再理会，径直向史叔刚道：“史长老，你武功高强，能力也比我们这些人强的多。虽然你没拜洪老帮主为师，大伙儿却都将你看成他的弟子，只要你按鲁帮主的遗命带领丐帮众位兄弟出去，大伙儿就认你做帮主。老钱我自己留在襄阳，直到最后。”说着他紧盯史叔刚，目光炯炯有神。那边吴长老，也是同样如此。

眼看丐帮众人都在望着自己，留在襄阳城中的另两个长老也紧紧盯着，史叔刚只觉的心中陡然一紧，体会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以往代鲁有脚处理事务还不觉得，但如今鲁有脚病逝，丐帮众人又撇过黄蓉直接询问，让他顿时感受到了身为丐帮帮主的压力。统领这样一个帮众十余万、核心弟子数千的大帮，当真绝非易事。

“史兄弟，难道你真要带丐帮兄弟突围？襄阳城什么情况没遇到过，绝不会就此陷落！只要我们坚守下去，鞑子的大军一定会退走。”眼看史叔刚似乎有些认同他们的想法，郭靖大声说道。十几年前，便有那么一次，襄阳城中粮食吃光了，水也没得喝，甚至连树皮污水也被吃喝干净，蒙古鞑子却始终攻不进来，最终只得退兵。如今虽然形势更为险恶，郭靖却仍是——也必须是极有信心。

不过史叔刚闻言，却是丝毫不为所动。默然良久，才终于出声道：“樊城已经陷落了！”他向来话语不多，有些沉默寡言，但只要是他说出话，却无人能够轻忽。

郭靖还待再劝，闻言却是一滞。襄樊一体，自古便没有樊城陷落，襄阳还能长存的。三十年前，郭靖率众人刚到襄阳时，那时前来攻打的蒙古兵马比现在要少得多，之所以连番遇危，便是因为樊城落入敌手，直到几年后收复樊城，襄樊防线才稳固下来，守了几十年。如今蒙古大军再次攻占樊城，襄阳城又被死死围住，成为了一座孤城，说襄阳城一定能守住，估计也就只能自己骗自己了。以往郭靖还能凭借自身威望让众人不得不服，但刚才鲁有脚身死时的遗命，却是戳开了这个事实，让众人不得不面对襄阳即将陷落的局面。

“史叔刚，你这个懦夫，难道你为了做帮主，就要带领丐帮弟子做逃兵吗？”一个江湖中人闻言，红着脸大声道。说着他还觉得有些不足，向周围众人嚷嚷道：“你们这些丐帮弟子，都是一群懦夫，若是洪老前辈在此，断不会有这想法，陷襄阳于危境……”一旦史叔刚带领丐帮众人突围，不管能不能成功，襄阳城中留下的众人都要人心浮动。到了那时，只怕不用蒙古大军来攻，襄阳城自己便会内乱，对于在场众人来说，绝不愿看到这点。

一众丐帮弟子心中本来还有些不满，但听到他提起“洪老前辈”，却顿时垂首默然，心中纷纷想道：“洪老帮主在世的话，又会如何选择呢？”一时左思右想，却又找不到答案。

正想着，众人忽然听到“嗤”的一声，不由望了过去。只见史叔刚撕下上身衣衫，斩钉截铁道：“留在襄阳的，没一个懦夫。我丐帮弟子，更都是血性汉子，只不愿白白在此等死！”

望着史叔刚几乎全是骨头的上身，众人不禁默然。五年半的大战、完全被围三年，襄阳城中的粮草早已消耗一空，。不说普通百姓，就是留在城中的武林中人饿死的都不在少数，留在城中，确实可以称得上等死。看看史叔刚作为丐帮长老，原本健壮的身体都变成这般模样，就知道其中艰难了。

“唳！”众人正沉默间，忽然听到天空中传来一阵雕鸣。抬头看去，只见一群海东青，正在天空不断盘旋，还有一对白雕，从远处飞了过来。双雕为襄阳城中众人投送物资，早已被蒙古人知道，不但用军中的强弓劲弩甚至床弩捕杀，更是调集了一批海东青时刻巡视，使得它们在襄阳上空越来越是艰难。几个月前双雕投下物资时，便被海东青围捕受伤，直到如今才再次飞了过来。

“雕儿，危险，快回去！”黄蓉在下方看到，急忙大声叫道。

众人见到双雕，本来有些欣喜，听到黄蓉喊声，却顿时明白过来。许多人都同时大喊，让双雕赶紧回去。郭靖、黄蓉养的这对白雕虽然不凡，却终究还是凡物，难以以寡敌众。

这一对白雕以前还算听话，不过这次却不知为何，却是不闪不避，向那群海东青迎了上去。众人正焦急间，只听“嗖”的一声，双雕背上，猛然同时射出箭只，射向那群海东青。这两箭极为精准，两只蒙古人的海东青，几乎同时栽了下去，落到襄阳城中。

见此，众人不由齐齐发出一声欢呼。双雕为了躲避下面的弓箭，飞的极高，众人都只能隐约看到，直到听到箭声，这才知道白雕背上有人，都是欢喜不已。三年没有遇到外援，养的信鸽也都被蒙古人射杀，众人最近得到的消息还是双雕受伤前投递下来，而因此对于外面情形如何，都是迫切地想要知晓。特别是有心突围出去的人，更是如此。一些饿的发慌的人，更是不顾其它，前去寻找海东青的尸体。

不提下方众人想法，天空中，郭破虏、张君宝两人双箭齐发，箭不落空，将前来围困的海东青一一射落下来。剩余的海东青见此，不由纷纷逃窜。双雕力气较弱，难以负久，此次在襄阳附近驮两人飞到上空已是极为冒险，这时已有些气力不济，因此两人也不追赶，指挥双雕向襄阳城落下。

有着两人保护，纵然襄阳城中有些潜藏的蒙古探子射出冷箭，也被两人一一拨落。虽然下面的众人看的提心吊胆，两人却一直有惊无险。

“破虏，是你吗？我可怜的孩儿！”眼看双雕安稳落下，黄蓉伸手抱住从中下来的一人，痛哭道。咸淳元年，郭破虏和方毓霞自流求探路回返，在方郭两家主持下成婚，经过方志兴和郭靖一番激烈的争论后，两人最终奉命到流求开辟基业，到如今已有八年。郭靖、黄蓉两人，也已有八年未见到郭破虏。此时黄蓉眼见自己孩儿再不复之前的稚气，脸上多了许多风霜之色，心知他定然没少吃到苦头，忍不住痛哭起来。

郭破虏见到自己母亲，也是同样眼角湿润。不过他经过多年历练，又在方毓霞辅助下在流求创下一片基业，却不像之前那样憨憨。安慰了自己母亲一会儿，他便开口说道：“娘，我和师弟这次奉师命前来，有要事相告。过些日子咱们再好好谈。”

“什么要事？赶紧说出来！”郭靖闻言，急切道。能让郭破虏和张君宝冒险前来，显然事情非同小可，郭靖对此极是在意。

郭破虏闻言，却是没有回答，反而看了一下周围，想要确信这些人是否都是可信。这般仔细一看，却顿时见到了一个瘦的几乎不成人形的尸体。他呆了一下，看到此人身上的绿玉棒，这才认出是鲁有脚。

见到此景，郭破虏哪还不知鲁有脚死前受到了多少磨难，想到自己小时候和他一起玩耍的情景，他心中一阵悲戚，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掉了下来，哽咽道：“鲁伯伯……”却再也说不出来。

见此，郭靖也说不出什么催促的话语，长叹一声，转过头去。鲁有脚之死，虽然看起来和他关系不大，但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郭靖这些年一直是襄阳城中江湖中人的领头人，心中自然颇为自责。如此一帮之主，在襄阳城中因为饥饿而死，让他又怎不生愧！

第540章 襄阳悲歌（三）

“师弟，这次到底有什么要事，师父可有什么吩咐？”旁边，杨过向张君宝问道。他三年前进入襄阳，绝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困在这里，眼看襄阳城的局面越来越是败坏，杨过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是越来越黯淡。特别是如今樊城被破、襄阳城粮草也已经完全断绝，杨过心中更是了然，知道自己这些人如果不想办法，也就是困死襄阳的结局。今日鲁有脚临死前的一番话，可以说是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让众人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听到师兄问话，张君宝看了周围一眼，传音道：“这次我和郭师兄前来，是因为我们得到了一个消息，对于襄阳安危极为重要。樊城被破之事，师兄应该听说了吧，可知道它是如何被破的？”

耳听自己师弟说的这么隐蔽，杨过心知事关重大，同样传音道：“怎么被破的？莫非鞑子想出了什么新方法？而且能将这方法用到襄阳。”樊城被破之事，襄阳城众人本来不知，是从蒙古人口中听说来的，并且被那边的降将现身确认。若非如此，襄阳城中众人只怕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其中内情，自然全然不知了。

张君宝微微点头，说道：“正是，鞑子这次用的，是一种叫做回回炮的工具，据说是一个西域人所献，威力极为强大。上月攻打樊城时，鞑子便用回回炮攻破了樊城城墙，破了这座坚城。这次让我们冒险前来，便是送来这个消息，商讨如何突围。”

“能够攻破城墙？这回回炮竟然如此厉害？究竟是什么东西。”听到张君宝所述，杨过吃惊道。若非久经战阵，只怕他都可能喊出声了。张君宝所说突围之事并不让他奇怪，但对于樊城城墙被破之事，杨过心中却极为震惊。要知道襄阳城能够守到现在，最大的依仗便是襄阳城几乎坚不可摧的城墙，如今蒙古人有了攻破城墙的方法，襄阳城可就真的极为危险了，远甚于任何一次。

张君宝传音道：“师父听说此事后，曾带人去毁了几架回回炮，并且仿照它的外形绘制出了图纸，还仿制了一架。这回回炮说来并不复杂，只是一种投石机，不过却远比以前的投石机更为省力，而且投的更远，甚至能抛射数百斤的巨石还有火油弹等等。即使我们这些武林高手遇到回回炮的巨石，也要极为注意。”

闻言，杨过面色更是凝重。尼摩星修习的释迦掷象功能够以数百斤的巨石作为武器，已经让人惊叹。回回炮能够轻易抛出数百斤的巨石，威力也绝不会小。纵然回回炮并不准确，移动也不太方便，但只要蒙古人造的多一些，对于结成战阵的武林高手当真是一大威胁。即使杨过，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在那密集的石弹中坚持多久。

“看来这突围之事，已经刻不容缓了！不知师父可有什么安排？”想了下，杨过向张君宝道。

张君宝微微点头，正要向杨过详说，忽见郭破虏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向郭靖道：“爹爹，事不容缓，我们还是商议如何突围吧！”顿时止住了声音。这次前来襄阳，本来方志兴没打算让他过来，但张君宝心中仰慕郭靖，又担心自己师兄，因此便一同过来。各种事情，还是以郭破虏为主。

“突围？我们真的就要突围吗？”听到郭破虏说出“突闻”，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刚才一些人听到鲁有脚的遗言，又见到丐帮众人的反应，已经有了这个心思。此时听到郭破虏说出这个消息，更是被勾起了心思，一时庭院之中，嗡嗡之声大作。

见此，郭靖心知若是不加约束，只怕人心很快便会散去，到时即便定下突围决议，也很难突破蒙古大军包围。因此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向众人道：“肃静，鲁帮主尸骨未寒，你们就要把他抛在此地吗？过儿，你和丐帮的兄弟一起安排一下鲁帮主的后事，我和史兄弟、朱兄弟商议一下。”说着叫上郭破虏、张君宝，和黄蓉、朱子柳、史叔刚一起走入房中。武三通前些年已经过逝，冯默风则是回了桃花岛，如今襄阳城中能够议事的，也就只有他们几人了。

听到郭靖吩咐，杨过苦笑一声，前去安排鲁有脚的后事。以他武功，自然有资格参与议事，但作为郭靖的女婿，听到岳父吩咐，又有什么办法拒绝呢？而且郭靖将他留下来，还有着监视众人动静、安抚众人心思的用意，他自然要小心注意。

那边，郭靖、黄蓉、朱子柳、史叔刚听到郭破虏和张君宝带来的关于回回炮的消息，心中同样震惊不已。朱子柳忧心忡忡道：“大战了五六年，襄阳兵马早已所剩无几，若是城墙再保不住，襄阳城也就守不住了，这层道理，想必大家也都明白。今日这些江湖中人虽然闹腾的厉害，但很少有人会生出其它心思，不过吕大帅那边听到这个消息，只怕就不好说了！”虽然吕文焕被方志兴用慑魂大法影响，对郭靖极为信任，但这方法到底不能操纵人心，难以改变吕文焕的性情。若是吕文焕知道襄阳城可能会被回回炮攻破、自己也可能身死，只怕立时便会生出投降的心思，到了那时，可就更难办了。

闻言，郭靖沉吟道：“吕大帅那里，我会尽力安抚……”

话音未落，便已被朱子柳打断道：“吕大帅信任你，其他人却并非都是如此。若是城中其他将领都生出了这心思，吕大帅又会听谁的呢？只怕到了那时，即使吕大帅有心抵挡，也挡不住其他人的心思，城中就是内乱也有可能！”

“明知襄阳城必破，又有多少人肯在这等死呢？郭大侠，还请速下决断！”史叔刚沉声道。

“还请郭大侠决断！”张君宝同样附和道。一时屋中五人，俱是望着郭靖，等待他的回答。